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9.变心妻 十二

“行!”张童生不情不愿答应下来。

一百两银子在乡下可以做很多事, 张童生觉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不只能够养好自己的伤, 还能用这些银子做个生意,实在不行就开个学堂, 给那些孩子启蒙。

总之,他应该能靠着这个银子养家糊口。

拿到银票, 张童生一刻也不停,立刻让人将自己送回学堂。

翌日,他坐上了那位同窗的马车, 直接出城离开。

李长源花钱消灾,银子给出去时特别心痛, 但一想到这笔银子能够买到平安, 不被柳其斌记恨,又觉得很值。

这一次的祸是大儿子闯的,他认为需要好好教导一下这孩子。

结果, 一转头发现人已经不在。

“人去哪儿了?”

李大林不是偷偷跑的, 特意留了人禀告父亲, 说是他让人收集的野物皮毛已经积攒了不少,得亲自去取。两天就回。

李家的生意做得并不大, 关于倒卖动物皮毛这事是李大林自己找的偏财,平时不靠这个赚钱, 反正积攒在那里,转手一卖,多少能赚点儿,又不费什么心思,不要白不要嘛。

听说儿子是去干正事, 李长源便将此事放下了。等人回来了再说也不迟!

而李长源不知道的是,李大林根本就没有去所谓的大山之中收皮毛,而是去了张童生回家的必经之路。

张童生所在的村子距离城里有些远,马车需要走两日,中间得在镇上借宿。正常情形下,没有人会选择赶夜路,张童生手脚都有伤,更不可能连夜赶路。

而他们留宿的小镇只有那一个,李大林乔装打扮,率先住了进去,在张童生住下后,他悄悄摸进了张童生所在的屋子。

一百两银子可不少,李大林不想就这么给了张童生。他想要偷回去。

张童生手脚不方便,都已经到了此处,不太可能回去继续讹诈李家。

李大林先到小镇,处处都算计到了,一切都很顺利。只是他在拿到银票后转身之际,袖子被人扯住。

大晚上的,一片黑暗之中,李大林本来就在干亏心事,被人一扯,他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多想,捡起边上的一个花瓶就朝着张童生的头砸去。

他只能隐约看见张童生的身影,砸得砰砰的,第一下还能感觉得到床上的人想要叫,他狠砸了几下,床上的人就没了动静,他转身落荒而逃。

李大林看不见手底下的人伤的有多重,但伤势肯定不轻,丢命都有可能。他杀了人……再不敢在镇上多留,连夜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顺着原先就找好的借口,跑去大山里把皮毛收了回来,然后转手卖掉,这才赶回家中。

他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李长源自己也忙,并未起疑心。

*

张童生被人砸得头破血流,是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

带他回家的同窗本是一片好意,发现出了这种事,整个人都吓傻了。客栈的人急忙找了大夫,只是张童生伤得太狠,虽然没死,也睁着眼睛,但似乎被砸成了傻子,问话不知道回答,知道呵呵傻笑,还会流口水。

那位书生都后悔了,他真的是好心好意想要帮同窗一把,只希望张家人不要太难缠。

他请了个大夫陪同,亲自把张童生送回了家,跟张家夫妻细细说了在路上发生的事情后,又带着二人回城报官!

官兵去了镇上,也有了怀疑的人选。但是李大林早有准备,他当时乔装打扮过,满脸的络腮胡子,往身上缠了不少布条,装成了一个大胖子,甚至连鞋底都是垫高了的。这样的情形下,衙门的人自然查不到他身上,这件事情变成了悬案。

可怜张家夫妻一心想让儿子光耀门楣,不成想费了那么多的银子后,已经考中童生的儿子竟然傻了。

带着满身的伤,甚至不知道凶手是谁。

张家夫妻老来得子,这些年为了供儿子读书,真的是累死累活,又和几个女儿离了心。此时老两口照顾不了儿子,想让女儿们帮忙,但是,谁也不接茬。

夫妻俩还想把傻儿子治好,花费不少钱财,为此又把几位女儿勒索了一遍,以至于到了后来,几个姑娘看到他们夫妻都怕。大家都不宽裕,夫妻俩日子越来越苦,张母没多久就病死了。

而张父真的是死都不敢死,他怕自己死了之后,儿子没人照顾。

儿子二十多岁的人,一心想读书科举,主要是想考中秀才之后娶一位对自己有助力的妻子,因此,即便村里有姑娘心悦他,他都假装不知,不接任何媒人的话茬。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变成傻子后没有儿女,就连妻子都没有。

张童生不能走动,手也抬不动。张父年纪大了根本挪不走儿子,屋子里臭烘烘。

这样的情形下,原先那些心悦张童生的姑娘,一个个都打了退堂鼓。怕被沾上,还飞快定了亲。

两个月后,张父为了给儿子洗弄脏的被褥,因为下了大雨,河水涨高,被子险些

被水冲走,张父去抢,结果因为力气不够,整个人都被带入了水中。

直到十来天后,才在下游发现了他。

彼时,张童生已经在家里先一步饿死了。

不是村里人不出手接济,而是原先张家夫妻仗着有一个会读书的儿子,很看不起村里人。并且,他们有几个女儿不停嫁人换聘礼,张家都不需要问村里人借钱。

久而久之,村里人和张家没什么来往,平时没有人会往他家去。

发现张童生不在人世的,是他嫁过两次的大姐。

发现人死了,才三十岁就已经像是六旬老妪的大姐先是痛哭,随后大笑。姐妹几人出面,一人给了几个铜板,棺材都没买,用草席一裹,就把弟弟给葬了。

用她们的话说,她们很对得起弟弟了。

而张父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泡胀了,几乎看不出本来的容貌,张家姐妹就和之前葬弟弟一般,同样是用草席把人裹了,甚至没有另外挖坑,将父子二人放在了一个坑里。

“爹最疼弟弟,和弟弟住在一起,他老人家肯定高兴。”

张大姐如是说。

其他姐妹没有人反驳,很快各自离去。

*

李大林提着一颗心,努力打听关于他借住的那个小镇上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听说张童生傻了,他瞬间放松下来。

他当时生怕偷银子的事情被发现,下手特别狠,砰砰几下,也知道打到了什么地方……当时他只想脱身,想着如果能把人打死也不错。

没想到,人没死,还傻了。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做了这么大的事没被人怀疑,李大林心情很好,不过,当他回家看见妻子梅花又在绣笔筒套时,脸色特别难看。

笔筒这种东西,只有读书人才会用。虽然他偶尔也动笔,但一支毛笔都可以用好多年,笔筒就一个,用不了那么多笔筒套。

“又在绣?人家又不喜欢你,你绣再多,没有人要!”

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特别重。

与其说是笔筒套没人要,不如说他在强调梅花没人要。

梅花脸色不好:“不关你事。”

“你如今是我妻子,心里念着别的男人,却说不关我的事。”李大林上前,一把将人揽入怀中,作势就要亲,“给我生三五个孩子,之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

梅花对他的亲近特别抵触,当即就努力挣扎起来。李大林被推开后,气得一把抢过还没有绣完的笔筒套狠狠丢在地上踩了几脚。

“我让你绣,让你惦记!不要脸的贱人,老子活了二十年,就没见过你这种身为有夫之妇还惦记其他男人的贱妇。”

梅花家境不错,和李家算是门当户对,她的嫁妆也不少,因此,从来就不怕李大林。听到他骂人,她也骂:“你才不要脸,明知道我心里有人却还要娶我,甚至这还强迫我。我跟你说,要是把我逼急了,我……我……”

李大林呵呵:“想怎样?杀了我吗?”他伸长了脖子,用手指着自己的喉结,“来呀,对着这地方砍。”

梅花:“……”

她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气得骂道:“疯子!”

骂完之后,她知道此时的李大林很不理智。待下去自己会吃亏,转身就跑了。

梅花出门也没地方去,只能回娘家。

而她娘家的爹娘知道她的那些心意,原先就阻止过,强势地把她嫁给了李大林,看见她哭哭啼啼回来,就知道夫妻两人又闹了别扭。

“要我说,已经嫁人了,就安生和人好好过日子,大林也要长相有长相,哪点配不上你?非要那天上云,云中月,你够得着吗?”

梅花娘苦口婆心,“你都是嫁出去的姑娘了,经常回来,不说你婆家会不高兴,你大嫂他们也有想法。”

梅花跑回来一趟,本来是想寻求爹娘安慰,可不是为了讨骂的。她觉得这话很刺耳,干脆又出了门。

出门之后,她在街上飘荡,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最繁华的酒楼之外。

“我要见齐公子。”

彼时,楚云梨正在和齐厚安一起用膳,听说梅花来找,齐厚安皱了皱眉,解释:“是烂桃花。我都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人还不肯放弃。”

“来都来了,请上来吧。”楚云梨提醒,“既然是偏执的性子,见不到人,可能一直会赖在楼底下。到时对你的名声不好。”

梅花一路上楼,她家里不缺吃穿,也认为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错,但进了这间酒楼,才知道何为繁华。

她忽然就生出了许多的愤怒来,看到雅间里的二人后,她眼圈通红地道:“齐大哥,大林刚刚又打我了。那个疯子,他又想强迫我,若我不是我跑得快,又被他侮辱了,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齐厚安皱了皱眉:“你们两人是夫妻,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是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再说,我也没空管这些闲事,如今要抓紧读书,参加来年的县

试呢。回去吧,如果你自己解决不了,可以找你的爹娘帮忙。”

“银子就那么重要吗?”梅花忍不住脱口而出,“如果今天有银子的人是我,你是不是就会和我在一起了?”

齐厚安摇头:“不会,我和赵姑娘在一起,只因为赵姑娘本身,不是因为她的银子。”

“放屁,你骗人。”梅花激动不已,“你根本就是为了银子才会讨好赵姑娘的,齐厚安,我看错你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惦记你,再惦记你我就是猪。”

她情绪越来越激动,齐厚安皱了皱眉:“你冷静一点。”

梅花根本就没法儿冷静,她目光落在了楚云梨身上:“赵姑娘,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你,他特别会招蜂引蝶,除了我之外,至少还有三个姑娘心悦于他,他是为了银子才讨好你的……你不要被他骗了。”

一开始,她纯粹是为了发泄才大喊大叫,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有几分道理,如果赵海棠不要齐厚安了,她可能又会有机会。

“赵姑娘,你人美心善,又有那么多的银子,这天底下的男人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千万不要选齐厚安这种混账,他不是个好人……”

楚云梨面色淡淡:“说够了吗?”

梅花哑然,强调道:“你信我!”

楚云梨摆摆手:“将这个疯子拖下去,以后别再放她到我们二人面前。”

梅花不肯走,被拖走时她还在叫嚣:“我只是心悦齐大哥而已,又没有做错,你们不能这么对我。齐大哥,我是真的爱慕你,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我对你更好,你睁大眼睛看看,看看我啊!”

这动静闹得挺大,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齐厚安确实长得好,待人又有礼,看着还前途无量。引得人家姑娘倾心很正常,但是这女子都已经嫁人了还惦记着与齐厚安在一起,那就是姑娘本身不正常了。

梅花的闹出这事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林苍山最近过得很不好,听说了这个传言后,他拿着最近才攒到的二百两银子亲自去了一趟酒楼之中。

如今闲着的是楚云梨,齐厚安每天都关在房里读书。因此,见林苍山只有她一人。

“我听说那个梅花的事了。”还出了银票后,林苍山没有第一时间告辞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海棠,我知道错了,真的!人总是会在经历一些事情后才会长大,我被那个姓柳的骗了,她从一开始接近我的时候目的就不单纯,你看她现在,周旋在那么多男人之间,特别会赚钱,她一开始就是看中了我的银子!怪我蠢!”

林苍山一番话得真心实意,他是真的想要和赵海棠再续前缘。事到如今,他已经彻底看明白了,只有赵海棠重新接纳他,他才有翻身的机会。

否则,他一辈子都还不清赵府的债,这辈子都完了。

楚云梨似笑非笑:“柳如严这两天的处境不太好,她被柳其斌带回去了!”

柳其斌把人带走这件事情做得很隐秘,外人都不知道,林苍山却偶然得知了,他苦笑道:“我和那个女人纠缠这么多年,真的是因为孩子,她拿孩子来威胁我,我也不是那种恶毒到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管的男人,所以才落到了如今的地步。海棠,只要你愿意原谅,从今往后我会和她断绝关系……”

“原谅什么?”齐厚安出现在门口,冷笑道:“我在那边安心读书,听着这边动静不对。”他一步步上前,突然揪住了林苍山的衣领,抬手就把人从楼梯上丢了下去。

“滚!”

林苍山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好半天才坐起身来,他本就有旧伤未愈,此时站都站不起来。

楚云梨没有下楼去。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赵海棠对林苍山已经没有丝毫感情,甚至是恨他的。

酒楼里的伙计不可能任由林苍山躺在地上影响铺子里生意,几个人上前,将林苍山抬了出去。

林苍山不走,也没人搭理他。还是林夫人得了消息之后赶过来,才把他带走。

这一次后,林苍山大受打击,回家后连饭都不吃了。

林苍山绝食的消息很快传入了楚云梨耳中,她就跟没听见似的,最近打算和柳老爷见一见。

柳其斌做事,太随心所欲了点。只要是他看上的人,就非得弄到手。

他喜欢那种英气飒爽的女子,但凡是长这种气质的姑娘,本身就是个挺爽利的人,自然不愿意没名没分的委身于他。

于是,柳其斌威逼利诱,迄今为止已然玷污了四位姑娘。

楚云梨已经收集了证据送往衙门,柳老爷可能听说了她有针对柳其斌,所以特意下了帖子,邀她喝茶。

茶楼的雅间之中,柳老爷带着儿子已经等了好久。看见赵海棠进门,父子两人立刻起身。

柳其斌胆子很大,但也不是蠢货,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赵海棠,因此,面上特别客气。

“赵姑娘,坐!”

楚云梨开着门,就让丫鬟站在门口。眼看柳家父子有些不满,她提醒

道:“男女有别,我一个姑娘家和你们二人见面,如果传了出去对我名声有影响。”

柳老爷颇为无语。

对于赵海棠的身份来说,不怕嫁不到良人,非要开着门,不过是不想和他们单独相处罢了。

开着门,有些事情不太好说,柳老爷一脸无奈:“我也才知道,家里的老四做了一些对赵姑娘很不利的事情。”

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有吗?”

柳老爷踹了一脚儿子。

“赶紧跟赵姑娘道歉。”

柳其斌认认真真行礼。

楚云梨似笑非笑:“别这么客气。其实四公子最应该冲齐公子道歉,他可是险些被你打死。”

柳其斌一脸无辜:“这件事情我有话说,赵姑娘不知内情,那天我喝醉了酒,回了自己的雅间。结果一进门就有个男人扑过来抱住我,当时吓我一跳。人遇上这种事情都不可能不反击,我叫了随从过来把人丢了出去,可能是随从下手重了一点,所以齐公子受伤了,但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齐公子先进了我的房门,也不会出这种事。”

关于这件事,柳家父子已经商量过了。与其求得赵海棠的原谅,不如挑拨二人之间的感情,齐厚安也不过就是一个长得比较俊俏的书生而已。像赵海棠这样富贵的姑娘,只要是想嫁人,多的是比齐厚安优秀的男子争相求娶!

“其实,齐厚安真的不是个好人。据我所知,他一直围绕着不少莺莺燕燕,赵姑娘不要被他给骗了。”

不说齐厚安一心读书,根本就不是那种会与女子暗中来往的人,即便他真的是那种人。如今也换了一个人,楚云梨还是会嫁。

“如果你们只是说这些废话,那我不爱听,就此别过。”

楚云梨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柳其斌出声挽留,前面的人头也不回,他一直追到门外,也没能把人留住。

“爹,怎么办?”

柳老爷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我也想问这话。我都说了,让你在外头收敛一些,天底下那么多的美人,你身边的丫鬟个个都不丑,你怎么就非得去招惹良家女子呢?

说实话,柳其斌也很后悔。

他没想到有人会算计自己啊,家里的那些兄弟虽然看不惯他,却不会把他往死里整。

如今关于他做下的错事已经交到了衙门,若赵海棠不出面把那些东西抽回来,他早晚会沦为阶下囚。

“爹,您得救救儿子!”

柳老爷:“……”

“你是不是还把那个姓柳的女人养着?”

柳其斌:“……”是!

不过这一次不是金屋藏娇,只是为了泄愤。

想到被自己折腾地去了半条命的柳如严,柳其斌心里有点慌。

关于柳如严现在的处境,楚云梨即便没有派人去查,也知道不太好。

凡事都得有个由头,楚云梨让人去了一趟柳家。

柳家夫妻知道女儿最近在城里赚大钱,他们也拿到了不少好处,一家子平时不怎么爱进城,即便是发现女儿好几天没了消息,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是习惯了。

柳如严以前去府城,一去半年,三两个月才会送一封信回来是常事。她能够把自己照顾好,不用家里人操心。

柳家夫妻不是不疼女儿,得知女儿受了伤,还被人关着。他们瞬间就坐不住了。

他们早就从女儿那里得知,柳其斌应该不会放过他们一家,听说女儿被人关了,夫妻俩瞬间就想到了柳其斌。

但是,他们不知道女儿被关押在何处。

前来报信的人特别好心,说了柳如严如今所在的院落,还提醒他们要多带点人。

柳家夫妻其实是特别怕麻烦的人,从他们手头有银子却很少进城就看得出来。不过,为了女儿,他们还是愿意麻烦这一趟。

夫妻俩先是去了村里,找了相熟的人家,请他们一起去城里。

当然了,普通百姓都不会愿意和富家公子作对。为了让这些人出面,柳家夫妻还付出了一些酬劳。

前后折腾了大半天,柳家夫妻找了十多个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坐着马车直奔城内。

这些人一路不停,直接到了柳如严如今所在的院子之外。

柳如严浑身都是伤,脸上都没有一块好肉,有一只耳朵都听不见了,眼睛很肿,即便是努力睁开,也只能看见一条缝。

柳家夫妻在来之前就已经被人提醒过,女儿被关在这个院子里,门口的人不会让他们进去。他们如果想救人的话,需要强闯。

于是,一群人强行闯了进去。

强闯的动静很大,昏迷之中的柳如严被吵醒了。她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到处一片模糊,不过她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

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幻听,后来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近。柳如严瞬间大喜,她想要往前爬,可刚刚挪动一下,身子就痛得厉害。她如今嗓子都是哑的,想喊也

喊不出。

柳母简直不敢相信,那浑身是血的人是自己女儿。

之前女儿在城里给客人弹琴,因为姣好的容貌和琴艺,一天能赚上百两银子。如今女儿双手手指都已经被折断,容貌也被毁了……以后就不能靠这门手艺赚钱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柳母想哭嚎出声,扑了过去。

“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谁这么心狠啊?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你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丫鬟……哪个天杀的这么对你?”

柳如严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抱着母亲的胳膊默默流泪。

柳父也没想到女儿居然伤得这么重,他气得拍大腿,因为他们是过来抢人的,带来的都是男人,没有一个女子。唯一的女子就是柳母。

柳母的力气,并不能抱起女儿。

最后,还是柳父出手将人抱起。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家公子的女人,没有公子允许,你们不许带人离开?”

守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偷了懒,抽掉了一半的人出去喝酒,得到消息赶回来时,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当然不会允许外人带走了柳如严,否则,上头怪罪下来,他们谁也承担不起。

柳父气得七窍生烟:“这是我亲生女儿,她又没有卖身,被你们害成这样,一会儿我就要去告状,让大人治你们的罪。”

众人面面相觑。

柳如严确实没有卖身契。在茶楼卖艺时,那也是自由身。

一时间,众人也不知道该不该让柳如严离开。

不过,柳如严欠了主子三千两银子是事实。

“你们要把人带走也行,先把三千两银子还来。”

柳如严张了张口,发出了很小的声音:“我已经还了一千两!”

之前赚的一千两银子被柳其斌拿走了。从被关在这里之后,她想的就是找个机会逃脱,拿着那些银子远走高飞,此后一辈子都再也不回来。

但是,柳其斌看得太紧,没给她这个机会,并且在进门后不久,就把她的银票收走了。

柳家夫妻面面相觑,两人一大把年纪了,过去从女儿那里要了不少银子,那也是他们唯一的收入。那些银子并没有两千两这么多,他们根本拿不出来。

再说,那些银子还得留着给孙子花呢。拿出来也不顶事,柳母迟疑不决:“现在怎么办?”

柳父想了想:“那些银子应该让林苍山来还!我去找他!”

他带上几个人,立刻往林家赶去。

林家的宅子早已经卖掉了,现如今已经换了主人,这个主人已经被太多想要找林家人的人给打扰过,干脆打听到了林苍山的落脚地,有人来就让去那边,免得自己被纠缠。

于是,柳父没费什么波折就找到了林苍山如今的住处。

林苍山看见柳父,颇为诧异。

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真的想要娶柳如严为妻,即便家里不答应这门婚事,他也悄悄去过柳家不止一次。

那时候两人相处还挺和睦,大家都挺风光。

如今嘛,大家都艰难。

林苍山苦笑:“伯父有什么事吗?如果找柳如严,我不知道她的下落。”

其实是知道的,但他怕惹上麻烦,干脆就不提了。

柳父看到他浑身是伤,皱眉道:“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林苍山:“……”

赵海棠那个女人太狠了,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在他的伤要养好一点,以为两人又有希望时,赵海棠就会以这种凶狠的手段给他醒脑子。

“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柳父也没有寻根究底,他来此的目的并不是探望林苍山,而是问他要银子。

“二妹欠了柳四公子不少银子,如今被人打的半死。那边已经放下了话,如果我们不还银子的话,他们会把人打死。你和二妹那么多年的感情,她还为你生了一个孩子,你不能见死不救。”

林苍山苦笑:“我还欠着别人一大堆债呢,这边还不清,也经常挨打。还债的事,我无能为力。”

“帮不上也要想办法帮啊。”柳父气急,“如果不是你,二妹也不会花出那么多的银子来,就不用被人逼着还而跑去问柳四公子借!不行,你一定得帮忙。”

“拿不出来。”如果要问林母在这个世上最讨厌谁,非柳如严莫属。

她认为,儿子就是被这个女人给拖累的。如果这个女人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在儿子身边,那儿子还是赵府的女婿,如今会专心准备来年的乡试,绝对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更惨的是,这一次儿子从楼梯上摔下来,摔着了一条腿。大夫都说了,不保证能痊愈得如常人一般。如果儿子变成了瘸子,即便是赵海棠回心转意,儿子大概也在也参加不了科举。

在她看来,儿子会这么倒霉,全都是因柳如严而起。

林苍山是个读书人,对着年长的人说不出太难听的话。但是林夫人就没有这个顾虑,她猛

然冲到门口,对着柳老头的脸指指点点。

“你滚远一点,我们家都被你害成了这样了,你怎么还好意思上门的?”

她越说越生气,甚至还伸手挠人。

柳老头没想到看着文文弱弱的女子会这么泼辣,一个不妨,脸上就被抓了好几道。

“你们把我女儿害成这样,居然还打人,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柳老头过来的时候是带了一些人的,此时再也不客气,一挥手道:“大家都给我砸,砸坏了算我的。”

他想法简单,这一家子让女儿欠了那么多的债,他们必须要还银子,有那么多的银子在,砸坏的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大不了就抵扣嘛。

但是林家夫妻的想法又不一样,这个院子是他们租的,里面所有的家具摆设都属于东家,如果被砸坏了,他们家要赔。

家里本来就已经欠着那么多的债还不清,砸坏了东家的东西赔不起,东家肯定不会让他们继续在这里住……他们家如今的处境根本不可能再去别的地方住院子。也不会再有其他的亲戚收留。

于是,老两口拼了命的上前阻拦。

而柳老头带过来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他们下手狠也快。林老爷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脑袋有些眩晕,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还刚好摔在了别人的椅子之下。

砸人的年轻人都懵了。

而林老头身子晃了晃,吐了一口血后,彻底不省人事。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带人来砸东西的柳老头,也没想过要弄出人命。

现在怎么办?

他心里还一片茫然,动手的年轻人已经转身就跑。

这要是被送到了衙门,肯定会有牢狱之灾,大人可不管他为了什么动手,反正是他杀了人。

年轻人一跑,其他打砸院子的人也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纷纷往外逃去。

转瞬之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柳老头一个外人。

地上的林老爷额头上流出了血来,不过眨眼之间,血迹已经把头发打湿了蔓延到地上。

林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惨嚎一声,扑了过去。

“老爷,老爷你可不能出事……你这一倒下,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林夫人哭得厉害,柳老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应该要逃,刚跑到门口,就被扑过来的林夫人抓住。

“你们这一家子都是疯子,都是扫把星,把我家老爷打死了还想要跑,做梦!你必须要给我家老爷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