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黑暗
这场酒宴终究是不欢而散。
夜色的酒泉镇依旧那么热闹，酒楼中有人推杯换盏，小摊上劳力在吆五喝六，妓院门口车水马龙，赌坊之前人来人往。
跟着九叔漫步在集市上，朱长寿回头看了眼拎着食盒，满脸喜色的小月和阿星，突然随意道：“师父，今晚我是不是很不像我！”
九叔看着眼中带着迷茫的朱长寿，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不会又经历心劫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说不清楚！心里想着不要生气，不要出头，也不要胡乱说话！可看到大卫的脸我就想要弄他，看到吴神父我就觉着很烦躁，便是安妮在我看来，也跟一个贱人一样，让我浑身上下透着恶心！所以我忍不住地想怼他们，想骂他们！”
“可能是因为教堂吧，你毕竟修的是茅山正宗，和信奉我主的那些人合不来！”九叔轻声道。
“我不知道！”朱长寿摇了摇头，望着热闹的集市，轻声道：“这酒泉镇明明如此热闹，可我却一点也感受不到那种热闹，身处闹市，却比义庄的停尸房还要冷清！”
听着朱长寿的呓语，九叔的神情微微一滞，转身看向背对着自己的教堂，眼中神色变得有些诡异。
沉默了片刻后，九叔才轻声道：“也许是小红的事情吧！那个孩子给你的印象太深了，让你不自觉地对这个镇子里所有的人都产生了厌恶！”
“真的吗？”朱长寿望着九叔，眼中的迷茫更甚了：“可是吴神父和教堂的那些人呢！他们和小红没有关系的！”
九叔的声音陡然拔高，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灵力：“长寿！”
九叔的这一声“长寿”宛然一声炸雷在朱长寿耳边响起，使得他浑身一颤，有些呆愣地望向了九叔。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九叔说得很慢，声音也很轻，可这每一个字都夹杂着灵力。
“师父！”朱长寿看着面容肃穆的九叔，眼中微微有些清明。
“我辈修士，凡我所失，皆非我所有，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万物皆为我所用，但皆非我所属。君子使物不为物，使喜物而不逆于物，钟情而不陷于情，便是物物不可物于物！大道至简，有容乃大，无欲则刚，无为则无所不为，无欲无求！”
朱长寿再次愣愣地看着九叔，眼中神色不断地变化，似清明，似迷茫，似不解，似大悟！
呆呆地立于街头，朱长寿感受着周围来来去去的百姓，感受着酒泉镇的烟火气息，感受着从教堂传来若有若无的气息，身子突然的一颤，整个人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见到有人跌倒，周围的百姓和商贩被吓了一跳，纷纷涌上前来想要搀扶。
“不要动他，让他自己起来！”
九叔的声音响起，想要帮忙的众人见状，连忙后撤。
小月和阿星也提着食盒赶了过来，看着趴在地上的朱长寿，小月面带关心，看着九叔道：“师父，大师兄他怎么了！”
“无事！”九叔摇了摇头，轻声道：“这应该是你大师兄最后一道心劫了，想明白了，后面的路一帆风顺，有望炼神！”
“若是想不明白呢！”小月轻声道。
九叔的声音有些冷：“身死道消！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可是……可是……”小月低声地想要说什么，可话在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九叔明白小月的意思，轻声道：“我帮不了他！谁也帮不了他！你大师兄的心太幼稚了，随我修行这么多年，各种事情也经历过不少！可他心思单纯的依旧像一个顽童，过不了这一关，他也许真的不适合继续修行下去了！”
趴在地上的朱长寿听不到九叔的话，也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心神朝着漆黑如墨的深渊下坠着！
“朱长寿！”
“长寿！”
“朱大哥！”
“长寿哥哥！”
“长寿哥！”
“儿子！”
“小胖子！”
“师兄！”
“大师兄！”
一声声熟悉的喊声不停在朱长寿的耳边回荡，似乎无数熟悉的人在喊着他，叫着他！
可他看不到了这些人的样子，朱长寿想转过头，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到！
不知过了多久，不断下坠的朱长寿突然看到漆黑的深渊中多了一丝光！
光，慢慢变得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清晰！
那光中，一个蜷缩成一团的男人不停地在挣扎着！
他的口中一直在呢喃着一个名字，朱长寿觉得那个名字很熟悉很熟悉，自己明明在哪里听过，可却又完全没有印象！
每一秒，那个名字都在他的耳中响起！
可下一秒，这个名字又飞速在他记忆中消散！
他熟悉那个名字，但是他又说不出那个名字！
突然，光中的那个男人放弃了挣扎，重新蜷缩在了一起！
一切再度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黑！
无尽的黑！
“朱长寿！”
一个让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再度在他的耳边响起！
这个声音似乎很苍老，但带着慈爱！
“朱长寿！”
又是一道熟悉声音响起，声音很冷，也很严肃！
两声呼唤过后，如墨般的黑色慢慢流动了起来，那黑一点点的变淡，直至变得猩红！
一股股腐臭的味道突然在他的鼻中，喉头也慢慢地浮现了一股如同铁锈一般的腥甜！
“朱长寿！”
那道熟悉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不过他却在那道声音下隐隐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哭声，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轰隆！”
一道炸裂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很响，很大！
阵阵雷光之中，又有人再次呼唤他的名字！
“朱长寿！”
朱长寿浑身一颤，猛地恢复了清明，身子瞬间从地上站起！
“大师兄！”
“师兄！”
“长寿！”
几种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朱长寿茫然的循声望去，只见小月阿星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而九叔脸上虽然带着欣喜，可在那欣喜之下却是一丝奇怪的黯然！
朱长寿没说昏迷之后自己的感觉，九叔也没有问！
围观的众人见朱长寿没事，纷纷散去！
一切恢复了刚才的样子，九叔在前，朱长寿在侧，小月和阿星拎着食盒，嬉笑地走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