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新的生活
胡同大院里，家家的小厨房，像雨后林子里突然长出来的蘑菇，又像河堤上伸向河床的护堤基石，往小院当中延伸著。
春妮走过，闻到院子里什么味道都有，醋熘白菜，葱花烙饼，煎鸡蛋的香味……
什么声音也全有，两口子吵架，婴儿啼哭，收音机放到最大音量，评剧“回杯记”，曲调沧桑。
从这音量可以猜出，开收音机的人，准是个耳朵挺背又在剁肉馅的老奶奶。
她们大清早一睁开眼就会把收音机拧开，从早到晚，就这么哇啦哇啦地响著。
别管是播送“小喇叭”，还是“资本论”浅释，或是“说岳全传”……
其实她们一个字，一个音符也没听进去。
穿过小巷来到大街上，马路上稀稀拉拉的几辆脚踏车悠闲驶过。几个环卫工人“哗啦啦”的挥舞著加了根竹竿的大扫帚。
树上的麻雀一片片的飞起，落在电线上，转转脑袋又扑落落的飞起钻进树枝中。
自由又散漫。
春妮忽然发现自己长大后，竟然是第一次在早上悠闲的逛街。
碧蓝如海的天空，清新的空气。
每天早起做饭，油烟和柴火的味道几乎贯穿了她长大后的人生，成了她的一种本能，一种习惯。
家庭主妇不做家务？
春妮的心还在纠结，搬到市里她的生活节奏彻底的被打乱了。
在附近转了一圈，穿过充满烟火气的巷子回到家。
她惊奇的发现花园里一小片迎春花已经冒出花蕾，含苞欲放。
阳光下白霜已经化成晶莹剔透的露水挂在花枝上。
这时她好像明白前进哥说过的话，放下永远都做不完的家务，才会发现生活里其他的美。
回到屋里，空气中又多了一丝红肠的味道。
刘姐见春妮进来笑问：“去哪转一圈？”
春妮说：“穿过后门的巷子，到街上转一圈。”
“穿过巷子直走就到了兆麟公园，那里早上的空气好，遛弯的人大多去那。”
刘姐说：“前进几点上班，我几点去叫他起来。”
春妮脸色微红，说：“我去吧，叫他起来很费事的。他八点上班，我还不知道坐车回县城需要多长时间？”
走到卧室，呼呼大睡的爷俩又是一个姿势，侧躺著骑著被睡得香甜。
“前进哥，快七点了，该起了。”
李前进迷迷糊糊的扎进春妮怀里，手又开始不老实。
“起了，刘姐已经做好了饭。”
春妮手掌轻轻抚摸著前进哥的脸，轻声哄著：“今天要坐车上班，要早点起啊！”
李前进哼哼几声，睁开了眼，躺在这温柔乡里哪都不想去。
但是还有事呢。
好久没去看王局长了。
“哦，嘛……”
清清的一声呼唤为粘乎在一起的俩口子按下暂停键。
“前进哥，我好像听见清清叫妈？”
“嗯，我也听到了。”
两人飞快起来掀开清清小床的纱帘，惊喜的看著宝贝女儿。
清清看见爸爸妈妈咯咯一笑，双手双脚不是很协调的欢快舞动。
“醒了你就乐！”
春妮开心的抱起女儿，慢声教她说话：“妈……”
清清看著老妈双唇抿了抿，吐出一个含糊的字音：“妈……”
春妮激动的贴在清清身上说：“前进哥，咱们的宝宝会说话了，会叫妈了！”
李前进更激动，今天会叫妈，明天就会说爸。
清清还不懂她说出那个字的意义，见爸妈大笑也跟著咯咯笑。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笑出了眼泪。
李晓萍探头进来，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清清会叫妈了！”
春妮高兴的说。
“哦！”李晓萍一听高兴，贴在清清眼前，点著她的小肚子说：“叫姑，姑姑。”
清清小嘴揪揪著，费了半天的劲，“扑”的一声挤出个屁。
惹得三人爆笑。
春妮大笑著抱著清清去卫生间拉臭臭。
四口人收拾完坐在餐桌上，说起这事还笑得停不住。
刘姐端上端上刚刚炒好的滑溜里脊，鸡蛋糕、小葱拌豆腐和红肠。
李前进吃口菜咂摸咂摸嘴。
春妮笑说：“刘姐，菜有点淡。”
刘姐点头说好。
新的一天开始了，阳光席卷城市，春风拂面。
吃完饭，李前进溜达到站点，坐上哈市回县城的客车。
车里已经站满了人，他挤到车头，跨过一处鼓起的机器盖子，往驾驶员身边一坐。
“你小子昨晚没晚没回家？”兰师傅一拧头见是李前进坐这笑呵呵的问。
“搬市里住一阵。”
兰师傅一点不意外，“那你上班可不方便了。”
“没办法，先将就著吧。”
售票员大声喊：“前面那位同志买票。”
兰师傅说：“小陈，这是咱公司李师傅。”
小陈挤过来，打量著李前进问：“你是那个带女徒弟的李师傅？”
兰师傅大笑：“就是他。”
小陈是个梳著大辫子的清秀姑娘，她一屁股坐在机器盖上说：“李师傅，我能跟你学车吗？”
李前进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段梅马上要出徒了，我再也不带女徒弟了。”
“李师傅，你瞧不起我们女同志？”
“那可不是，主要是不随便，我带男徒弟，学不好可以踹一脚，带女徒弟可好，学不好还得轻声细语，太累！”
“李师傅，我没事，你随便踹！”
兰师傅大笑：“小陈有那个劲！”
李前进笑说：“算了吧，我可下不去脚。”
小陈失望的说：“你们这群老师傅，就是歧视我们女同志。”
李前进说：“不是歧视，是不方便。”
杜文忠刚带了段梅两天就弄出那么多的事，他可没那心思碰这些事。
八点半才到单位，段梅已经把车收拾利索等他了。
“出发！”
李前进眯著眼睛哼著歌，心情格外的美丽。
“段梅，下个月去考证吧。”
“师父，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这就是个熟能生巧的技术。”李前进说：“等你考完就开我的车，熟悉车况。”
段梅急声说：“那你呢师父？”
“我，再说。”
李前进含糊其辞。
“师父，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