第716章 都属于他
对此。
路驰欢倒并没有不高兴。
正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要知道斯图卡·流明这段时间里实打实地收留了他,又尽心尽力地为他温养精神海,所以无论出发点是什么,对于他而言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再说——
那怀表对于斯图卡·流明的大哥来说是心爱之物。
这心爱之物出现在某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类手里,他因此而想知道对方与他大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是人之常情,他倒是可以理解。
更何况。
路驰欢也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因此他和斯图卡·流明之间倒也可以算得上是目的相同。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
他不仅没有因为偷听到这些谈话而觉得斯图卡·流明别有用心,反而更加深切地认识到……
这人就是嘴硬心软。
毕竟。
自己仅仅只是疑似他大哥的伴侣,这个结论尚且还没得到证实,一般情况下只需要让侍从照看着就成了,完全没必要手把手地照顾。
但斯图卡·流明不仅这么做了,而且还承诺、不会因为他迟迟不恢复记忆而将他赶出斯图海。
甚至他们还成了朋友。
路驰欢向来就是那种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性子。
虽说。
他现在失去了记忆。
但是这一点依旧刻在他的骨子里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他认为无论自己与斯图海的大皇子有没有那么一段情,他之后都要对斯图卡·流明更好些。
唔。
就当提前给他当长辈了?
路驰欢暗暗下定了决心以后刚准备抬脚离开,就听见那两个鲛人侍从又是开口道,“…今年皇帝陛下依旧不打算举办生日庆典么。”
“以前皇帝陛下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他的生日庆典举办得最是盛大,不仅整个皇宫张灯结彩,而且为他庆祝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斯图海的岸边,那时候又风光又奢华。”
“不像现在冷冷清清的。”
说着那侍从颇有几分惆怅地托着下巴轻叹了口气,“老实说。”
“我都有些怀念以前那些热闹的日子了,不知道什么这皇宫可以恢复从前的热闹之景。”
另外个鲛人侍从从怀里拿出一袋子酥酥脆脆的小鱼干,分享给了对方几根小鱼干以后又是塞了根到自己的嘴里,他含糊不清地开口说道,“哪里是皇帝陛下不打算举办。”
“我估摸着咱们整个鲛人族上上下下、到现在就没有几个人记得皇帝陛下的生日了吧。”
“不可能吧?!”
听着对方的话
原本提出这个问题的鲛人侍从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会儿他光顾着听八卦,倒是连手中的小鱼干都忘记了吃,“再怎么也是皇帝陛下啊……”
“怎么不可能。”
对面的鲛人侍从一脸的镇定。
他比对方的年龄要大上一些,所以对当初的事情也了解得更全面一点,“当初那场变故发生之前你,因为家里人生病请了半个月的假,所以倒是躲过了那场血腥的祸事。”
“但也正因为如此。”
“你也并不知道那场变故发生以后,整个皇宫到底有多么的混乱。”
说到这里。
他的面色慢慢凝重了几分,“当时整个鲛人皇族基本上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仅仅只剩下皇帝陛下以及依旧昏迷不醒的大皇子。”
“此外。”
“那外族人攻入皇宫之中时可谓是猝不及防,他们甚至还卑鄙地下了毒,所以整个皇宫的侍从以及守卫也是死的死伤的伤。”
“那几日我们不停地抬尸体,并且为他们清理、缝合身上的伤口,整理遗容,到后面已然是麻木了,仅仅只凭着自己的本能行事。”
“而那个时候皇帝陛下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他不仅要安抚劫后余生的鲛人们、安排自己亲人的丧尸,又要在其他外族人的打压下,带领我们鲛人一族重新站起来。”
提起那段往事。
那鲛人侍从的声音听起来略有几丝沉痛,“要知道……”
“皇帝陛下的生日就在那场变故发生以后的一两个月左右,当时发生那样的事情以后,陛下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举办生日庆典。”
“因此也就将其取消了。”
对面专心致志竖起耳朵听他说话的鲛人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他抬起手挠了下自己的脸颊:
“可是。”
“第一年取消的理由还说得过去,为什么这之后依旧还是没有举办陛下的生日庆典,那些长老难不成出言没有劝劝陛下么……”
这话一出。
啃着小鱼干的鲛人侍从又是冷笑了声,“他们?”
“可不就是他们逼着皇帝陛下退让的么。”
他颇有几分厌恶地开口。
对长老们的恶行可谓是如数家珍,“第一年的时候是皇帝陛下没心思举办,第二年便说是国库空虚、不宜大肆操办浪费,第三年则是说外面的外族人虎视眈眈,不宜把心思放在这些小事上面……”
“陛下自从亲人去世以后,也颇有几分心灰意懒。”
“所以也就没与他们一般计较,可谁知这一退让便是叫他们打蛇上棍,也因此这么些年以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略陛下的生日。”
“从未给他庆祝。”
“这时间久了以后民众们也渐渐淡忘了陛下的生日。”
“他们对陛下敬佩的同时,又因为外面的流言而很是畏惧他,所以当然也不会主动去探究陛下的生日是哪一日,先前不是有学生做过调查问卷么,我记得上面成功答对陛下生日日期的鲛人似乎不到半成。”
这鲛人侍从瞥了眼自己的同伴,心里其实还有话没说。
一部分鲛人别看对陛下关心至极,但实际上却也是记不清陛下生日的,他们仅仅只是将陛下当做了个媒介,试图从陛下的身上窥见鲛人族尚未发生变故前的纸醉金迷。
继而。
想让陛下重现此等风貌而已。
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此时回忆起自己当初在皇宫之中搬动尸体时,窥见陛下的那张过分苍白而又死寂的面容,那时对方的眼神空洞。
好似失去了所有希望。
而经历了十几年的打磨以后,陛下已然是成长为了现如今这喜怒无常的样子,也不知道这转变是好还是坏,他只是偶尔会觉得——
陛下太孤独了。
他被动走上了那条高处不胜寒的路,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以及朋友,到最后孑然一身。
那个位置太冷清了。
如果…有人可以陪陪陛下就好了,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取暖的话,应当可以度过这难熬的寒冷吧。
“休息时间快要结束了。”
鲛人侍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小鱼干碎渣,然后又是对着同伴露出了无可挑剔的笑容来,“我们该去上班了,要是迟到的话侍从长估计又要喋喋不休地教训我们了。”
对方赶紧点了点头。
他们从那贝壳上跳下来以后,又是向着宫殿的另外一条长廊上游去,浅色的鱼尾一掠而过。
路驰欢捏着手中的兰香珠。
纤长浓密的睫毛不自觉地颤抖了几下,似乎依旧还在消化自己刚才从鲛人侍从那里听见的话,半晌才是颇为沉重地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
他一觉醒来记忆全失。
对鲛人族的了解并不是那么深,所以并不知道斯图卡·流明曾经遭遇过这么惨烈的事情。
也难怪斯图卡·流明总是一副阴晴不定、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整个人大部分的时间都赖在那张躺椅上,惬意得不想睁开眼睛。
路驰欢原本以为对方是天性如此,现在倒是可以稍微理解他一点了。
遭遇那么血腥的变故。
斯图卡·流明却依旧能凭借自己的手段,将鲛人一族打理得如此繁华强大,这已然是很有本事了。
只不过。
他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当得实在是有些不称职。
这段时间里从来没有主动去探究过斯图卡·流明的过往,他认为那是对方的隐私,有朝一日想说的时候肯定会主动告诉自己的。
这么做倒也不是不对。
只不过。
他兴许会因为这样的想法,从而忽略掉朋友伤心难过的瞬间。
路驰欢觉得朋友伤心亦或者失落的时候,还是需要有人陪伴着才好,就好似是两只小动物互相依偎着取暖般,不会那么孤独冷清。
别看斯图卡·流明表面上看着似乎并不需要其他人。
但实际上光看他每日躺在躺椅上时、怀里都要抱个小巧柔软的抱枕就知道,这个人其实很需要其他人的靠近以及温暖。
思忖到这里。
路驰欢又是转头向着皇宫的大厨房走去,神色略显认真。
他想打听件事情。
.
这几日斯图卡·流明发现路驰欢不知道在忙什么。
整日里神出鬼没的。
每回练习完了竖琴以后就要急匆匆地往外走。
有好几回自己来找他、他却是不在宫殿里,而即便问他有关的问题,他也会刻意地躲避自己的视线,不是故意岔开话题……
就是捏着略显泛红的耳垂,别别扭扭地说别问了。
这让斯图卡·流明罕见的感觉到了几分心浮气躁,他胸口处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横冲直撞,让他吃饭的胃口都变得淡了几分。
明明宫殿里布景什么都没有变,仅仅只是少了那个人而已,可斯图卡·流明却是觉得这一处令他感觉到宁静平和的魔力消失了。
他忍不住想让人去调查,路驰欢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但又担心以后路驰欢知道了这件事情,指不定会觉得他这个朋友控制欲太强,让他没有自由。
一时之间。
斯图卡·流明颇有几分瞻前顾后,他迟迟没有下决定,因而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的火。
啧。
若是放在从前的话,他估计压根就不会犹豫,只会当即就点齐人手、叫守卫去把人给自己绑回来,然后再威逼对方说出实话来。
但是现在。
他却不能这么做了。
因此他担心从路驰欢的眼中看见、与旁人如出一辙的畏惧以及紧张,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斯图卡·流明的心就好似被火焰烫了下。
虽说。
以前也并不是没有朋友。
但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斯图卡·流明的脑海里却是隐约涌现出了个略显模糊的念头——
路驰欢是特别一点的存在。
但特别在哪里?
让他一条条列出来的话,他自己也是说不清楚的。
或者是他现在也不想弄清楚,毕竟现在这种平静安宁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而做出改变的话很有可能将眼前的一切都破坏掉。
所以倒不如就这样。
虽然斯图卡·流明一直在心里试图说服自己、探究他人的行踪是不对的,这很有可能破坏他与路驰欢之间的友谊,但他的耐心没过一天的时间便是再度告罄。
真奇怪。
他明明是个很能忍耐的人,
就在他躺在躺椅上、琢磨着要派个身手利落的守卫跟着路驰欢时,路驰欢却是将一小包散发着浓郁奶香的饼干递了过来,“你尝尝这个。”
他眉眼轻轻弯了弯。
似乎是解决了什么难题般,以至于现在的心情很好,“这是我这几天跟着大厨的小徒弟学着做出来的,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斯图卡·流明猝不及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顿时颇有几分怔忡。
想从路驰欢的口中得到答案竟是如此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那他之前在这里独自纠结犹豫做什么,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发问呢。
真是平白无故浪费时间。
斯图卡·流明暗恼自己实在是过于蠢笨,他用力地捏了捏那手中依旧还有几分温热的小饼干。
然后深呼吸了几下。
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片刻以后。
他才是依旧没忍住、用略显阴阳怪气的语气开口问道,“你最近一段时间不陪我不管我、到外面去忙活的就是这件事情吗?”
路驰欢听着斯图卡·流明说到“不陪我”这几个字的时候,似乎刻意加重的声音,倒像在强调什么。
他顿时噎了下。
然后忍不住反驳了句,“没有不陪你,这些都是我在自己的空闲时间做的,而且我们每天大约依旧有三四个小时左右的共处时间。”
作为朋友来说。
相处三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应当是足够了才对。
斯图卡·流明冷哼了声。
他真的很想对路驰欢说,自己是这片海域的主人。
海中的任何东西都属于自己,包括眼前站着的路驰欢,以及他所拥有的全部时间。
按理说。
自己是路驰欢唯一的朋友,他应该把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才对,这个念头固然有点霸道。
但斯图卡·流明却是认为与他当朋友,这便是所需要付出的小小代价,这没什么问题。
“但是。”
斯图卡·流明屈起手指轻轻叩了下躺椅的扶手。
他探究般地看向路驰欢,深红色的狭长眼眸颇有几分狐疑地轻眯了下,“你不是不喜欢下厨么,为什么会突然想去做饼干?”
路驰欢轻咳了声。
他心想着斯图卡·流明简直是太敏锐,自己只要露出一点不同寻常之处来,就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不过。
他先前已然是预料到了这个场景,因此要说的话也打了好几遍的腹稿,这会儿近乎从善如流地说出了口,“首先我并不是不喜欢下厨。”
“只是比较讨厌油溅起来以后落在皮肤上的感觉而已,烘焙这类东西只要戴上厚手套的话,将东西从烤盘里拿出来就不会伤到。”
归根究底。
他只是讨厌伤痛而已。
“另外进行烘焙是因为我打算举办个小型聚会,所以需要一些甜品以及食物,这段时间正在调试菜单上所出现的甜品的口味而已。”
路驰欢简单地将自己这段时间神出鬼没的原因解释了下。
然后又是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斯图卡·流明,他抓住斯图卡·流明的衣角催促了下,“你快点试试这个我做的饼干吧。”
“给我点建议。”
斯图卡·流明拧了拧眉头。
他不知道路驰欢为什么要举办小型聚会,也不知道那聚会到底有什么魅力在,对于他而言,所谓的聚会向来都是很无趣的存在。
在那上面除了喝酒以及跳舞以外,总是充斥着男男女女打量的视线,以及那些隐秘的暧昧。
而且。
一旦这个小型聚会举办的话,自己与路驰欢相处的时间又会大大缩短,这让他有点焦虑。
“啧。”
他不满地轻啧了声。
原本想说出点不太好听的话。
但是瞥见路驰欢那期待而又带着一点不太好意思的目光,他不知不觉间把话重新咽回了肚。
这会儿斯图卡·流明又是打开装有饼干的小袋子。
他原本是不打算吃的。
但这既然是路驰欢亲手做的,他就勉为其难给个面子吧。
想到这里。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饼干以后往嘴里扔了一小块,嚼了半晌才是颇有几分慵懒地开口道,“还可以,没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路驰欢又是笑了。
斯图卡·流明瞥着他脸上的笑容,心里的郁闷以及怒火都减轻了不少,他轻扯了下自己的唇角,“一点小事就高兴成这样。”
“这么好哄。”
说着。
他又伸出手递到了路驰的面前,深红色的眼眸略显晦暗,但说话的声音却是故作不在意,“不是说要举办小型聚会么,请帖呢。”
“该不会——”
“你不打算请我过去吧?”
一提到这个可能性,他的神色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几分危险来。
路驰欢歪了歪头。
他不由得有几分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可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虽说请帖到现在依旧还没制作完成,但是我制作的第一份请帖、就是打算送给你的。”
“你看。”
“早就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