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纸人
“你之前城头撒钱那事被人给弹劾了。”</p>
脱下外袍，罗睺入座，瞟了一眼已经拿起筷子的白忘冬淡淡开口。</p>
白忘冬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满不在乎地说道。</p>
“弹劾弹劾呗，反正弹劾得又不是我。”</p>
他什么咖，人家什么咖，就算是弹劾那也是冲着罗睺去的，弹劾的是他御下不严，自己顶多就是个噱头。</p>
归根结底，还是罗睺树大招风。</p>
罗睺：“……”</p>
他就不该指望这货能自己反省一下。</p>
他这个镇抚使迟早有一天得真的干成老妈子。</p>
“算了。”</p>
罗睺头疼地揉了揉脑袋。</p>
“顺德府赈灾结束了，你的赏赐也定下来了。”</p>
“哦。”</p>
白忘冬夹着菜，兴致不怎么高。</p>
罗绫老师的手艺真的没话说，不愧是除了热衷于扒人皮之外，一心钻研厨艺的人。</p>
“是什么啊？”</p>
贴心的林姐姐替白忘冬开口发问了。</p>
“升副千户，赏千金，玉杯两盏，灵酒十坛，仙刀三柄，灵石两担，金丝云布一匹，御赐猫鼠灵像各一座，除这些外，陛下想见你。”</p>
“何时？”</p>
白忘冬眼睛眯了一瞬，但很快张开。</p>
“随时。”</p>
罗睺淡淡道。</p>
“你且记着有这件事即可。”</p>
“明白了。”</p>
白忘冬点点头。</p>
永乐要见他？</p>
这倒是白忘冬之前没想到的。</p>
要知道在现在的锦衣卫里，除了赵曦，罗睺，和纪纲之外，永乐帝很少会见锦衣卫其他的人。</p>
他要见自己，是因为在顺德府的事情？</p>
不像。</p>
虽然诱因肯定是这个，但目的绝对不单单只是这个。</p>
他眼眸微闪。</p>
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p>
莫非……</p>
他看向罗睺，罗睺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了他。</p>
两个人目光在半空中相触，看到罗睺的眼神，白忘冬眉头皱起。</p>
“你疯了？”</p>
“疯不疯的，要看结果如何。”</p>
罗睺抿了口酒，目带笑意。</p>
旁边的几人并不清楚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但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发问。</p>
白忘冬皱着眉头，大脑飞速转动。</p>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封赏。</p>
一个会随时到来的机会。</p>
“不过时间还久，你也不用着急，陛下也还没有确定是不是就是你。”</p>
罗睺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对他轻声说道。</p>
“你可以好好想想。”</p>
白忘冬盯着罗睺夹到他碗里的那块胡萝卜，目光深邃且幽寒。</p>
罗睺看着他这样子，愣了一下：“你压力倒也不用这么大，我觉得你……”</p>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白忘冬抬起头来看向了他，眼睛紧紧眯着，然后开口说道：“我记得我有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吃胡萝卜的。”</p>
“？？？”</p>
罗睺满脸都是问号。</p>
他看了一眼白忘冬那极具压迫力的表情，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夹到他碗里的胡萝卜，整个人突然神经质的笑了一声。</p>
玛德。</p>
老子搭理这脑残玩意干嘛。</p>
纯属有病。</p>
“噗嗤。”</p>
笑出来的人是林昭月。</p>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罗睺这么无语的时候了。</p>
她一笑，罗睺第一时间就朝着她看了过去。</p>
死亡凝视。</p>
“好了好了。”林昭月拍打了两下他的肩膀，然后娇笑着说道。“公事谈完了吧？那就好好吃饭，真是的，总把事情放在饭桌上说是什么坏习惯。等有时间了，我盯着你统统改掉。”</p>
罗睺白了她一眼，轻哼一声端起饭碗，大口扒拉米饭。</p>
林昭月又拍了他两下，也不说原因。</p>
谢阴看着两人的互动，腼腆一笑，随即将目光放在了白忘冬的身上，想了想，他开口说道：“用我帮你解决掉吗？”</p>
这个解决指的是白忘冬碗里那块碍眼的胡萝卜。</p>
白忘冬摇摇头，然后眼睛一闭一睁，将那块胡萝卜给整块吞下。</p>
这味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p>
他都快五六年没吃过这玩意了。</p>
见到谢阴重新扭过头去和罗睺碰杯，白忘冬给自己倒满了一大碗的青果酿，然后一口饮尽。</p>
被酒碗遮挡着眼眸，白忘冬那双本来满是柔和的双眼瞬间变得幽邃。</p>
“面圣……”</p>
……</p>
迈出罗睺小院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今晚的团建到此结束了。</p>
眼见天色已晚，白忘冬也懒得回郊外小院了，颠倒巷离这边也不近，他打算去那家稍微正常一点的宅院里对付上一晚。</p>
和其他人各自打了个招呼之后，白忘冬就踏上了归家的步伐。</p>
街道上很安静，他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环境当中分外清晰。</p>
他闭着眼睛慢慢在这石板路上行走，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的稳。</p>
他现在的视角真的很好玩。</p>
跟在他身边的不止是一只鬼灵，他把五只鬼灵都给放了出来，隐匿在这暗处，分散到了各个角落。</p>
所以在灵目之下，他能看到的是五只鬼灵的视角。</p>
五个不同的方向在发生的着什么，他能看的一清二楚。</p>
包括……</p>
那个在出了罗睺家好一阵之后才跟在他身后的影子。</p>
可他最近蛮消停的，应该没惹到什么人啊？</p>
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晚上不睡觉出来跟着他的。</p>
很烦。</p>
按照惯例，白忘冬没有第一时间处理他，而是带着他一路走过了那七拐八折的小巷，确保这人没有跟丢他之后，带他来到了自己今晚要住着的那处宅院。</p>
那黑影目睹着白忘冬走进了这家宅院之后，在原地驻足片刻。</p>
旋即就要转身离去。</p>
但雪花飞舞，白忘冬坐在墙头之上，目睹着那黑影被雪幽兰冻成冰雕。</p>
他眼眸微闪，从墙头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地，来到了这冰雕的身前。</p>
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白忘冬总觉得有些许的别扭。</p>
就像是有些……不自然一样。</p>
整过容？</p>
白忘冬伸出手掌，朝着这人摸去。</p>
下一秒，冰雕中的人眼珠子突然一动，嘴角高高咧起，整个人摇头晃脑地飞快摇晃了起来，嘴里还一直响起“咯咯咯”的笑声。</p>
嘭——</p>
黑气炸开。</p>
白忘冬朝着后面退了一步。</p>
他看着那完好无损的冰雕，挥袖，将那冰晶散去。</p>
紧接着，那冰晶当中，就有着一片片黑色的东西飞了出来。</p>
白忘冬抬起手，任凭那黑色的碎片落在他的手中。</p>
“纸？”</p>
捏着那碎纸屑，白忘冬眉毛微挑。</p>
刚才的那个“人”，貌似是个纸俑。</p>
这等活灵活现，倒确实是不俗的修为。</p>
白忘冬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有着类似仙法的修行者。</p>
不过有没有可能，不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而是……</p>
“有人盯上我了。”</p>
白忘冬骤然感到一阵好笑。</p>
这年头，连他都被当成是小绵羊了吗？</p>
“咩咩咩~”</p>
“算了，睡觉。”</p>
白忘冬将手里的纸屑一把扔掉，然后伸了个懒腰大步走进了宅院当中。</p>
这一天到晚的，事可真多。</p>
而就在他刚迈进院子的那一瞬间，那些堆积在地上的黑色纸屑突然蠕动了起来。</p>
一个人形的黑影缓缓的重新成型。</p>
它动作僵硬地扭着自己的头，转向旁边宅院看去，整张脸上的笑容分外诡异。</p>
“咯咯咯，咯咯咯……”</p>
瘆人的笑声在这夜里响起，传的很远很远。</p>
“我就说嘛，见面就自爆什么的，八成是障眼法。”</p>
戏谑的声音掺杂在这笑声中突兀出现。</p>
那纸人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然后，它不敢置信地慢慢回头。</p>
突然，一张笑得更加诡异的俊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它的视线当中，让它身体被吓得微微一颤。</p>
“咯咯咯，咯咯咯。”</p>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忘冬的手掌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眼眸混沌，嘴角高高勾起。</p>
“呐~我这样，笑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