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2.冤枉的嫂嫂 十六 三合一

大堂里的客人很多, 这里是茶楼。台上还有人在唱戏。这一番变故,让台上的戏曲都停了停。

所有人都看到了高传家狼狈跌倒,而离得更近一些的人知道他是推人不成, 自己稳不住身子掉了下去。

活该!

有人疑惑于他为何会掉下去,知道内情的人立刻告知,众人听说之后忽然就想起了之前高老爷不认这个儿子,说是这个儿子悖逆!

那时高传家母亲去世, 他还跑到高府门外去跪。

外人得知后, 认为他这么孝顺,应该不是那种人,多半是高老爷嫌弃妻子被人玷污后恨乌及乌。如今高传家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要把有身孕的妹妹从三楼上推下来。

他不悖逆谁悖逆?

高老爷把他赶出门, 简直一点错都没有。

对亲生妹妹都下得了手,对亲爹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混账, 就该被逐出门墙。

高传家摔得厉害, 哪儿哪儿都疼, 半天爬不起身来,边上的伙计见状,哪怕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也明白不能让他影响了茶楼里的生意, 于是,好几个人上前,直接将他架起,也不问缘由,把人丢到了隔壁的医馆之中。

高传家从小到大养尊处优, 没有受过这样的伤,痛得都说不出话。

医馆的大夫很快得知了缘由,对他的动作并不温柔。高传家痛得死去活来, 等到他从医馆里被人抬出来,得知茶楼里的人正在议论他后,气得晕了过去。

高传家如今是住在一个客栈里。

他也想去别人家借住,奈何没有人收留他。人就晕倒在茶楼门口,掌柜的心里暗骂几声晦气,当着所有客人的面,也不能把人丢在那里不管。于是,将人抬入了其中一个雅间之中。

掌柜的已经打算好了,等到高传家醒过来,就问他收雅间喝茶的银子。

如果高传家不给,就训斥一番,回头他应该不会再登门了。

*

楚云梨没有理会高传家,在人摔倒之后,她伸手捂着肚子匆匆离去。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看到她离去的人,都猜到她应该是动了胎气。

高家的铺子被楚云梨整理了一番,趁着高老爷还没回来,她还将几个偷奸耍滑的伙计辞了,重新找了人。

楚云梨给出的那片山头确实适合用来做瓷器,高老爷越看越惊喜,恨不能立刻做了窑洞去试,于是,他离开的时候说是几日就回,等他再次回来,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

这些日子,楚云梨一直住在高家。

高家院子内只有她一个主子,加上她处事赏罚分明,底下的人对她的态度不知不觉间已然转变。之前当她是客人,如今真的拿她当主子看待。有什么好东西,那都是送的到楚云梨的面前。

没有人和楚云梨作对 ,吃得好,穿得好,楚云梨还请了大夫和稳婆放在家里……她的所作所为在不知不觉间影响所有人,她没有说要在高家临产,但这一切的准备已经表明了她的想法。

她做这一切自然而然,一部分觉得此举不合适的下人,都感觉自己在大惊小怪。

日子过得舒心,楚云梨心情就好。

但是,她越是舒心,孙夫人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再次试图去接儿媳妇,被拒绝后,回家又看到女儿在哭……原来是两个孩子想要见祖母,她被气哭了。

孙夫人看到女儿又因为乔家的事情在哭,满心恨铁不成钢,气得发了一通脾气。

这一次她很凶,根本就不给孙妙柔讨好她的机会。

孙妙柔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心里很不高兴,从母亲的话意之中,她有听出来母亲的怒气是因高连宝而起。

她从来就不是个愿意受委屈的人,立即找了马车直奔高家。

孙夫人得知此事时,马车已经离开了有一会儿,她被气得脑子发懵,也没忘了找儿子去阻止。

*

楚云梨身怀有孕,但高连宝胃口不大,她是个大夫,心知这时候胡吃海塞,会把肠胃吃坏。

于是,她每天要吃五六顿饭。

膳食刚刚摆好,就有门房来报,说是孙妙柔到了。

高夫人离世,无论一家子对高夫人的态度如何,她是高曹氏,家中有丧,外人一般不会登门。

“让她滚!”

但是孙妙柔闯了进来。

高家人对待孙家的态度堪称谄媚,底下的人看得分明,不敢慢待了孙家所有人。

孙妙柔到了门口,也有人拦,但她知道,如今舅舅不在,就是高连宝当家,她要是等人通禀,多半进不去。

她要硬闯,底下的人不敢硬拦着。

很快,孙妙柔就冲到了楚云梨所在的院落之中。

原先高连宝在家里是最小的庶女,所住的院子位置很偏僻,楚云梨搬回来了之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高老爷有意给小女儿换地方住,也没有腾出空来。

孙妙柔进门之后就出言讥讽:“这么久都

不回家,娘亲自登门都请不回,我还以为你在娘家住金屋呢,原来就这个破院子?看来,你在娘家也不得宠嘛……傲气什么?娘亲自来接你,那是给你肚子里的孩子面子,别以为她是被你拿捏住了。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楚云梨胃口不大,已经吃得差不多,放下碗筷,示意丫鬟来收拾后,才扬声吩咐:“我说了不许她进门,你们聋了么?”

下人们面面相觑。

这大户人家的主子,再怎么不喜欢对方,都会维持住面子上的情分。自家姑娘确实说了不让小姑子进门,但他们也没想到,姑娘当着客人的面还这么不客气。

楚云梨吩咐:“把她给我赶出去。”

孙妙柔气急:“你敢!”

楚云梨似笑非笑:“如果在孙府,我自然是不敢的。但这里是高家,是我的家,你想要在嚣张,那是白日做梦?”

这高家到底不是楚云梨当家做主,她掏出了一把碎银子放在桌上:“只要赶了她,回头都有赏。”

重赏之下有勇夫,众人对视一眼,生怕别人去了自己没去,没能占着这番便宜。于是纷纷上前。

孙妙柔气得俏脸通红。

“高连宝,你疯了吗?我是来请你回去的,如果你今天不回,以后就别回了。”

楚云梨颔首:“这话我记下了,以后我不回了就是。送客!”

一群人就要上前去拖孙妙柔,这时候孙成河终于赶到。本来他不打算强闯舅家,可在门口听说妹妹闯进去了,他怕两人打起来,主要是怕妻子吃亏。

妹妹不懂事,出手没轻没重,万一伤着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孙成河一路追进来,急出了满头的汗,看见妹妹被好几个人拽着往外拖,他先松了口气,又觉得此举很不妥当。

“快撒手,这是孙家的姑娘,是你们高家贵客,何至于闹得这么难看?”

他看底下的人不松手,只能看向主位上坐着的妻子:“夫人,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楚云梨满脸讥讽:“是她不会好好说话,强闯别人家府邸,都不知道是哪里学的规矩。传了出去,孙家会沦为一场笑话。”

这话中带着的说教之意,偏偏是孙妙柔绝对容忍不了的。她发了疯一般甩开了拉着她的人:“高连宝,你什么身份?凭什么教我?”

“长嫂如母啊!”楚云梨一脸理所当然。

“就凭你?”孙妙柔呵呵,“你算什么东西?还长嫂,仗着肚子里有块肉,傲气得不行,这天底下能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别太拿自己当回事!”

她脾气暴躁,从来也不掩饰自己的任性,冷笑一声,“阿雪的月事已经迟了三天,多半有了身孕,那个孩子生下来,同样是我们高家的孙子。”

楚云梨有些意外。

这么快?

她看向孙成河。

孙成河也一脸茫然,很明显,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阿雪真有孩子了?”

孙妙柔冷哼:“再过几天,请大夫一把脉,你就知道有没有了。哥哥,你别被这个女人拿捏住了,她这得理不饶人的脾气,根本就不配做我们高家的主母!”

孙成河心里有点乱,之前母亲就和他商量过,庶长子乱家之源,在高连宝这个孩子没有落地之前,他不能让别的女人有孕。且母亲还强调过,一定让高连宝生下了儿子,且儿子已经满三岁后,才能停了避子汤。

关于这些事,他也跟阿雪说过。

阿雪善解人意,从认识起,从来就没有做过让他为难的事。

都喝了避子汤,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孩子来?到底是避子汤失效,还是阿雪在汤里动了手脚?

孙妙柔看哥哥在发呆,气得跺了跺脚:“高连宝,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如果不回,以后就别回了!稍后我就让我爹娘送一封休书来,然后着手给哥哥议亲!”

话中不乏威胁之意。

这天底下的任何女子,尤其是高嫁的女子,都特别害怕被夫家休弃,换了真正的高连宝在这里,怕是寻着台阶就赶紧下,今儿无论如何也会跟着兄妹俩回去。

但楚云梨想法不同,这孙家少夫人的位置,只要有孙妙柔这个搅屎棍在,谁都不好坐!

高连宝想要过肆意的日子,不想再讨好任何人……如果在孙家,这个愿望只能是愿望。楚云梨本就在找机会脱离孙家,只是因为孙夫人对高连宝不错,必须要有一个恰当的时机,若是楚云梨不管不顾非要走,那就是她不懂事,是她不识好歹。

如今这模样,距离高连宝脱离孙家,应该不远了。

楚云梨没有动弹。

孙妙柔自以为拿出了必杀招,但是被威胁的人却不为所动,她面上有些下不来。

“高连宝,你聋了吗?”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口口声声说来接我回去,又告诉我阿雪有了身孕,故意让我生气……分明就是不想让我再做你嫂嫂。既如此,我不回去了,如你所愿,二位请回!”

她语气不疾不徐。

孙妙柔确实不想让人回,但她刚被母亲训了一顿,是真心来带人回去的。这没把人带回,反而还让高连宝更不想回……她心头有些不安,这事要是被母亲知道,她多半要挨骂。

孙成河闻言 ,皱了皱眉:“阿雪有身孕这件事情纯粹是妹妹胡说,你别真往心里去。”

楚云梨摆摆手:“有没有的,过几天才知道,刚好我现在真的不想回,过些日子再说吧!表哥,我刚吃了点饭,有点想吐,心里很难受,麻烦你把人带走!”

孙成河哑然。

“阿雪有喝避子汤,不会有身孕!”

他语气笃定,楚云梨好奇:“万一呢?万一有了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孙成河沉默。

怎么办?

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霍然转身一把揪起妹妹往外走:“我回去弄清楚再来。”

孙妙柔没能接到人,有些不甘心,但她抵不过哥哥的力道,只能被拖走。

孙夫人坐立不安,一直往外瞧,若不是知道儿子靠谱,她简直恨不能追上去。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看到兄妹俩结伴回来,她总算是放下心来。

“如何,有没有吵起来?”

她这话问的是儿子。

孙妙柔气鼓鼓往边上一坐,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然后把茶杯砰一声放在桌上。

“娘,那个姓高的太不识抬举了,我好心好意让她回家,她在那边冷嘲热讽,几句话说得不对,居然扬言以后再不回来!你太宠着她,惯得她无法无天。”

对于女儿的这番话,孙夫人一个字都不信。

孙成河对上母亲眼神,叹了口气:“我去得晚了一点,两人吵起来了。”

闻言,孙夫人顿时就急了。

“宝肚子里有孩子,可经不起……”

孙成河忙安抚:“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真的生气。总之,你以后管好妹妹,别让她再去高家了。门房说要禀告给主子,她可倒好,直接就往里闯……”

孙妙柔打断他:“我那是回自己舅舅家,我从记事起,去高家就没有被拒在门外过啊!高连宝看不惯我,肯定不让我进去,我若不闯,今儿连她的面都见不着。”

看着这样的女儿,孙夫人心中无力,叹口气道:“小柔,家里的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你顾好自己,偶尔看看孩子就行了!”

“娘是嫌弃我多事?”孙妙柔的脾气,无理都要搅三分,听了母亲这话,哪里能忍,“若不是为了这个家,我何至于送上门去被人羞辱?你都不知道那个姓高的有多过分,她居然指责我的教养。她什么东西,凭什么指责我?”

孙成河看着妹妹愤怒的眉眼,决定不再帮她隐瞒,道:“娘,小柔今天确实挺过分。还说夫人要是不回,她就要让你们给休书。”

闻言,孙夫人怒极,一巴掌拍在桌上。

“孙妙柔,跪下!”

孙妙柔吓一跳,随即退了两步:“我就是想吓唬她,又没有真的要给,你看我回来这么久,提都没提这件事!”

“你说这种话,本身就不应该。”孙夫人真心觉得女儿在自己没看见的这几年里学坏了,之前念及她在乔家受了苦,所以对她百依百顺,如今看来,再这么下去要把人宠坏,“你都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了,娘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高连宝做得对不对,自有我们分辨,你……”

“合着她是家人,我是外人?”孙妙柔气得眼圈通红,扭身就走。

孙夫人没有追,问:“她还说了些什么?”

孙成河有些纠结,却也知道府里的事情瞒不过母亲,迟疑了下,道:“妹妹说,阿雪月事迟了两天,可能有了身孕。”

“砰”一声。

原来是孙夫人砸了东西。

她把茶杯砸掉还不够,又把桌上的茶壶和剩余茶杯全都拂到了地上。

“那阿雪到底有没有身孕?”

问出这话,孙夫人就觉得自己问了废话,她扬声吩咐:“来个人,请大夫去给阿雪把平安脉。”

孙成河忙道:“日子浅,多半看不出来。”

孙夫人冷笑一声:“那就不用看了,直接灌一碗落胎药下去!”

孙成河愕然。

“娘……”

孙夫人霍然起身,吩咐丫鬟:“赶紧把药熬好,送来偏院。”

以防万一,她决定亲自盯着阿雪喝下药。

孙成河急忙追了上去。

偏院之中,阿雪正坐在树下,手边放着一个针线笸箩,她手里拿着一小块布,看样子,做的是个荷包。听到门口动静,抬起头来,看见孙夫人时,她立刻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给夫人请安!”

孙夫人眼神沉沉:“你有没有按时喝避子汤?”

阿雪啊一声,满脸惊讶后慌慌张张跪下:“夫人,奴婢不敢不喝啊。”

孙夫人居高临下看着她:“稍后会有人送药来,

你如果还想留在府里,就老实喝掉!”

说话间,孙成河赶到。

阿雪心中惶惶然,看见孙成河后,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方才哭都不敢哭,此刻泪水夺眶而出:“公子,夫人她……她是不是要赐死奴婢?”

孙成河看到她惶然的小脸,叹息一声:“不是,只是落胎药而已。”

阿雪伸手摸着肚子:“我有孩子了?”

“应该没有,母亲是……”以防万一。这种话,孙成河哪里说得出口?

只是怀疑阿雪有孕,就要灌落胎药,不说那种药物特别伤身,凭什么这孩子不能生下来?就因为阿雪出身不好?

阿雪满脸是泪:“公子不用为难,奴婢心里都明白,待会儿会好好喝药的。奴婢只要能够留在公子的身边就已经很满足,至于孩子……虽然奴婢很喜欢孩子,但奴婢更爱慕公子。为了公子,奴婢什么都愿意做。即便是死,也毫无怨言。”

她满眼情意,神情间满是对孙成河的依赖和信任。

但是,孙成河这些日子已经发现,人心善变。之前他对妻子一心一意,从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如今对着阿雪他说不出狠心的话,做不出狠绝的事,即便妻子没有指责,他也明白,自己是变了心了。

今日他负了妻子,难保他日不会负了阿雪。妻子有孙家主母的身份,又有孩子傍身,即便没了母亲护着,任何人都动摇不了妻子的地位。但是阿雪不一样。

阿雪是个柔弱女子,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如果他变了心,阿雪身边又没孩子……怕是只有郁郁而终一条路走。

“娘,这落胎药别灌了吧?”

孙夫人眼神冷冽:“成河,你什么意思?之前我跟你晓之以理,你明明知道我这么做的缘由!”

孙成河迟疑:“都不知道有没有孩子就灌药,未免太……”

“太什么?”孙夫人一指阿雪,“这个女人在跟你之前过的日子很差,自从入了府,她不说养尊处优,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既然享受了富贵,就该守规矩,为这份富贵付出一些本就应该!”

她语气越说越重,“若贪得无厌,什么都想要,不如死了重新投胎!”

不是孙夫人命好生在富贵之家就认为穷人该被欺负,她是活了半辈子自己想透的。如果她出身贫寒,真想过富贵日子,心甘情愿与人为妾,那她就会老实守规矩!

阿雪压根就不是个老实人。

虽说不是所有的避子汤都有用,但孙家买来的,绝对不存在避不住的可能!如果阿雪真的有了身孕,一定是她在汤上动了手脚。

阿雪泣不成声,整个人摇摇欲坠,浑身都在发抖:“夫人,奴婢没有贪得无厌……求您明查,求您明查啊……”

孙成河眼中的阿雪特别可怜,他忽然上前,挡在阿雪面前。

“娘,不管阿雪这一次有没有孩子,我都不打算给她喝落胎药。”

孙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眼前满脸倔强自以为有担当的儿子,她越想越气,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孽子!”

孙成河从小到大,都是跟在父亲身边长大,母亲对他嘘寒问暖,偶尔意见不合,也是好言好语耐心劝导,从来没有骂过他。

他吓一跳,忙跪了下去。

孙夫人没有因为儿子的孝顺而松口气,反而更生气,因为这代表儿子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试图跪下反抗。

“成河,这个女人心术不正,你看不出来吗?”

孙成河低着头:“娘,您不就是因为夫人是您娘家侄女,所以才对儿子的妾室如此苛刻么?别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儿子已经不是三岁孩子,懂得道理了。”

孙夫人噎住。

凭良心说,她确实因为儿媳妇是娘家侄女,所以才对阿雪这样严厉,但是,她从来就没想过儿子身边只有儿媳一人,她不认为儿子能够做得到为儿媳守身如玉。

孩子大了,一个个的都不听话,孙夫人被气得头痛,忍不住伸手捂着额头。

“我管不了你!这个叫阿雪的心术不正,你别逼我!”

孙成河苦笑:“娘,阿雪是个苦命人,只想求一处容身之地。您和夫人为何就是看她不顺眼呢?到底要儿子怎么做,你们才能放过她?”

孙夫人嗤笑:“你离这个女人远一点,当她不存在,本夫人才懒得理会她!她进府这么久了,你看本夫人何时为难过她?若不是她胆大包天怀上孩子,本夫人也不会到这里来。”她语气不屑,“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本夫人见得多了!”

听到母亲前面几句话,孙成河心中苦涩,因为他发现自己照顾阿雪已经成了习惯,如果和阿雪保持距离,他……可能做不到!

“灌药!”孙夫人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她故意提前离开,就是想看看儿子会不会为了这个女人忤逆自己。还有,女儿说了那么多不合适的话,她得赶紧去跟儿媳解释一下。

*

高家做的是茶叶生意,其实是个二道贩子,从别的人手里买到茶叶之后,再卖给其他富商。那些商人会把茶叶销往全国各地。

楚云梨认为,这赚得少,还赚得艰难,她已经买下了茶山,打算将茶叶的价钱卖高一点,最好直接交到外地的茶商手中。多方打听,她很快就找到了两位茶商,将生意顺利谈了下来。以后光茶叶这一块,就能比之前多赚五成银子。

谈成了一笔生意,楚云梨心情不错,正吃东西呢,孙夫人就到了。

楚云梨吩咐:“添一副碗筷。”

孙夫人进门,看见满脸怡然的儿媳,心情有点复杂:“这是午饭还是晚饭?”

午饭太迟,晚饭太早。

楚云梨笑着起身:“这是中间加餐,稍后还要吃晚饭,睡觉时还有顿夜宵。”

闻言,孙夫人特别欣慰:“你要照顾好自己。那个,小柔白天来了,说了些很不恰当的话,你别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楚云梨含笑点点头。

孙夫人见她没生气,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豁达的……”

“姑母。”楚云梨放下碗筷,认真道,“我不是豁达,当时也很生气,但是他们走了之后,我想了很多。小柔说要让家里给我休书……说实话,这些天住在娘家,简直处处顺心,我想这么过一辈子。”

孙夫人惊得险些将喝进嘴的汤喷出来。

“宝,你这是何意?”

“和离归家也不错啊!”楚云梨伸手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大哥不是亲生,父亲因此险些一蹶不振,好在有生意需要他操持,他才没有倒下。但回头,父亲肯定会为了子嗣各种折腾,他喝了绝子药,又一把年纪,我怕他最后没有生出孩子,反而把自己的身子给折腾垮了。既如此,还不如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姓高。”

孙夫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强调道:“这是我们孙家的血脉!”

“阿雪已经怀有身孕,即便没有,凭着表哥对她的怜惜,也很快会有。”楚云梨垂下眼眸,“而我只有这个孩子。留在孙府,这孩子要与那么多的弟弟争,留在高家就不同,他不用与人相争,或许没那么富裕,但可以过安宁日子。”

孙夫人没法反驳儿媳的第一句话,方才儿子那模样,明显是默许了阿雪生孩子。

对了,她隐约记得,阿雪进门的时候说是已经被伤了身,不能有孕?

简直满嘴谎言!

孙夫人越想越气,心中也有点茫然。今日之前,她一直认为儿媳妇跟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婆媳俩一条心。

但现在,儿媳妇要跳船了。

日后,留她一人面对不听话儿女,孙夫人想到此,心里特别慌。

“别啊,在我心里,我的儿媳妇只有你一个人。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我正经的孙子。”

楚云梨摆摆手:“姑母,还是给我一封休书吧。”

孙夫人:“……”

“不行!你爹不会答应的!”

她慌慌张张起身,飞快离去。她得赶紧找到大哥,好生商量这件事。

*

楚云梨过得如鱼得水,以为高老爷回来之前都能惬意闲适,这一日,外头忽然有丫鬟跑来求救。

这个丫鬟是高云宝嫁入蒋家后那边安排的。只是多年主仆,已经有了些情分。

丫鬟进门,还隔着老远,看见楚云梨后飞扑着跪下磕头:“夫人,救救我家夫人吧,求您了!求您了……如果您不去,我家夫人会死……”

她满脸惊恐惶然,头磕得砰砰响。

楚云梨呵斥:“别再哭了,好好说话。”

小半个时辰之后,高家的马车停在了蒋府门外,楚云梨扶着丫鬟的手,直接到了大门口。

“我要见你家夫人。”

蒋老爷年纪不轻,高云宝嫁给他做继室,以区区二十几岁的年纪做了当家主母。

门房有些为难。

楚云梨厉声道:“我是你家夫人的娘家人,是她亲妹妹。你们把我拒之门外,这算是什么礼数?蒋府下人,连这规矩都不懂?”

门房还没反应过来,里面已经有了动静。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行来,看打扮应该是管事,他走到楚云梨面前,躬身一礼:“孙夫人,里面请!”

楚云梨不客气地大步踏入:“我姐姐呢?”

管事快步在前带路,高连宝以前来过这里,既然是姐妹,在对方有红白喜事时,都要登门相贺。只是,那时候是孙夫人带着,高连宝只需要跟在婆婆身边,偶尔笑一笑,做个吉祥物就行。

蒋老爷住的是主院,没多久就到了,楚云梨还在院子之外就看到了里面血腥的一幕。

有人趴在地上,衣衫被扒掉,下半身都是血,偶尔有没破的肌肤也是青紫一片,只看得到头附近一点点白皙的肤色,黑发乱糟糟的 ,衬得肌肤都变成了惨白。

楚云梨眼神很利,还隔着老远就认出来趴在那里被打的半死的人就是高云宝。她快步

上前,脱掉披风盖在高云宝身上,冷笑一声:“两家结亲,修百年之好,即便我姐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也是请我父亲出面商量,你们这是动用私刑!”

蒋老爷坐在边上,跟菩萨似的,眼皮都不撩一下。

蒋玉抱臂,面色淡淡,不打算开口。

好半晌,蒋老爷才道:“这女人不知廉耻,与继子苟且,本老爷抓奸在床,一怒之下对她动了手。你们若是不怕丢人,尽管去报官!”

楚云梨还没说话,就察觉到脚边的高云宝伸手拽了拽她的裙摆。她蹲下去扶人,顺便摸了一下脉,随即面色微变。

高云宝受伤很重,在挨这顿打之前身上就已经有了内伤,若是不及时找高明大夫救治,可能就活不了了!

这不是跟蒋家父子计较的时候,楚云梨侧头吩咐:“将姐姐抬上,先去医馆!”

高家距离此处太远,如果回到家再看大夫,绝对来不及。

楚云梨弯腰,小心地帮高云宝掖好披风,不让她肌肤裸露。

高云宝察觉到妹妹小心翼翼的动作,苦笑道:“没必要!反正已经让人看了去……”

几个丫鬟抬着高云宝往外走,楚云梨也帮忙,低声道:“姐姐,话不能这么说。咱被狗咬了一口,不咬回去,也要把狗的皮子给扒掉。一辈子很短,受什么也别受委屈,吃什么也不能吃亏。”

她一边说一边走,还没出拱门,就听到身后的蒋老爷沉声道:“这女人不贞不洁不知廉耻,本老爷今日要休了她。休书稍后会送来。”

楚云梨回过头,上下打量着蒋老爷。

蒋老爷对上她的眼神,有种自己那些秘密被人窥视之感,男人绝对不能承认自己不行,他微微仰着下巴:“你看什么?”

“我看……被阉了的疯狗长什么样。”楚云梨一句话落,院子里落针可闻。

关于蒋老爷的隐疾,知道的人不多,但院子里这些一定清楚。

所有人都惊呆了。

高连宝看着才二十左右,肌肤特别嫩,还是个小姑娘呢,开口就是这种虎狼之词,她就不怕把老爷得罪了吗?

蒋老爷的脸色一瞬间铁青:“孙夫人,你在胡说什么?”

“你就当我是胡说的吧。”楚云梨似笑非笑,讥讽道:“是不是胡说,外人不知,蒋老爷自己该是清楚的。不就是想休了我姐姐么?我等着你们的休书!回头……我姐姐还能再遇良人,不至于被畜生耽误一辈子。”

她一再骂人,蒋老爷怒极,一巴掌拍在桌上,霍然起身:“高氏!你想死么?”

楚云梨故作惊讶:“原来你们家不止动用私刑,居然还准备杀人害命?惹不起惹不起,曹氏那个女人太恶毒了,给我姐姐找这种人家,早知道,该把她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