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1.身世复杂的夫人 十一

无论是谁,到别人家做客,都不可以随心所欲的到处乱走。

楚云梨如今身为客人的丫鬟,更不可能乱跑。

没多久,两人已经站在了陆夫人的院子外。

陆夫人没想着在屋里接待他们,亲自走到了院中,看到周成风后,她目光复杂:“周公子有事吗?”

周成风直言:“陆夫人,你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女儿?她一个姑娘家,主动跑去邀约男子,还是邀请一个有妇之夫一起用膳,这怎么都不合适吧?”

最近陆夫人身上发生了不少事,她本就是个软弱的性子,老爷不听她的,女儿不听她的,她到处劝,到处碰壁,自己把自己给憋病了。

之前她就想过不让女儿出门,但压根拦不住。她以为闺女碰过壁后已经放弃,最近出门是为了增长见识,没想到女儿还去找周成风……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我……她不听我的呀。”

陆知语在这府里过了十几年,因为是嫡出,几乎被所有人敌视。偏偏母亲又护不住她,小小年纪的他不光要学会自保,还要学会保护母亲,受了多少的刁难和委屈,只有她自己清楚。

周成风板着脸:“如果再有一次,别怪我不念两家旧情。”

他转身就走,楚云梨飞快跟上。

两人才到门口,就看到了从外头回来的陆知玉。

陆知玉没想到会在家里碰到二人,先是一喜,随即就紧张起来:“周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这里,是为了让你家长辈好生管束你。如果你不想让你娘丢脸,不想让你娘为难的话,以后还是给自己留几分颜面,不要见着一个男人就往上扑。”

这话对着一个未嫁的姑娘而已,实在是太不客气了。

陆知玉脸色难看至极:“是不是你身后的这个丫鬟挑拨的?”

周成风烦不胜烦:“是我自己讨厌你,跟别人无关的。”

其实像周成风这样的富家公子,再讨厌一个人,也不会放在嘴上。而他如今直白地说了这种话,可见是真的烦透了陆知玉的纠缠。

两人出门,上了马车后,周成风面色都还没有好转。

“我只是守着妻子过一份安宁日子而已,怎么就不行?”

楚云梨没有说话,跑了一趟周府,几乎是一无所获。她打算转变一下方向,去知府后衙打听一下。

当然了,她不能确定陆知语就是知府大人丢的女儿……但如果能把当年丢掉的那个姑娘找回来,这也算是帮了知府大人。

归根结底,陆知语被人看不上,被人送到郊外,被万家人关在院子里,就是因为身份不够,无人帮她撑腰。

若陆知语是知府大人的女儿,那就没有人再敢为难她。即便不是,只要知府大人愿意护着她,在她不干坏事的前提下,几乎能在这城里横着走。

于是,到了周府之外,楚云梨没有进去,而是去知府后衙附近转转。

从那附近下人的口中,楚云梨知道知府大人到现在也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女儿,前两年还又在城里筛选了一遍请你各家人的养女,就连孤女也会查明本来的身世。

这期间要花费不少人力物力,但是却一无所获。

知府夫人的身子愈发不济,似乎已经认下了找不到女儿的事实,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楚云梨一直到天黑才回周府,她从偏门进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当回到周成风院子里时,微愣了愣。

挺大的院子这会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般情形下,天黑之后就会留下固定的几盏烛火,不至于黑成一片。但却绝对不会亮成这样。

楚云梨还在往里瞧,周夫人身边的婆子就迎了过来:“别在门口杵着了,夫人早已经在等你,快点吧。”

听到婆子这不客气的话,楚云梨心中一动。难道她住在这里的事情被林氏知道了?

楚云梨缓步进门,这才发现亮如白昼的院子里其实找不到几个下人,而林氏脸色沉沉的站在屋檐下。

“回来了?”

楚云梨行礼:“见过夫人。”

林氏打量着她的动作,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个下贱胚子,做了丫鬟就真的像是个丫鬟。”

周成风听到这话,很是不满:“娘!”

“我早说过,陆知语一个村姑不配做你的妻子。你可倒好,把人藏在外头就算了,居然还把人藏在身边,你个混账!是怕你娘我长命百岁,想现在就将我给气死吗?”

林氏越说越生气,舍不得对儿子动手,抬脚将摆在面前的椅子都给踹翻了。

周成风往后退了一步:“娘,您别生气。”

“我如何能不气?”林氏伸手一指楚云梨,“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你跟她的情分,难道已经比我们母子多年的情分还要深?周成风,你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本夫人真的是白养你了。早知道你这么废,当年我也不会拼了命的生下你。讨债鬼!”

她真的很生气,想到

什么骂什么。过去那些年,她从来没有这么凶狠的骂过自己的亲生儿子。

周成风只劝她消气,却没有反驳。

“来人,把这女人给我丢出去。”

若不是看在孙子的份上,林氏恨不能把前儿媳妇打上二十板子。

直接把人打死最好!

但她不能。

她只有周成风这一个儿子,而周成风最在意的就是面前这个女人。至少现在不能打死陆知语,即便要动手,也是在儿子对这个女人没了兴趣之后。

楚云梨没有动:“我就是好奇,夫人是从哪儿知道真相的?”

周成风抬眼望来,眼神里满是歉意。

楚云梨目光一转,看到了远处跪在廊下的小南。

看这样子,应该是小南告的密。

楚云梨也不生气,只要摇头。她还是有点高估了周成风。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管不好,还能指望什么?

“我自己走。”

林氏愤然:“知语,不是我嫌弃你。而是你真的配不上成风,等到陆家不再针对你了,到时我也愿意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能给你周家夫人的身份。一个贵妾……”

楚云梨本来已经转身了,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道:“夫人,都说人往高处走,我已经做了人的正妻,绝对不会与人为妾。”

周成风听到这话,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痛意。

虽然他知道妻子就在身边,也一直跟所有人表明自己这一生只有陆知语这一个妻子。但其实她的心里很明白,陆知语这样的身份,根本就不配做周府的当家主母。

两人最好的结局,就是陆知语退一步,做他的贵妾……等到他做了家主,再恢复她的身份。

“知语,你别犟嘴,不管是看我的面上还是看孩子,我娘都是你的长辈,你不要跟她吵。”

周成风眼神里满是深意,晚辈和长辈吵架,那绝对是要吃亏的。面上乖巧一些,自己少受罪。

楚云梨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打算照办。转身走了。

林氏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心里却并无半分畅快之意。只觉得特别难受。

“成风,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天底下那么多的女人,容貌才情俱佳者比比皆是,你怎么就非她不可?”

周成风低下头:“娘,知语是我唯一的妻。我不想再娶,你不要逼我。再逼,儿子都不想活了。”

听到这话,林氏面色大变,越想越气,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出。

周成风脸颊吃痛,整个人都惊呆了。

林氏看着自己的手,也满眼不可置信。她气得眼泪汪汪,懒得跟儿子多说,直接拂袖而去。

*

楚云梨还是那身丫鬟的衣衫,出门后直奔孩子所在的小院子。

孩子在今天下午是已经换了个地方,如今这个院子只有她和周成风知道。

院子里有两位奶娘,此外还有两个丫鬟。楚云梨进门之后,丫鬟行礼:“夫人,热水已经烧好了,床也已经铺了,您要用膳吗?”

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周成风的安排。

楚云梨进屋看了看孩子,先是用了膳,然后洗漱,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楚云梨已经出了门,她在附近又找了一个小院子,带走了两个奶娘和孩子。两个丫鬟要一起,直接被她瞪了回去。

虽说这院子的存在很是隐秘,但楚云梨之前的身份同样隐秘。如果不是有人告密,林氏根本就不可能认出她来。

凡事都怕万一,万一让人知道陆知语住在周成风安排好的院子里。他没有跟其他姑娘相看还好,若跑去与人相看,那陆知语成什么了?

外室?

楚云梨不允许陆知语落到这样不堪的境地,如果实在没有银票,她宁愿住在万家。

重新租了院子,又找人打扫,楚云梨忙完后,累出了一身的汗。她让新请来的大娘烧水,准备洗漱一番。

早在楚云梨怀疑陆知语身世时,她就将原身浑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查看过。

除了小手指上的红痣,手臂上还有一片指甲盖儿那么大的酱油色胎记。

陆知语肌肤很白,也衬得那枚胎记愈发显眼。

楚云梨之前特意跑去询问过知府大人的女儿身上有没有胎记之类,问了半天一无所获。

要么就是没胎记,没有特殊的地方。要么就是知府大人没有往外说。

不管是不是,在楚云梨一头雾水,找不到任何人证的情形下,她打算到知府夫人面前露一面。

*

一大早,知府夫人就吐血了。

近一年多来,知府夫人经常咳血,每一次咳血,底下的人都很是紧张。

知府夫妻俩感情很深,从去年起,知府大人一直在暗中请各路名医,甚至还在想方设法请京城的太医过来。

但这很难。

即便是京城的官员,想要请太医出手都不容易,更何况他身在外地。

饶是如此,知府大人也没放弃,请不出太医,那就请太医的本家,或者是请太医带出来的徒弟。但大夫来了不少,知府夫人的病情却并未好转。

知府大人听说妻子咳血,他立刻丢下手头的事情赶往后衙,当看到妻子咳得撕心裂肺,根本止不住那阵咳意,且手上的帕子上已经被血染红一片时,知府大人的眼睛也红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悲伤,也将通红的眼圈逼了回去,这才缓步进门。

“夫人,又难受了?”

张夫人抬头,看向面前男人,眼睛一眨就落下了泪来:“大人,我这辈子是不是都再也见不到宝珠了?”

那个孩子生下来两天就不见了,当时连名字都没有。夫妻俩还在纠结给女儿取一个什么样的乳名呢,就出事了。

后来二人给孩子取名宝珠,但是却从来没有当着孩子的面叫过一次。

张大人闻言,心中一痛,上前将人揽入怀中:“一定能见到,昨晚上我都做梦,梦见了宝珠。她已经在来见我们的路上了,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个两三年,肯定能见到。”

他没有说十年八年,只说两三年,是因为大夫口中妻子只有几个月好活了。

许多大夫都让他另请高明,张大人不想放弃。他一开始很自信,凭着他如今的地位,丢女儿只是暂时的,妻子的病也只是暂时的。早晚都会好起来。

但随着时间越久,他心中的笃定渐渐动摇,如今……女儿杳无音讯,妻子的病还越来越重。吐了这么多的血,都不知道能不能再熬过两个月。

张大人轻轻摸着妻子的发,因为病了太久,头发毫无光泽,摸着像是干草一般。感受着身下人瘦削的肩膀,张大人的眼睛越来越红,这几年他想尽办法给妻子补身,但妻子还是一日日虚弱下去。

有一滴水珠落下,落在了张夫人的发中。

恰在此时,外头有丫鬟故意加重脚步声过来。

夫妻俩感情很深,经常单独相处,单独在一起时一般都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听到这动静,张大人侧头:“何事?”

如果不是有事,丫鬟不会来打扰。

丫鬟副身:“门口来了一位年轻的夫人,说是有一张可以止咳的方子。”

夫妻俩听到这话,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们这些年来见识了不少名医和偏方,一开始都特别欢喜,一次次生出期望,但有一次次失望。

张大人感受着身下的人又要开始咳,他闭了闭眼:“请进来吧。”

之前已经试过不少偏方,还有不少偏方是有前人治好了病症了的,但用了之后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如今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眼瞅着人都要不行了,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楚云梨穿着一身普通的流仙裙,袖子挺大,手里捏着一张方子。跟着丫鬟进了正房。

知府后衙不大,是一个两进小院。前面那一进特别小,只能做下人房和厨房。后面的一进才是夫妻俩的住处。

张大人前面还有两个儿子,全都已经成家,一个在京城,一个是皇上跟前的侍卫。

楚云梨进门之后,双手奉上方子:“这方子是民女偶然所得。当然可以先找大夫验看过后再用。”

即便楚云梨不提,张大人也不会将来路不明的东西直接用在妻子身上。

不能保证这药有疗效,至少要不知道有没有毒。

张大人伸手接过方子,都说久病成医。他也知道止咳的药物都是哪些,当看到方子上密密麻麻上百种药材时,他眉头皱了起来。

是药三分毒,用的药越多,毒素越多,有一些相克的药物是不能放在一起用的。如果非要放一起,就还得找其他的药物来中和药性。他看了半晌,知道这确实是一张止咳的方子,但是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还是得找大夫看看。

府里就有大夫,丫鬟跑了一趟,一刻钟后,抓来了一副药。

楚云梨看了一眼那个油纸包,其实这药如果是她亲自来熬,一碗下去就能让张夫人睡个好觉。

咳得太厉害了,根本就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被咳醒。

当然了,陆知语是一个大家闺秀,拿出一张方子好解释,要是还能辩药熬药,很容易惹人怀疑。

丫鬟在边上熬夜,楚云梨原地站着。

在张夫人的咳嗽声中,张大人出声:“坐着吧。”

楚云梨道了谢,将小凳子挪了一下,然后她坐下时身子歪了歪,整个人往地上摔去。双手控制不住抬起,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了白皙的手臂。

手臂上酱色胎记一晃,很快又被袖子遮住,但瞬间就吸引了张大人的目光,他怀中还抱着妻子,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将身子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