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大事去矣

要说神京最有名的寺庙莫过于大相国寺了,这座兴建于三百多年前的寺庙,在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之后,成为了拥有三百多名僧侣的大型寺庙,其主持圆慧法师更是成了许多高官勋贵的座上宾。

今天,在大相国寺后院的一座禅房里,一名四十多岁,长得慈眉善目,披着一件红色袈裟的和尚停下了功课,睁开眼睛,对站在他面前的一名三十来岁的,相貌普通的汉子道,“你如此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名汉子点点头,“那丹珠大人,您说的没错,那些汉人果然准备出兵了,领兵的便是那定远侯贾瑜。”

这名披着红色袈裟的和尚正是大相国寺的主持圆慧法师,闻言后他淡淡道:“赫何礼……我已经告诉过你好几次了,这里只有圆慧法师,没有什么那丹珠,如果你下次再叫错的话,我不介意割掉你的舌头,让你涨涨记性。”

“是……是……法师恕罪。”

赫何礼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赶紧低头认错。

好在圆慧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下,“那个贾瑜可是大夏近几年来升起的一颗新星,深得昌平帝的欢心,此番驰援辽东,昌平帝让他领军,倒也在情理之中。

对了,此次出兵,昌平帝给了他多少兵马?何时出兵?”

赫何礼赶紧答道:“此次出兵,除了贾瑜起家的虎贲营外,还有敢先营、三千营和五军营,共四营兵马!一月十九,也就是两日后出兵。”

圆慧皱了皱眉,“其他的呢,其他的情报就没打探到吗?”

“没有!”

赫何礼摇了摇头,生怕被怪罪的他随即解释道:“自从那贾瑜重建了京营后,对京营的管束极为严格,军纪一下子也严明了许多,咱们的人根本混不进去,即便进去了也弄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至于您说的虎贲营的火铳暂时也没能弄到手”

“废物!”

圆慧有些不耐烦的恨恨骂了一句,随即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木鱼随手扔在桌上,原地踱步了两圈后停了下来。

“主子还在等咱们的好消息呢,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怎么让主子信任你们?”

圆慧越想越气,抬起腿对着赫何礼就是一脚。

被踢了一脚的赫何礼不敢喊疼,更不敢躲闪,只能赔笑道:“法师,不是奴才们无能,而是那京营实在是被贾瑜经营得铁板一块,为了打探消息,这段时间咱们已经折了好几枚暗子,如今中车府、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就象疯狗一样四处找咱们呢,奴才更不敢冒险了。”

圆慧也知道赫何礼说的是实话,朝廷大军出兵是何等大事,相关的工作自然要严格保密,而最机密的诸如行军路线、粮草、大军辎重以及最重要的虎贲营装备火铳、火炮性能等情况除了身为统帅的贾瑜以及军机处的几位大佬外,根本没人知道,想要探查谈何容易。

圆慧或许也觉得自己的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加上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身子发福体质下降,又踢了几脚后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赫何礼,这是我给主子写的密报,你马上派人连夜送出去,让主子千万要小心,尤其是这个贾瑜和他的虎贲营,绝对是咱们女真人的心腹大患,倘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将他们消灭掉!”

“喳!”

赫何礼应了一声,上前两步接过密信后恭敬的后退两步,这才转身离去……

大军的出征牵动着无数人的心,也有无数人为了出征的命令而忙碌奔波。

荣国公府

赵姨娘看着身穿红白相间军服,腰胯长刀的贾环哭成了一个泪人。

“你这该死的孽障,早知道伱隔三差五的就要去打仗,老娘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当这个大头兵。

去年是去打蒙古鞑子,这次又去辽东打女真鞑子,瑜哥儿就不能消停一下吗?”

又过了一年,贾环又大了一岁,如今的他早已比赵姨娘高了半个头,由于天天习武的关系,他的身材更是变得颇为魁梧,看起来就有一股彪悍之气迎面而来,

看到哭成泪人的赵姨娘,他笑道:“娘……如今孩儿已经是掌管着两百来号人的队官了。

瑜大哥说了,这一仗倘若打得好,再立下功劳的话,就算被封为将军也不在话下,到时您可就是将军母亲了,届时孩儿给您挣一个诰命回来,让您也高兴高兴!”

赵姨娘两眼一瞪:“高兴个屁,你能平安回来,老娘比什么都高兴!至于诰命不诰命的,你以为老娘会在乎这个吗?”

虽然赵姨娘极力否认,但贾环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渴望。

诰命啊……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而言,这个诱惑几乎没有人能拒绝,赵姨娘又怎能例外,她之所以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模样,其实还是怕给贾环带来压力而已。

“对了……”

赵姨娘突然问:“瑜哥儿前段时间不是从贾家招募了数十名家族子弟入伍么,这些人是不是分配到你麾下了?”

“没有。”

贾环摇了摇头,“这些人都被瑜大哥给分到了亲兵队和其他队里,我这队并没有分到。”

赵姨娘咕囔道:“瑜哥儿也真是,连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道理都不懂,都是贾家子弟,怎么也不分到一块呢?”

“娘……您不懂就不要乱说。”贾环有些哭笑不得,只能耐心的解释道。

“打仗原本便是最凶险之事,若是将贾家子弟全放在一个队里,一个不好就得全军覆没,将他们平均分配到所有队伍里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只要将来他们没有折损在战场上,将来他们总有人能成长起来一步一步往上爬,只要有几个人能成材,便会成为咱们贾家的根基。”

“是是是……老娘不懂,你才懂行了吧?”赵姨娘冷哼一声,站起来扭着肥硕的臀部出了屋子……

这座人口达到百万的城市,因为出征之事牵动了不知多少人的心。

一月十九日,贾瑜告别了家中的妻儿孩子和送行的昌平帝以及文武百官,率领着虎贲、三千、五军、敢先四营兵马,以及随军的一万两千多民夫,共五万五千余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神京,朝着辽东而去……

…………

沈阳城都督府

此时的都督府气氛极为紧张,十多名顶盔披甲的士卒站在都督府的门口,警惕的看着从路上经过的人。

“疙瘩疙瘩……”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里,三名骑士从远处而来,在都督府的门前后,为首的骑士一勒马缰,战马发出凄厉沥的嘶鸣后前蹄高高抬起后停了下来。

随着战马的停止,一名身形高大,全身铁甲,长着一张国字脸的中年男子从战马上跳了下来。

他将缰绳扔给了跟在他后面的亲兵,朝着都督府径直走了进去,而守在都督府门前的士卒也没有阻拦。

这名男子一直走了好几分钟,这才来到都督府的后院的一座厅堂里,而此时这座厅堂里已经坐满了同样顶盔披甲的军官将领。

看到这名中年男子进来,原本坐在厅堂里的军官纷纷跟他打招呼。

“老赵,城头怎么样?”

中年男子摇摇头:“没什么大事,鞑子对咱们依旧是围而不攻,看样子努尔哈赤这个老贼不将外围的城堡和关隘清除完是不会攻城的。”

“诶……这样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哟。”

一名年轻的军官气哼哼道:“鞑子已经在咱们城外挖了好几道壕沟了,看样子是想将咱们困死在这里啊。”

“你怕啥。”一旁的一名留着山羊胡的军官道:“咱们城里的粮食至少够咱们吃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援军早到了。”

“万一两个月的时间援军还是没赶到呢?”年轻军官反问。

“怎么可能。”山羊胡军官嗤笑一声,“两个月的时间,援军就算是爬也能爬到了,怎么可能没赶到?

你可别忘了,咱们这里可是沈阳,朝廷不会不管咱们的!

沈阳一旦有失,整个辽东都将糜烂,朝廷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看着山羊胡信誓旦旦的模样,年轻军官原本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熊督师还在里头歇息呢,你们就不能消停两句。”刚进来的军官不耐烦的训斥道。

看得出来,这名刚进来的将领在这些军官当中颇有威望,他说完后,周围开始安静下来。

看到众人安静下来后,中年将领这才离开厅堂,来到了后面的一座小院子。

他走入院子,进到了一间屋子,刚掀开门帘,一股浓浓的药味伴随着阵阵剧烈的咳嗽传了出来。

此时的屋子里,一名面色苍白,身穿白色中衣留着长须的男子正伏在床沿不断的咳嗽着,此人正是刚抵达沈阳上任不足一个月的新任辽东督师熊宗渊。

一名丫鬟正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另一旁一名大夫正伏案写药方。

“督师,您好点没有?”

中年将领进屋后快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握住了熊宗渊的手关切的问道。

熊宗渊看到中年将领,挣扎着坐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希龙,你怎么来了?如今城头如何?鞑子是否开始攻城了?”

来的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时任辽东左都督、平辽将军的赵率教,为人廉洁、勇猛,待人厚道,勤身奉公,在辽东军中极具威望,同时也是沈阳守军的二把手。

赵率教看着面色蜡黄的熊宗渊安慰道:“督师尽管放心,鞑子好好的呆在外头呢,这些日子依旧在挖壕沟,暂时还没有攻城的动作。”

“就是这样本官才担心啊。”

熊宗渊一边咳嗽一边道:“他将咱们团团围住,其目的便是要对咱们周围的城堡和关隘各个击破,等到他清除了周边的城堡后,便是对咱们发起总攻之时,届时沈阳危矣。”

赵率教无奈道:“督师,下官也知道鞑子此举行的是阳谋,可咱们对此又能如何?只能无奈等着朝廷援兵来临,谁让咱们在野战打不过人家呢。”

熊宗渊又问:“希龙,咱们的粮草还剩多少?”

“不多了。”赵率教神情有些凝重,“就算省着吃,也只够咱们吃一个月的,只是为了稳定军心,末将才对外宣称还能吃两个月。”

熊宗渊咳得更厉害了,喃喃道:“一个月……也就是说,倘若一个月之内,朝廷援军还不来的话,咱们就要断粮了。

陛下……臣愧对陛下啊……您刚将辽东交到老臣手中,便发生了这种事情,倘若辽东有失,老臣九死也难赎其疚啊!”

看着痛哭不已的熊宗渊,赵率教的眼中也露出无奈之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风云变化会来得如此之快。

西宁郡王安再师明明说好的只是去神京为太上皇贺寿,孰料却是一去不归,朝廷随即新派来了一位督师。

而这位督师屁股还没坐热,努尔哈赤便杀了个回马枪,战斗刚开始不到一天,这位新来的督师在城墙上督战时便被流矢击中胸部身负重伤。

随后努尔哈赤便率领后金大军对辽东展开了全面进攻,这时间点把握得简直天衣无缝,要说这里面没有内奸替鞑子通风报信,赵率教敢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只是知道了又如何?

他甚至不用查就能猜出是谁,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人家在辽东已然坐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就连当初安再师担任督师时对其也忌惮三分,现在安再师走了,就更拿他没办法了。

他握住了熊宗渊的手,咬着牙道:“熊督师放心,咱们便再等半个月,倘若半个月后朝廷援军依然未至,末将便亲自杀出城门,去京城求援。

倘若朝廷还不发兵,末将便撞死在午门外头!”

“希龙不必如此。”熊宗渊一边咳嗽一边摆手:“老夫对陛下还是了解的,依陛下的性子,咱们的援军此时必然已经在来的路上。

只是不知道的是,此次率军来援的人到底是谁,倘若被努尔哈赤半路给击溃,那才是大事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