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7.被砍死的嫂嫂三合一

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是陶母一个人收着的。

但是,父子俩才是赚钱的主力,陶母虽然也带着儿媳妇干活,但她的工钱不多,至于儿媳……那一部分银子早就已经被苗翠红要走了。

这银子只是给陶母收着,并不代表她是一家之主,说到底,她就是一个钱袋子而已,家里有多少银子,两个男人清清楚楚。

陶母如果私自把这银子给出去了,回头没法解释。

“没有多少,我们开销很大,都花得差不多了。”

“我也不要多少,你就给个一两。”董开平的心情很不错,“拿了银子我就带桃园走。”

陶母很不愿意,那些银子她自己都舍不得拿来乱花,怎么可能给董开平?

“我家里没有银子。”

“这样啊!”董开平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桃园,你先回去做饭,我去城里一趟。有些事情我想跟陶家的大伯谈一谈。”

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

陶母并不害怕小衣让董开平拿走的事情被外人知道……虽然有些丢脸,但相比起失去的银子,丢脸也不算什么。

她最害怕的还是男人怀疑自己,如果让孩子他爹知道这件事,她即便强调自己是清白的,男人可能也不会相信。并且多半在此事过后会把银子收走。

陶母手里捏着银子,还可以吩咐儿媳妇做事……如果没有了银子,以后这家里打杂的人多半要变成她。

她不要伺候全家吃喝拉撒。这些小心思不好跟外人讲,但她心里明白,管家这件事情上,她一步也不能退。

但凡退一步,以后她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还有,男人这些年在外头一直跟寡妇不清不楚,之所以没有闹着休妻,一是为了名声,二是看在孩子份上,三来,是因为她这些年从来没有做错过事。

陶母很怕小衣被拿走这件事情让男人找到借口赶她走……男人如果想要娶寡妇进门,自然也不怕名声被毁,至于孩子,孩子已经长大了。

要看董开平要走,陶母无法:“你先等等,我去找找。”

她决定了,即便是这件事情最后要让孩子他爹知道,那也得由她亲口去说,而不是被董开平这个别有用心的人拿来挑拨夫妻感情。

董开平拿到了一两银子,喜得眉开眼笑,他临走之前,目光落在了陶桃花身上。

他眼神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桃花妹妹,以前我都没发现,你居然长得这样好。瞧瞧这小脸,白的跟豆腐似的。”

陶桃花很不适应,她往后退了一步,不接这话茬,别开了脸不看他,只觉得这男人似乎在光天夏日之下把她剥光了一般。

等董开平一走,陶桃花立刻上前将大门关上,回头瞪着亲娘。

“娘,你为何要惯着他?还给他银子……他那种人,借银子就是肉包子打狗。你有银子给我买新衣裙穿啊,拿来送给他,爹肯定不会放过你!”

陶母瘫坐在椅子上。

陶桃花一想到董开平那黏腻的眼神就特别恶心,她到处相看,还是没能定亲。不是那些男人看不上她,而是她不想嫁给普通人家,那些年轻上进的后生她都看不上,像董开平这种游手好闲的混混,她就更不喜了。

“娘,我真的觉得你不适合掌家,一会儿爹回来,我肯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陶母浑身无力,心口砰砰跳,听到女儿的话,心里特别失望。

“桃花,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那些银子我自己花都舍不得,平白无故拿来送给他,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陶桃花冷哼一声:“你就是欺软怕硬!”

陶母眼泪都下来了:“尽管告诉你爹,到时候你爹好给你找个后娘。你要是嫌弃现在的日子太好过,就安心等后娘进门教训你吧。”

说完这话,她起身进门,躺在床上继续流泪。

陶桃花觉得这事情不对,想了想,进屋去耐心询问。

可是陶母又怎么好意思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女儿?

她即便是要说出来,最先得知此事的人也应该是自家男人。

陶桃花问了半天,什么都问不出来,就想去找桃园打听。

桃园留在陶家,因为落胎的缘故,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回到董家……这院子里许久不住人,到处都是灰尘。都没地方站脚,她想要歇着,至少得把屋子打扫一番。

她真的感觉自己特别命苦,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上了董开平这个不讲道理的混账。

董开平拿到了银子,买了一桌酒菜,没多久就喝醉了。

*

陶父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家中,进门就觉察到气氛不对。桃园不在,好在饭已经做好了。

他打水洗脸,一眼看到了正在摆饭的女儿,好奇问:“桃园呢,你娘呢?”

陶桃花朝着母亲躺着的屋子指了指:“娘睡着呢。今天董开平回来了,把桃园接走。还问娘要了一两银子。”

陶父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银子是董开平抢走的,还是你娘给的?”

陶桃花想到母亲说的后娘的话,迟疑了下,决定实话实说。今天董开平上门讨要银子得偿所愿,万一改天上门要她,娘是不是也要给?

“是娘给的。”

听到这话,陶父坐不住了,本来饥肠辘辘的他这会儿一点胃口都没有,直接奔回了房。

“他娘,发生什么事?”

陶母决定好了要告诉他真相,便也不再隐瞒。将自己追踪桃园后被董开平发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她这大半天想了许多,如果男人因此对她有了隔阂,那夫妻俩分开就是,家里的银子她分三成不过分,只靠着这三成银子,她就能找个地方落脚,或者干脆去城里找个包吃包住的活干。等到哪天干不动了,就让儿子伺候她!

陶父眉头拧起:“你的意思是,桃园肚子里的孩子是董开平的?”

“我不知道。”陶母振振有词,“但是两人单独在那破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是事实,要说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那这种身世不明的孩子你养不养?与其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怀疑他的身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他出生。”

陶父也觉得妻子做得对:“但是你不应该分他一两银子。”

“当时家里只有我们母女两人,董开平看着桃花的眼神很不对,我怕他豁出去伤害桃花。”陶母垂下眼眸。

同样的一件事,说话的人不同,听到的人想法也就不同。

她给那一两银子不过是为自己挣的一份先机……如果真的让董开平去城里告诉了男人这件事,谁知道他会说什么?

虽说陶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这里是她的家,她在此付出了一辈子,能不离开,她还是不想离开。

陶父在屋中踱步:“就怕他把这件事情往外说呀。虽然你们是两代人,但……方寡妇现在还和那些十几岁的年轻不清不楚呢,不管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可只要传出,就不是什么好名声。”

陶母被子里的手紧紧攥住了衣摆:“你想怎么办?”

“我去跟董开平谈一谈,让他闭嘴!”陶父说着就往外走。

陶母刚才招认的都是实话,但她害怕董开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乱说:“别去了,跟那种烂人没什么好讲的。”

陶父头也不回:“总要试一试。”

陶母吓一跳,立刻掀开被子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夫妻两人出门,很快到了董家。

只是董开平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桃园拖着病体将屋子里外打扫干净,这会儿正在铺床。

陶父进门,还没有看到董开平的人,先就闻到了一股酒臭味。

陶母也闻见了,这绝对是人喝了太多酒之后吐在地上的秽物散发的味道。她很不喜欢这股味儿,往常也不许父子俩喝醉酒。

“太恶心了,桃园,你怎么就不打扫一下?”

桃园险些哭出来。

今早上她才落胎,大夫说让她好好养着,一个弄不好,她这辈子都再也生不出孩子。

回来忙碌了这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上,桃园真的很怕自己再也不能生。

没有孩子,她以后靠谁养老?

陶父上前:“把这人扶到床上去吧。”

他不愿意妻子身上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但想要让董开平闭嘴,怕是也不容易。

将董开平弄到床上后,桃园忙里忙外,陶父站在床前没有动。

陶母特别恶心董开平,她没有进房去,看到男人迟迟不出来,她有些担心,便站在了房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男人盯着床上的董开平……那眼神恨得好像是要杀人。

杀人?

陶母心里一动。

有些药在喝醉了酒之后绝对不能吃,吃了轻则中毒,重则丧命。

她一步步往后退,转身出了院子门,直奔镇上的医馆。

她在去医馆的路上想过进城去买药,但……这时候天色已晚,进城也来不及回转。如果在城里过夜,等到明早上,董开平肯定已经酒醒。

所以,陶母在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去镇上医馆。

至于做了这件事情后会不会被发现?

陶母认为,她只是先买药,不一定敢给董开平吃。

买药的事情很顺利,陶母只说过两天娘家有喜,不想让家里的男人喝酒,所以买一些相克的药先让他吃下去。

大夫颇为无语,不赞同这么用药。

但是陶母执意:“我家那男人一点底线都没有,在家里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别人一劝,他就又开始喝。大夫,你就配一点儿吧,他吃了药,喝了酒就要命,这肯定能忍得住。”

大夫无奈,还是给她配了:“这是养身的药,你记得千万告诉他,不能喝酒,否则真的会出人命。”

看到大夫配的一大包药,陶母有些舍不得,她才不想给董开平补身呢。

“有没有那种药丸子……”

大夫摆摆手:“那个不是补身的,是治病的,我这里也没有多少,还要留着救命呢。”

陶母抓着一副药往回走。

此时她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一会儿想着这药喂给了董开平,虽然能解脱,但是如果被人抓到把柄,她下半辈子就完了。

一会儿又想,董开平喝得那么醉,醉死了也正常,应该不会有人怀疑。

陶母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董家门外,她下意识往里瞅,就看见了桃园提着一个破烂的簸箕出来。

那簸箕已经破得不成样子,桃园应该是拿出来扔掉。

“桃园,董开平醒了吗?”

桃园摇头:“喝醉了,大概要明天才醒。”

看她满脸凄然,陶母心中一动,此时天色已朦胧,路上没什么行人,陶母左右看了一圈,见无人注意自己,一把抓住桃园,直接进了董家的院子,还飞快将门关上。

她动作利落,桃园惊住。

两人之前是婆媳,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桃园心里有点怕她,下意识连退了好几步:“娘,你做什么?”

陶母听到她这称呼,心底一阵厌烦,两家的孽缘,就是因桃园而起。她把手里的药包递上。

“桃园,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我都拿你当我的亲生女儿对待。本来我是想把你留在陶家,即便日子清苦,至少你不会挨打受骂。可是董开平要把你接回来……这是我抓的药,和酒相克!只要你把这个药熬了给董开平灌下去,以后你就解脱了。等你成了自由身,我再给你和振平大操大办!你一连落了两个孩子,有些伤身,以后能生就生,不能生就算了,反正振平已经有了儿子……”

桃园听着这话,总觉得不真实。

之前她在陶家的时候,没少听见婆婆骂苗翠红把孩子抢走,并且陶母那时候已经对换了名字的亲孙子没什么感情,一直催促她赶紧怀上,只要她一来月事,陶母就会甩脸子,那几天脾气特别暴躁,动不动就骂人。她被骂的狗血淋头就算了,连桃花有时候也要受牵连。

在这样的情形下,陶母张口就说以后指着那个改名换姓的孙子给陶家传宗接代,桃园哪里敢信这话?

她拿着那药,心里很慌。

说实话,她也特别想摆脱董开平,可是……如果让董开平去死的同时要搭上自己,那她不愿意。

可是,如果她不动手,等着董开平自己找死,那得等多久?

送走了陶母,桃园拿着那包药进了厨房,发呆了半晌,然后点火烧锅,开始做饭。做饭时,她把那个药扔进了火中。

眼看火蛇卷上纸包,桃园又急忙将其刨了出来。想了想,取了熬药的罐子,将纸包中的药分了大半进去熬。

她一点不怕费柴火,熬到了深夜,整个药罐倒出来一个碗底的药。

那药特别黑,闻着就觉得苦。桃园想了想,分了一小半,放进了一碗粥中。

然后,她把那粥送到床上。

董开平睡得迷迷糊糊被叫醒喝粥,他临睡前喝了太多的酒,这会儿一点都不饿。但是,他特别渴,想着家里熬的粥也跟水差不多,接过来一饮而尽。

“怎么有点苦?你是不是熬糊了?”

桃园心里一惊,战战兢兢答道:“我好久不烧家里的锅,有点不习惯,下次不会了。”

董开平已经重新睡了过去。

桃园坐了半宿,扛不住了,缩在了董开平的旁边。

一大早,桃园是被吵醒的。

原来是董开平早上尿急,被尿憋醒后想去上茅房,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毫无知觉,抬都抬不起来。

他当时就被吓着了。

这是生病了啊!

有些人醉得太狠,醒来后就会变成他现在这样。

但是董开平不是第一次这么喝,怎么这一次就出事了呢?

董开平特别害怕自己变成一个瘫子,发现挪动不了后,立刻伸手去推边上的人。

“桃园,赶紧去给我请大夫。”

桃园醒过来,也有些傻眼。她原本的打算是董开平喝了那个药之后生病……只要一生病,她就可以进城抓药,到时候抓点让人暴躁的药。

董开平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就像上一次追着她出门却把陶母砍伤一般。只要董开平脾气更暴躁一些,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被他砍的人肯定留不住性命。

出了人命,董开平肯定要偿命,等他死了,她自然也就解脱了。

抓药的事情得快,得在婆婆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之前,否则,进城请大夫的事就轮不到她去了。

桃园满脸担忧,急忙去掐他的腿:“真没反应了?”

她着急之下,下手很重。

董开平只是动不了,并不是不知道痛,被这么一掐,他痛得抬手推人。

“掐什么?让你去请大夫!”

桃园试探着道:“镇上的杜大夫医

术一般,如果咱们把人请来,不喝他的药也不好。我的意思是,怕他耽搁了你的病情,这事毕竟比较严重,要不,我去城里的大医馆给你请个大夫来?”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杜大夫的医术和城里的那些大夫比起来确实差得远,大家同住在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要是请杜大夫来治,回头又不喝他的药,确实不大好意思。

“那你赶紧去。”董开平催促,还主动掏了银子。

桃园拿到银子,心头一松。

城里那么多的医馆,肯定有卖这些不好的药,只要能进城,她离摆脱董开平就成功了一半。

就是……桃园昨天才被人打掉了孩子,真的是拖着半条命在干活,昨晚上因为心里有事又没睡好。出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楚云梨又一次去城里交货。

交了货,换到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后,她也去了医馆。

宝哥自从着凉过后,一直都在断断续续的咳嗽。说到底,就是底子太差。

楚云梨准备抓一副强身健体的药材给他调理一下,但是,苗翠红不会医术,她拿着自己写的方子去抓药这件事,得尽量瞒着。她打听了一番,去了一个小巷子里的小医馆。

刚刚看到小医馆的门,就见里面走出来了桃园。

楚云梨有些意外,当机立断决定换一家医馆抓药,只是……桃园到这里来做什么?

桃园看到她,也吓一跳,想要装作没看见已经迟了,她干脆大大方方:“翠红姐,好巧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云梨张口就来:“帮我姐到这里来送东西。”

反正苗翠湖婆家有些什么亲戚,还不是她一张嘴说了算?

桃园心里有鬼,不敢多留,急匆匆走了。

楚云梨看着她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她先是直接路过了那间医馆,确定桃园已经不在后,又掉头回去。

她让大夫抓了药,这小医馆里的药材不太行,好多都是假的。

不过,几味关键的药已经拿到,楚云梨决定拿着普通强身健体的方子去大医馆里抓药,到时应该能凑出来。

楚云梨收好了药,好奇问:“刚才那个小嫂子抓的是什么药?”

大夫闻言,抬头打量她:“你认识她?”

“就是同一个镇上的人,不太熟。”楚云梨补充,“感觉她态度不自然,好像很心虚。”

大夫摇头:“她刚刚落胎,那是抓来补身的药。这女人嫁错人啊,比男人入错行还难。”

楚云梨觉得大夫在撒谎,但人家不说实话,她再问,也问不出真相。

接下来这段时间,得好生防着桃园使坏。

楚云梨买到了药,又买了些点心回去,路过肉摊子,看到有不少骨头,便全部包了。

最近苗翠湖赚钱越来越多,大概是之前几年过得憋屈,赚钱之后的她很是大方,三天两头给孩子买点心,还爱给孩子炖汤喝。

那三个孩子都壮了不少,就连宝哥,也跟着蹭了不少汤。

*

楚云梨防着桃园害自己,一直等啊等,都没有等到人。

转眼过去了十来天,楚云梨后知后觉明白,桃园抓的那些药并不是针对她,至于针对谁……桃园回了董家之后都不爱出门。

那些不好的药,多半是入了董开平的肚子。

既然是喂给董开平吃,楚云梨当然不会多过问。

这一日,楚云梨正在院子里绣花,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吵闹,还有好多人往陶家的方向而去。

“砍死人了。”

“这董开平怎么跟疯了一样,之前把人砍了躲躲藏藏几个月,还没有得到教训吗?怎么现在又动手呢?”

“这两家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要我看,一个巴掌拍不响,董开平也不砍别人,只追着陶家人砍,多半是陶家不干人事惹了他。不然,他怎么不砍别人,就揪着陶家不放?”

……

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楚云梨立即起身,看到了苗翠湖带着几个孩子站在路旁。

见孩子没出事,楚云梨放松了几分,也有闲心过去看热闹了,嘱咐道:“姐,那边乱糟糟的,你就别去了。孩子小,不能被吓着。”

苗翠湖本来也没想带着孩子去凑热闹,只是外面这么吵,她站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而已。

楚云梨顺着人流,此时的陶家院子里,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鲜血,陶母和上次一样倒在了一片血迹之中,不一样的是,这一回受伤的是腰腹,肠子都出来了。

在当下,这么重的伤几乎没有救回来的可能。

苗翠红从来不会医术,楚云梨自然不会冲上去。杜大夫带着徒弟,在院子里跳了几圈,简直是无从下手。

受伤的人除了陶母之外,桃花脸上也挨了两下,一直从耳后到脖颈,皮肉翻卷,流出来的血从她的衣领一直到肩膀,好在没有伤着要害。但她被吓得够呛,坐

在一片血迹里,整个人都呆呆的。

杜大夫跳那几圈,主要是觉得看看挽救谁比较合适……地上的陶母受伤那么重,不一定救得回来。他想救另外一个,和另外一个只是受伤,看着伤口吓人,其实没有性命之忧。

一个救也救不回,另一个不救也不会死。杜大夫踌躇了下,决定先救伤重的那位。

万一救活了呢?

陶母被翻了过来,肠子重新推回肚子里,她呼吸粗重,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犹如脱水的鱼。

因为她呼吸的动作太大,杜大夫好几次没能成功把肠子塞回去。

陶桃花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扑了过去:“娘!”

陶母眼珠动了动,看向女儿:“告!告状……”

说话时,口中都有了血沫沫冒出来。

这应该是受了内伤。

内脏有伤,更不好救了。

杜大夫脸色沉重,是沉默着包扎。

包扎完后,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又掏出了伤药去给陶桃花包扎。

陶桃花见母亲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从来没想过亲娘会离自己而去,心里特别慌,也害怕自己脖子上留疤。

“大夫,我这伤会不会留疤?”

杜大夫想安慰她,但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做大夫的人,说话尤其需要谨慎,不能随便保证……什么善意的谎言,在大夫这里不存在。

为了安慰病人故意把病情往好的方向说,故意误导病人,这很容易染上官司。

“应该会,回头你买点上好的祛斑药膏来涂,可能伤口的痕迹会浅一点。”

陶桃花听到这话,眼泪滚滚而落,她还想入大户人家做姨娘呢,脖子上这么大的两条疤,人家怎么可能要她?

“董开平,你怎么不去死?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爹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情绪激动,浑身上下都不老实,大夫忙宽慰:“你别动,再动的话,留下来的疤会更大。”

听了这话,陶桃花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的董开平已经不知道跑到了何处。

得到消息的陶家父子赶回来时,陶母已经只剩下一口气。陶振平下意识就想要让儿子来送母亲最后一程,转身看向人群。

“天明……宝哥,麻烦你们谁去把宝哥抱过来?”

还不待众人反应,陶母手软软垂落,眼珠子已经不转。

她睁着眼睛去了。

陶振平伏在母亲面前,哭得肝肠寸断。

陶父这些日子已经又在和方寡妇来往,正如陶母之前所担心的那样,即便是她和董开平之间什么都没有,早已经生了花花心思的男人也会借着这个理由在外头乱来,甚至还会休妻另娶。

此时的陶父就没什么悲伤之情,他整个人都很冷静,进屋找出了银子让邻居帮忙去城里买东西准备后事,又叫了马车准备进城告状。

告状需要准备好状纸,陶父丝毫不慌张,有条不紊地请了人帮忙,很快就往城里赶去。

董开平下手时很是冲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脾气怎么变得这样暴躁。

事情的起因是,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家的房门虚掩着,院子里,桃花正在和桃园说话。

桃花的意思是,他这个做夫君的不像样子,妻子落胎了也不管。

但董开平凭什么要管?

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他不太清楚。可能连桃园自己都弄不明白。

一个野种而已,没了就没了。更何况,那孩子可不是董开平下的手。

桃花还在喋喋不休,让桃园早日看清他的真面目改嫁,还说家里的大哥暂时没有娶妻的意思,可能是在等桃园。

董开平当时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冲进厨房里就拿了刀。

陶桃花见事情不对,一路跑得飞快。

她跑回了自家的院子里想要关门,可是董开平已经追到了。

看董开平提着刀要砍人,陶桃花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尖叫。陶母听到动静从屋中出来,立刻扯开了女儿,她虽然也怕,但却做不到,眼睁睁看女儿被人砍死。

董开平当时怒到极致,等反应过来,院子里已经满地鲜血,他来不及多想,提着菜刀逃走。

光天化日之下冲入别人家砍人,还砍死一人,此事就发生在京城脚下,京兆尹周大人得知此事,立刻带着人前去缉拿凶犯。

朝廷想要找一个人,那绝对能找得出来,更何况,董开平不懂得如何改头换面,他也不愿意离开家乡,很快就在那些破屋子里把他找到了。

董开平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杀人。

杀人要偿命。

他承认了也是一个死。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死扛着不承认,兴许还能挣出一线生机。

实际上他多想了,大牢里的那些刑罚,他一样也受不住,不光说了自己发疯砍人的事,甚至连砍人的时候自己脑子不太清楚的事情都说了。

周大人一开始以为他是想逃脱杀人的罪名才故意胡诌,可看到男人悔得涕泪横流,他开始半信半疑,又找了大夫给董开平把脉。

然后得知,董开平变得脾气暴躁,是因为吃了一些药。

那药吃过后,一天三顿都得吃,要是突然断掉,喝了药的人就会脾气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此时董母已经带着两个孩子从亲戚家里搬了回来,只是她不爱在家里看桃园那哭丧的脸,白天大多数的时候都带着孩子在外头到处串门与人聊天。

她得知自己儿子砍了人的消息并不比众人早。

一直到儿子被关入大牢受刑,董母都不敢相信儿子居然真的把人杀死了。

她虽然已经有了孙子,但孙子是儿子的儿子,她最疼爱的,还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这会儿听到大夫说儿子是中了药,她像是找到了为儿子脱罪的法子,立刻揪住了在边上站着回话的桃园

“大人明查,我儿子这些天都没有出门,在家里吃的饭都是这个贱女人做的,如果我儿中了毒,那一定是她干的。”

桃园当然不会承认。

“我没有,我没有做过。”

她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开始诉说自己从小没爹没娘,寄人篱下,长大后又遇人不淑,哭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桃园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是小心,大人最后找不出她故意熬夜害人的证据。事情不了了之。

楚云梨没有追去公堂上,自然不知道大人已经审到了桃园身上。

宝哥又病了。

那些强身健体的药喝下去,但起效没有那么快。楚云梨干脆留在家里守着。

案子都审完了,去城里看热闹的人回来,楚云梨才知道桃园下毒一事。

她当然知道桃园下毒这件事情的人证物证在哪儿……那个配药的大夫,当着她的面撒了谎,但只要到了公堂上,绝对扛不住大人的讯问。

楚云梨闲来无事,跑到街上跟郑大娘几人,闲聊。

大家凑在一起说闲话,郑大娘也发现了,苗翠红看着年轻,其实嘴特别紧。不管什么样的消息到了她的口中都不会传出去,这样的情形下,她也很乐于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消息,不管真的假的,都告诉她。

这边正说得欢快,陶桃花来了。

陶桃花脖子上还包着布,她眼睛都肿成了核桃一般,不知道是不是泪水已经流干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她没有再哭。

“嫂嫂,我有话要跟你说。”

楚云梨眉头一皱,满脸的不悦:“会不会说话?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嫂嫂了!”

陶桃花真的有话要说:“苗姐姐,我说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楚云梨点点头,跟着她到了路旁。

陶桃花认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处都是人,要不去你家……”

“爱说就说,不说就算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是你们家的人。”楚云梨面色淡然。

陶桃花眼泪滚滚而落:“桃园不是个好人,她……她故意让董开平砍人,借此来摆脱那个混账。”

楚云梨有些意外。

难道……上辈子董开平砍人也不是因为他本身暴戾,而是被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