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 笑傲江湖(传檄天下)
刘若愚怒极反笑:
“找死!火枪营,准备!”
刘若愚的怒吼在战场上回荡,东厂火铳手迅速列阵,数百支火铳整齐地抬起,黑黝黝的枪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放!”
“砰砰砰!………”
随着这声令下,震耳欲聋的枪声骤然响起。铅弹如暴雨般倾泻而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霹雳堂弟子训练有素地举起包铁木盾,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叮叮当当——”
大部分铅弹被厚重的盾牌挡下,但仍有数枚穿透防御。一名霹雳堂弟子闷哼一声,铅弹穿透了他的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衿。却依旧咬牙坚持,单膝跪地,另一只手仍死死握着火铳。
令狐冲站在后方,瞳孔微缩。他从未见过如此密集的火器攻击,握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宁中则面色凝重,目光扫过战场。看到一名东厂番子被铅弹击中面部,整张脸瞬间血肉模糊,不由得心中一凛。
“若是华山弟子面对这等火器……”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投弹手!”
雷震天的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数十名霹雳堂弟子迅速取出腰间的霹雳弹,动作整齐划一地点燃引信。随着“嗤嗤“的燃烧声,数十枚黑黝黝的铁球划出优美的弧线,飞向东厂阵营。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地面都在微微颤动。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东厂铁骑顿时人仰马翻,战马受惊嘶鸣,将背上的骑士甩落。残肢断臂四处飞散,鲜血染红了大地。
方生大师双手合十,低诵佛号。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却又带着几分震惊。
“这火器之威,竟至于此…”
低声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清虚道长眉头紧锁,手中拂尘无意识地摆动着。
“江湖,要变天了……”
刘若愚脸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猛地抽出佩剑,厉声喝道:“冲锋!杀光他们!”
东厂精锐如潮水般涌来,铁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马蹄声如雷,大地都在震颤。
雷震天眼中杀意暴涨,他高举右手,猛地挥下:“三眼铳,齐射!”
霹雳堂的火铳手迅速变换阵型,三排弟子轮流上前。第一排单膝跪地,第二排弯腰,第三排直立。随着令旗挥动,三排火铳同时开火。
“砰砰砰——”
金属风暴席卷战场,冲在最前面的东厂骑兵如割麦子般倒下。铅弹穿透铁甲,在人体内翻滚变形,造成可怕的创伤。
一名骑兵胸口被击中,整个人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再无动静。
林平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霹雳堂的火铳射速远超东厂,装填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经过长期训练。
仪琳脸色苍白,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她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胃里一阵翻涌。
战斗进入白热化。东厂虽然伤亡惨重,但人数优势仍在。一队番子突破火力网,冲到了霹雳堂阵前。
“近战准备!”
雷震天大喝一声,抽出腰间铜锏。
霹雳堂弟子迅速放下火铳,拔出短刀迎敌。金属碰撞声、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雷震天亲自上阵,铜锏挥舞间,三名东厂番子头颅爆裂。
就在这时,战场形势突变。东厂后方突然骚动起来,隐约可见一队人马正在逼近。
“是援军?”
刘若愚回头望去,脸色骤变。
只见来者清一色黑衣劲装,胸前绣着银色云纹。为首之人面戴青铜面具,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长铳。
“云烟阁影卫!”雷震天面露喜色。
面具人抬手一枪,刘若愚的帽子应声而飞。这一枪精准得可怕,显然是警告。
“撤!”
刘若愚咬牙下令,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想走?”青铜面具下传来一声冷笑。
黑衣影卫如鬼魅般散开,瞬间形成合围之势。为首之人长铳再举,枪口直指刘若愚眉心。
刘若愚脸色骤变,急忙勒马后退。却见四周黑影闪动,八名影卫已将他团团围住。八人手中兵器各异——有短铳、铁扇、锁链,更有两人手持造型奇特的弩箭,箭头上泛着幽蓝光芒。
黑衣影卫如鬼魅般切入战场,为首的青铜面具人手腕一抖,那柄造型奇特的长铳竟在阳光下折射出七色流光。
刘若愚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铮”的一声,腰间佩剑已被一道银线缠住——那竟是长铳尾部延伸出的精钢锁链。
“韩某的‘七星追魂铳’,还请刘公品尝。”
面具下传来沙哑的低笑。锁链骤然绷直,刘若愚只觉虎口剧痛,佩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三道银弧后,竟被锁链绞成数截!顿时暴退三步,靴跟在地面犁出深沟。
刘若愚反手抽出亲卫的腰刀,刀锋刚出鞘就听见“叮“的一声脆响——韩烈不知何时已迫近身前,长铳的铳管正抵在刀背上。两人相距不过尺余,刘若愚甚至能看清青铜面具上细密的云雷纹。
“刘若愚,第一罪,私调边军火器!”
韩烈突然抬膝撞向对方丹田,刘若愚仓促格挡时,却见那长铳尾部突然弹出一截三棱刺。寒光闪过,刘若愚的蟒袍前襟裂开尺长缺口,露出内里的金丝软甲。
观战的令狐冲瞳孔骤缩。那韩烈看似用铳,实则招招都是近身杀招。方才那记三棱刺若是再进半寸,便能穿透软甲缝隙直取心窝。正惊疑间,战场中央又生变故。
刘若愚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韩烈偏头闪避的刹那,刘若愚袖中滑出两枚乌黑铁丸,在掌心对撞爆开大团紫烟。
“毒烟障目?雕虫小技。”
韩烈长铳杵地,铳管突然旋转着节节伸长,眨眼变成七尺有余的奇门兵器。但见他在烟幕中旋身横扫,精钢锁链竟发出龙吟般的颤响,将毒烟搅出漩涡状的轨迹。
锁链末端的流星锤破空而至,刘若愚举刀相迎,却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百炼钢刀被锤头砸得粉碎!飞溅的碎片中,韩烈突然弃铳近身,右手成爪扣向对方咽喉。
“第二罪!虐杀江湖游侠三十七人!”
爪风撕裂空气时,青铜面具下的声音陡然转厉。刘若愚后仰避让,却不防韩烈左手接住空中落下的长铳,铳口正顶在他下颌。
“第三罪……”
韩烈突然翻转铳身,用铳托猛击刘若愚膻中穴。喷血倒飞时,精钢锁链如灵蛇般缠住其双腿,将人倒吊着拖回阵前。青铜面具贴近俘虏耳畔:“构陷忠良,该当何罪?”
“你们……竟敢犯上?”
刘若愚吐出一口血沫,目光扫过周围——霹雳堂弟子正用三眼铳指着东厂残兵,华山、恒山诸派弟子已结成战阵,就连方才还悲悯诵佛的方生大师,此刻也握着禅杖站在焦土上,僧袍染着血渍却岿然不动。
“放开我!”
刘若愚脖颈渗出血珠,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们敢动东厂的人,不怕皇上诛你们九族?“
“东厂…呵呵,”
韩烈冷笑一声,声音冰冷:“不过是万历养的一条咬人的狗。”
抬手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一张清瘦的脸,只是左颊三道横贯颧骨的刀疤看着有些狰狞可怖。
“阉贼,你可还记得,三年前在通州税监署,你亲手斩了七十二个为粮价鸣冤的漕工?他们中最小的才十五岁,扛着半袋糙米喊‘皇上开仓’,你说‘开仓不如开膛’。”
“你…你还没死?!”
看清韩烈的长相,刘若愚瞳孔骤缩,面色铁青,却仍强作镇定:“尔等这是要造反不成?”
“造反?”
韩烈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刘公公不妨看看这个。”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当众展开。却是一篇檄文,字迹遒劲有力,朗声念道:“盖闻天道荡荡,佑民者昌;君德巍巍,恤民者兴。今万历皇帝朱翊钧,承祖宗之洪业,居九五之尊位,却背逆天心,蠹坏国脉,致九州沸腾,四海怨嗟。
天下苍生苦其虐政久矣,今特檄告寰宇,共讨此昏君!”
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一群江湖中人,韩烈面色不改,继续念道:“朱诩钧自亲政以来,不视朝纲,深居九重之内。章奏留中不发,百司虚设无人;阁臣充位如木偶,言官进谏若泥牛。刑赏之柄,委于宦竖;军国大事,决于内帷。朝堂之上,蝇营狗苟者得其势;民间之下,冤屈难伸者遍其野。昔尧舜之勤政,成汤之夙兴,岂有此等惰君?致使吏治愈坏,法纪尽废,国之栋梁,朽于庙堂!
税监四出,如虎狼之噬民;矿课遍设,若虺蛇之吮血。阉竖缇骑,横行郡邑,指田宅而称矿脉,夺商贾以为肥私。破家亡命者,遍于道路;啼饥号寒者,盈于村野。三饷加派,竭尽百姓膏脂;内库堆积,全为帝王私藏。六宫之内,金珠堆积如山;四海之民,膏血榨取殆尽。昔商纣之酒池肉林,隋炀之龙舟锦缆,未若其贪残之甚也!
辽东烽火连天,建州女真坐大,而帝置若罔闻。杨镐丧师于萨尔浒,丧师十万;熊廷弼蒙冤于诏狱,忠良尽黜。边将畏罪而不敢战,士卒缺饷而不能战,以致辽东千里,尽成丘墟;胡骑南下,如入无人之境。祖宗百战所得之疆土,渐沦于腥膻;千万将士抛颅之热血,空洒于黄沙。此非独丧地之耻,实乃亡天下之兆!官缺不补,政以贿成。科道之职,明码标价;督抚之位,待价而沽。清廉者困于宦途,贪墨者飞黄腾达。东林士子,论政而遭忌;齐楚浙党,结派以营私。贤者扼腕而退隐,不肖者弹冠而相庆。朝纲既坏,士气尽丧,此等朝廷,何异于盗贼之窝?孝端皇后薨逝,梓宫停放数年未葬;皇长子朱常洛,储位虚悬廿载有余。嫡庶不分,礼法沦丧,致宫闱之内,疑云密布;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又宠信郑贵妃,任其干预国政,牝鸡司晨,乱象丛生。此等行径,上愧列祖列宗,下负黎民百姓,实乃“君不君,父不父”之贼也!
昔周武王伐纣,曰“独夫纣,民欲杀之”;汉光武兴兵,称“莽贼篡汉,天下共诛”。今万历皇帝之罪,较纣、莽有过之而无不及:怠政则国本倾颓,贪暴则民生涂炭,昏聩则边疆危亡,私德则人伦败坏。是可忍,孰不可忍?天下义士、四方豪杰,当念及祖宗基业、百姓困苦,振臂一呼,共举义旗!斩奸佞于阙下,清君侧于朝堂;废昏君以谢天下,立新主以安黎元。
凡我大明臣子,皆当以忠孝为念,以讨贼为任,勿使神州陆沉,勿令胡骑肆虐!
檄文所到,应者云集;天命所归,人心所向。望各整戎马,共赴国难,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必使元凶授首,寰宇澄清!大明万历四十六年孟夏天下义士同盟檄!”
令狐冲手中的酒葫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那双总是带着三分醉意的眼睛此刻清明得吓人,死死盯着韩烈手中的令牌。
方生大师手中的佛珠突然断了线,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老和尚却恍若未觉,只是怔怔地望着远方,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清虚道长手中的拂尘无意识地摆动着,白须微微颤抖,转头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发现对方同样满脸震惊。武当派最讲究‘清净无为’,此刻却连最基本的镇定都难以维持。
刘若愚脸色剧变,声音都颤抖起来:“大、大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诛九族?”
韩烈冷笑更甚,猛地提高声调:“天下苍生苦万历久矣!今日我天道盟就是要替天行道!”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已来到刘若愚面前,一柄短铳已抵在他咽喉,在刘若愚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刘公公,不如说说,这些年你们东厂藉着矿税之名,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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