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1.苦命女子 一
赵海棠满脸憔悴, 眼底青黑,唇边还带着黑血。只是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却特别渗人。她自己似乎不觉得, 含笑渐渐消散。
打开玉珏,赵海棠的怨气:500
善值:633800+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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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梨睁开眼睛时, 发现面前是一个灶台,灶台上一大一小两口锅, 锅中间有一个温水的坛子。加起来算是三口锅,这地方挺大的,就是除了一些碗筷之外, 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她一抬眼,就看见了门口满脸愤怒的男人。
“你在吵什么?这么大声, 生怕别人听不见吗?不就是几斤肉一点米么, 我和秋田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吃了就等于是我吃了,娘还跟着他过呢……要不是你太刻薄, 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早分家出来, 让村里人戳脊梁骨。”
男人满脸愤怒, 口中喋喋不休,满眼都是对原身的不满。
楚云梨瞅他一眼, 男人更怒:“看着我做什么?今天我非得教教你规矩不可,居然敢跟我闹……”
他一边说, 抡起拳头就冲了过来。
厨房是泥地,地上之前洒落了一些水,此时有一大片地方都颇为泥泞。楚云梨见状后,似乎无意般一抬手,男人被推了一把, 狠狠砸在了地上。
楚云梨还想着要怎样不着痕迹地把人凑一顿,就看见男人摔在地上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上前推了推,发现男人刚才摔倒后头撞在了灶台上,此时已经晕了。
她环顾一圈,厨房里找不到一粒米,到处都又破又旧。如果说还有什么优点,大概就是整间屋子都很干净,就连房顶上该有的常年烧锅所致的黑灰,也并不厚重。
这男人还想打人……方才楚云梨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作,只是看了他一眼,这男人居然就暴躁到要动手,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云梨想了想,又在他脖颈上补了一脚。然后才关上厨房的门,坐到灶前闭上眼睛。
原身苗惠儿,出身在县城一个商户人家,父亲从长辈手中接过了间铺子,按理说该衣食无忧,奈何她只是庶女!还是庶长女!
这就成了嫡母的一根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后快,也是她娘见事不对,赶紧求了老爷放自己自由身,离开的同时带走了自己女儿。
苗惠儿跟着母亲去了外祖家,待了一年后,又随着母亲改嫁到县城郊外的村里。
村里的日子不太好过,家家都不富裕,吃穿都要省。苗惠儿一个拖油瓶日子很不好过,但有亲娘在侧,好歹是平安长大了。
她十四岁那年,母亲在冬日里去河边洗衣裳,一不小心掉进了水中,被冲了好远,拼了命才从寒冷刺骨的水里爬了出来,但因为泡在水里的时间太久,回家后得了一场很重的风寒,即便是请了大夫喝了药,还是在几天之后就去了。
她不是母亲夫家的人,人家也不愿意留她,直接就把她送回了外祖家中,而老人家年纪大了,自己都要看儿子的脸色,并不敢将她留在家里。磨来磨去,苗惠儿最后被送回了自己亲爹那里。
她小的时候,苗孔氏就容不下,如今这么一大姑娘杵自己眼前,孔氏看了就糟心。于是,很快就给这女儿定了一门婚事!
孔氏没有把这女儿嫁到眼前,而是将人送回了之前苗惠儿住了十多年的村里。用她的话说,苗惠儿在那里长大,和众人都熟,还有自己的亲弟弟在侧,算是有人照应,在夫家也不会被人欺负。
苗父娶妻时,是油嘴滑舌把人哄来的,孔氏娘家要比苗家富裕,她带了丰厚的嫁妆进门,这些年苗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和她当初给的压箱底银子和孔家的扶持脱不开关系。
因此,即便苗父知道女儿这桩婚事不太好……城里的姑娘嫁去村里,傻子都知道这不是一门好婚事。但苗父还是捏着鼻子认了,并且怕女儿不满,还亲自劝说。
苗惠儿早就知道自己不得亲爹疼爱,在母亲走了之后这几个月里,她更明白了没娘的孩子是根草的道理。她不想住在苗家,也清楚外祖家没自己的位置,叫了十年爹的继父也靠不住……思来想去,还不如嫁人之后过自己的日子呢。
她点了头,嫁给了陈家的老陈秋满。
成亲后,夫妻俩感情一般,遇上农忙时一起去地里干活,农闲时,陈秋满就去城里干活……反正干个一年半载,能拿几十个铜板回来。他赚的银子,大多数被他自己给挥霍干净了。
夫妻俩感情不好,陈秋满去城里干活是不回来睡的,而他在家里睡觉的时候又是地里活计特别繁重之时,累死累活干一天,也没心思圆房。
因此,成亲多年,两人始终没能生下一个孩子。
也因为没孩子,陈家的长辈对苗惠儿很是不满,处处挑剔,在老四陈秋田娶妻年就生了两胎儿女双全后,长辈对苗惠儿的忍耐到了极限。他们也不说休妻,即便儿媳妇进门没带多少嫁妆,这些年也没能从亲家那里得到多少好处,但这到底是城里来的姑娘,苗父家里十多间铺子,他们总觉得多等一等,自家肯定能从苗家
那里得到好处。
不舍得把儿媳妇赶出去,但是又嫌弃儿媳妇不能生,苗惠儿的日子苦不堪言。在看清楚了长辈区别对待自己和妯娌,她咬着牙闹了一场。于是,得以分家。
陈家长辈愿意把儿子分出去,但却不愿意分田地和房屋。苗惠儿也发了狠,留在长辈眼前,她只有当牛做马的份,得不到任何好处不说,还要被人处处嫌弃谩骂。
她生平第一次去亲爹面前哭闹了一场,当时真的是豁出了脸面不要,在自家宅子之外就开始叫喊,孔氏叫了好几个人都没能把她拖进去。苗父哄女儿哄不进门,哄妻子又被骂,实在没法子了,悄悄塞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让她闹闹就走。
苗惠儿拿到银子之后,就觉得特别讽刺。亲爹不是没有银子,常年在外头做生意的人不可能一点私房都没有。比如这二十两,抬手就能给二十两,证明亲爹手头银子并不紧张。
可是,过去那些年她在婆家被人欺负,时常带着各种伤回来,父亲就跟瞎了一样看不见。
当时苗惠儿知道自己已经沦为了别人的谈资,丢脸之余,想着父亲但凡疼爱自己几分,她也不用变成笑话。越想越悲愤,她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恶念……父亲给银子之事,若被孔氏知道,肯定会闹起来。她没有按照父亲吩咐的那般假装继续闹,而是当场做了一个收银子的动作后转身就走。
她知道,这动作被门口的大娘看去,很快就会被孔氏得知,到时,父亲一定讨不了好。
苗父那一次真就倒霉了,脸上都被抓破了相,当时还坐了马车跑到村里训斥女儿不懂事 ,并且还试图把银子收回去。
苗惠儿知道自己当时收银子就走的动作太冲动,但她就是忍不住。回来后也想到了父亲可能会将银子收回用以讨好妻子,当天就跑去找村长买下了一块地基,然后请村长帮忙买了造房子需要用的青砖,甚至还将工钱提前付了,就连请短工做事需要安排的伙食,她都交给了村长的儿媳妇。
一个多月做饭的工钱包括买菜的银子,全部给了村长儿媳妇一手操办。
她心里清楚,这样给的工钱和饭钱只有多不会少,会让村长占大便宜,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等到苗父找来,二十两银子只剩下了几个铜板。他也做不出来跑到村长家里去要银子的举动……毕竟,他是城里的老爷,做事不能太小气,得维护自己的面子和名声。
陈家的长辈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却喜欢儿媳妇拿银子造的房子。知道儿媳妇将造房子之事委托给了村长,他们心中不满,也不敢表露,只能想弥补的法子。
怕村长从中贪太多,陈家老两口主动登了村长的门商量造房子之事。
于是,二十两银子得了一亩地那么大的地基,七间青砖瓦房,还有个大厨房。此外猪圈和鸡舍样样俱全,就连洗澡的屋子和茅房,都是青砖修的,一整个院子的格局和地盘算是村里的头一份,甚至比村长家还要大还要好。
村长得到的好处不如预计的那么多,但也绝对占了便宜,这边院子刚修好不久,村长也把自家的房子推倒重建,重建院子需要的银子有多少是从苗惠儿这里赚的……有精明的人算了算,大概得了四两多。
苗惠儿不后悔,让村长占便宜是她心甘情愿。她当时在苗家门口冲动之下扭头就走,就得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好在,她也算是得偿所愿,总算有了自己的家。
就是……当时她身上不敢留银子,院子好了,却没有银子买家具。
空荡荡的院子暖房,会被人笑话。陈秋满怕丢脸,拿出了近一两银子,买了一些家具。
但因为屋子太多,银子太少,家具都买了最便宜最粗笨的,饶是如此,也没有把屋子填满。
夫妻俩的日子磕磕绊绊过了起来,期间,陈家长辈好多次试图搬来和儿子住,但都被苗惠儿强硬拒绝,因为此,她挨了不少打。
夫妻感情一直不睦,两人成亲第七年时,陈秋满鬼鬼祟祟回来,说是要和她商量一件事。
老四陈秋田和一个寡妇好上,还弄出了孩子。寡妇发现自己有孕时,孩子都五个月了。
这么大的月份,寡妇不敢吃落胎药,害怕一尸两命,想着把孩子生下来送给别人。此事被陈秋满听说了,夫妻俩这些年没孩子,他已经灰心,舍不得休妻,只能出去过继。
本来还很不甘心,他就不想养别人的孩子!这个孩子不同,这是自己亲弟弟的孩子,和自己的血脉很近。反正都要抱养,跟外头的孩子比起来,当然是养自己弟弟的比较好。
苗惠儿也想过自己生孩子,为此还主动找过陈秋满几次,奈何月事还是如期而至。她不想折腾自己的身子,都说是药分毒,万一她喝了不少苦药汤子生下了孩子后却把自己的身子给喝败了……她自己最清楚没有亲娘的孩子日子有多惨,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落到那样的地步。
于是,她答应了抱养。
孩子抱到跟前,其实累的是她自己。
本身这孩子就不是自己亲生,苗惠
儿要忙地里,要忙家里,她只有一双手,累得腰酸背痛。
孩子因为没有奶水喝,从小身子就弱,时不时的常生病,弄得她心力交瘁,不过她觉得,这孩子抱到自己跟前,那就是一辈子的责任,不能半路撒手不管。
因为她经常去城里看大夫,擅长给孩子治病的大夫都和她熟悉了,跟她说过药补不如食补。孩子身子弱爱生病,多吃点肉,身子骨强壮了,自然就会少生病,生病了也容易痊愈。
于是,苗惠儿拿出了家里的积蓄,天两头去买肉……但是,陈秋满这个“孝顺”儿子,经常把家里给孩子准备的米粮送去陈家那边。
夫妻俩因此经常争吵,苗惠儿没少挨打。
为了孩子,她愿意据理力争,熬到十多岁,自己的身子骨彻底垮了,跟她母亲一样,得了风寒之后没能醒过来。
如果说还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她母亲好歹还喝了药看了大夫,烧得说胡话了继父还连夜跑去镇上接大夫,各种办法想尽,努力要留住人,但人不能胜天,母亲才去的。
而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离世,临走前,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想要喝口水,喊了半天外头明明有人都走到门口了,却又转身离开。彼时外头院子里,一家人正在推杯换盏……在她病重后,陈秋满想要孝敬亲爹娘,强势把人接了来。她想要拒绝,已经没有了精力。
“闹什么?隔着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吵,是好听还是好看?”
楚云梨睁开眼睛,下一瞬,四十岁左右的陈母穿着一身细布衣裳出现在门口,最近地里不忙,她因为有个儿媳妇,又有一个女婿,所有的活都让他们包圆,因此,她的穿着在村里算是颇为考究的。
反正,没有人会穿这样一身衣裳下地。
陈母一眼看到灶前的儿媳妇,吼道:“不就是一点东西吗?小气成这样,我养儿子的时候恨不能把骨血都抽出来喂给他,现在他孝敬我点东西不应该么?”
话音未落,她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儿子,当即吓了一跳,慌慌张张上前扶人。
“老,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娘……”
陈秋满额头上一个大包,后脑勺上还有个脚印。陈母看儿子悠悠转醒,心里一松的同时,瞬间勃然大怒:“苗氏,你是疯了吗?夫妻之间吵嘴几句很正常,你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
楚云梨手里捏着烧了半截的柴火,随意地摇着,姿态悠然:“我们以前也打过架,这男女的力气天然就不一样,我什么时候打赢过?他明明是自己站不稳摔晕的……我要是有打他的力气,早就把人打得瘫床上了。”
陈母怒极反笑:“你没动手?”她伸手指着儿子脖子上的半截脚印,“这不是你的鞋印,难道是鬼的?”
“哦,那确实是我踩的。”楚云梨拍了拍额头,“当时我看他摔倒,就想去扶人,结果脚下一滑就踩了他一脚。我不是故意的。”
陈母:“……”
“这么离谱的借口,傻子都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