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1. 被报错恩的女子 十 白雪梅被……

    白雪梅被吼懵了。

    她知道自己方才为难了陈见山, 想着两人新婚燕尔,感情也不错,稍后哄一哄, 应该见就过去了。想着进了门就把男人拉到房中说几句话呢,就被父亲劈头盖脸给骂了一顿。

    “爹!我今天是回门,算是娇客!”白雪梅越说越委屈, 眼泪滚滚而落:“不管我做错了什么, 错得有多离谱,在我的新婚夫君面前, 你都不应该骂人呀。”

    其实还应该帮着她遮掩一二。

    “大喜的日子, 哭什么?”陈见山出门后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心情就更糟了。他不是没有娶过普通人家的姑娘,之前的严月娇家中也不算多富裕。回门的那天, 一进门就摆了两桌席面,将所有亲近的亲戚全部都请了过来。

    虽然那些亲戚也不富裕,但却足够热情,他门口没有被人拦,更没有遇上这样的糟心事, 顺利进门后就被迎到了主位。

    这是当下的规矩, 新女婿回门, 那是不论尊卑的, 一辈子也就这一天能在妻子的娘家坐主位。

    那天他喝了不少的酒,几乎每人都来找他敬酒, 倒不是严家的亲戚谄媚, 而是当下就是这种风俗。每次他应付得有些烦,但半个时辰之后,严月娇的爹娘就以二人要早早回家为由将他们送上了马车。

    时隔一年多, 再次回想起来,并不觉得难以忍受。

    可白家呢,院子里什么都没有,白雪梅的哥哥和弟弟只顾着上下打量他,也不上前招呼,更没有送上茶水。

    茶水是烧好了的,只是白母怕自己去端茶的时候这边闹得太僵,见新女婿满脸不悦,她就更不敢离开了:“见山啊,你先坐,我去给你倒茶。”

    说着,一把将女儿薅进了厨房。

    白雪梅心里委屈,冲着母亲不客气地道:“娘,我都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了,回来是客人。爹再不高兴,也不应该当着夫君的面吼我。让自己的爹娘嫌弃成这样,不顾外人张口就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多不堪呢。”

    说着,又擦了擦泪。

    白母已经准备好了茶壶和茶杯,本来不想理女儿的,看她愈发来劲,忍不住呵斥:“你多能耐,抬手就是二十两,有这银子还不如去乡下给你大哥买两亩水田呢。每年的出产都够他们一家吃喝了。”

    这是普通人过日子的想法,但落在白雪梅耳中,顿时就想多了,她眼泪再次滚滚而落:“你眼里除了你儿子还有什么?人家都求上门来了,赖在门口不肯走。不打发了他,我跟夫君怎么进门?难道咱们今天就在门口耗着……天黑之前可是要回到陈府去的,不然就是不吉利。”

    “我懒得跟你说。”白母一把推开了女儿:“别挡道,我要去招呼女婿了。”

    白雪梅:“……”

    “你就是势利眼!”

    白母心下暗骂,头也不回,面露笑容往外走。

    “见山,这么早就到了,你们什么时候出的门?”

    陈见山心里不高兴:“天不亮就走的,夫人她念着要回家,几乎一宿没睡。也折腾得我睡不成。”

    话中带着几分怨气,白母立即道:“雪梅被我们宠坏了,她心地善良,没有坏心眼儿,往后你多担待。”

    提到心地善良,陈见山面色好转了些,看了看天色:“我们还要赶回城里呢……”

    所以,赶紧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吃过算是有这么一码事了,然后就各忙各的。

    白母飞快道:“我就去做饭!菜准备好了的,你稍等一等,最多半个时辰就得!”

    说着,拉了躲在屋檐下不敢过来的大儿媳妇钻进了厨房。

    陈见山颇为无语,合着还没做?

    就能叫一桌席面吗?不管好不好吃,至少面上好看,还大家都省心。

    其实陈见山误会白家人了,由于之前陈家送来的那些聘礼里没有真金白银,都是些吃的用的,白家人不能把那些拿去卖掉啊……虽然可以卖得出去,但丢不起这人。

    这也就导致了一家人手里没有多少现银,嫁一个女儿就算不置办多少嫁妆,那也是要花银子的。家中不至于揭不开锅,也不能招待了女婿之后就拉饥荒吧?

    为了省一点儿银子,白母决定在家里做饭。为此还跑去学了两个菜。

    厨房里的烟火气偶尔会传出来。陈见山跟便宜岳父对坐着相顾无言。

    此时的白父心里有些不得劲,刚才他已经翻看过女婿带来的礼物了,确实摆了一大堆,但细较起来,没有能换银子的,最多就是让一家子吃个稀奇。都到了今日他才确定,跟富贵人家的公子结亲,自家压根占不到多少便宜。

    有银子给外人,没银子孝敬岳父,实在没天理。忒不会做人!

    “见山,是这样的,你那个哥哥已经二十岁了。之前一直都在给人帮工,多半是在做小伙计,吃的是辛苦饭。”白父之前就一直迂回暗示女婿孝敬,但几次礼物送下来,他发现女婿听不懂内里的意思。今日他打算直白点,道:“雪梅是你的妻子,好歹也算是个大家夫人。要是你的大舅子在外头给人帮工,好说不好听啊。我是这么想的,干脆你今天把他带去城里塞到铺子里跟人学学算账,好歹算是一门手艺。以后有机会开个铺子,他们就不会拖累雪梅了。”

    陈见山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冒头的趋势。

    他娶了严月娇,夫妻俩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他帮忙。甚至有一次他过来接人,还听到严月娇的一个表哥过来求她给个活干。当时他站在门外,严月娇都还没开口呢,就已经被岳父挡了回去。

    并且岳父岳母不止一次的强调说让严月娇不要惦记家里,好生跟他过日子。

    这一对比,高下立见。

    “其实生意上的事我说了也不算,都是爹在做主,他不喜欢用熟人,就怕以后弄得连亲戚都做不成。”这是当初严父拒绝外甥时的话。陈见山张口就来,一点儿都没犹豫。

    “雪梅的哥哥也不是外人,你们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绝对不会生气。”白父听到他不答应,心头就咯噔一声。

    如果真的不能把儿子塞去陈家的铺子里学算账,那他嫁一个女儿得了什么?

    就得了些点心吃,得了几套衣裳穿。还不如将闺女嫁到附近,至少可以互相照料呢。

    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白母的菜刚下锅,这时候离开会糊,她扬声喊:“去开门呀!”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白父心里很不高兴,却又没立场勉强女婿,甚至连重话都不敢说,正觉得不自在呢,这敲门声来得正好,他想也不想立刻上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妪,头发花白,身子佝偻,驼背得厉害,下巴几乎都要贴到了门槛上,她却努力抬起脸,浑浊的眼睛往院子里瞧,看见白雪梅时,她不管不顾就往里挤。

    白父岂能让她进来?

    不说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人,只现在家中有贵客,就不是跟这些人纠缠的时候,他一把扯住那人的后衣领:“你站住,别往里闯。这是我家。”

    妇人已经摔倒在地。

    白父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可没有推你哈,是你自己摔的,别赖人。”

    老妇人老泪纵横:“白姑娘,白大善人,帮帮我吧。”她一边哭,一边说起了自己的苦命:“我三岁没了娘,五岁没了爹,那之后被伯母卖给了别人家做童养媳。我那婆婆不干人事,我整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十三岁那年在牛圈里摔了一跤,又被牛踩了一脚,躺了半年多背就这样了。我以为熬死了公公婆婆,自己就能当家做主,好歹能看到一点儿做人的希望,可婆婆头一年走,我那男人就瘫在床上了。他死了之后,我唯一的儿子又摔断了腿,媳妇儿也跑了,今年我孙女病了……大夫说再不用好药就没了……呜呜呜……”

    说得抑扬顿挫,夹着哭声,像是这院子里在哭丧。

    白父脸色很难看。

    白雪梅本来不打算再多管闲事,毕竟方才自己帮了一个人之后父亲和夫君都已经很不高兴,向来不多话的母亲都说了自己,可这妇人实在太可怜了。她上前把人扶起来:“你孙女病得重不重?大概要多少药费?”

    “不知道。”妇人哭哭啼啼:“估计没有三五两银子治不好。”她又强调:“我不是骗子,这一辈子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以前都熬了下来。这次是真的走投无路,你们要是你不帮我,回头我买一包药一家子吃完一起走,也省得留在这世上遭罪。”

    白雪梅眼中满是怜惜。

    陈见山一开始本来也打算出手相帮,三五两银子就能救一条性命,没撞上不知道就算了,这都撞上了,就当是日行一善。可在听到妇人后面一句话时,他脸色沉了下来。

    这分明是威胁嘛。

    白雪梅心里明白,方才在门口的那个人很可能是个骗子,说是写借据,结果一拿到银子跑得比狗都快。应该不可能会还了。可这人……不帮的话,她心里会过意不去。

    “这样 ,你去请李大夫,回头诊费和药费我来付。婆婆,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可不能走绝路啊。”

    妇人千恩万谢,哭着走了。

    白雪梅将人送到门口,忽然看到外面还有不少人围观着。甚至还有一架熟悉的马车,那是严月娇所有。

    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去吵架了。换做以前,她肯定要上前讥讽几句,但今日是自己的大日子,吵一架这寓意也不好。她抬手关门,可人群中忽然又冲出了两个壮汉,他们抬着个门板,门板上的人脸色发青,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过来之后也不多话,朝着她就跪,直接磕头,求她救命!

    白雪梅面色僵住,余光一扫,看见人群里还有两个妇人在哭哭啼啼,看那位置,跟这地上跪着的几人好像还没关系,一左一右站着,互相也好像不认识。

    也就是说,这眨眼间,至少还有三波人等着她帮忙。

    她是很愿意帮别人没错,可……没完没了。她也受不住啊。再说,为何要挑今天嘛。

    白雪梅一咬牙,管他死啊活的,再帮别人,陈见山要翻脸了。于是,她抬手就关门。

    可她力气小,根本就关不住,其中一个男人用手放在了门上,被门夹了好几下也不收手。

    “菩萨,你就帮帮忙吧。我这个弟弟要是再不喝药就要没了,大夫说要用人参吊气。”

    白雪梅:“……”

    她又看了一眼门板上的人,这会儿似乎还在抽抽,皱眉道:“他病得这么重,根本救不活……”

    “我知道!”那男人没起身:“我弟弟的儿子去找他舅舅借钱,他舅舅在隔壁城,一来一回至少要三天,这都去了四天了,最多三天人就能赶回来,我想让侄子见他爹最后一面,大夫说,用人参还能吊住几天,可我们买不起人参。只要五两……买不起一整支,切几片就行。菩萨帮帮忙吧!”

    说着,又开始磕头。

    楚云梨坐在马车上,看着这番情形,不打算出手帮忙。说难听点,那两个男人穿得并不差,又是亲兄弟,如果他们真的想让弟弟等到儿子回来,五两银子……就算家里拿不出来,找几个亲戚凑一凑,应该相差不大。退一步说,就算凑不出来,也没多大的事,看床板上的男人张嘴呼吸,每活一息,那都是受罪。还不如早早地去了呢。至于让儿子送终这事……病得这么重,他儿子一走好几天,在去之前应该就已经有了见不到最后一面的准备。

    这兄弟俩并非不明白这些道理,还把人抬来,明显就是有其他的想法。

    反正,楚云梨多瞅了一眼那个生病的男人,就算有几百年的人参,也活不过今晚。要么是大夫是骗子,要么这兄弟二人是骗子。

    他们和方才那个妇人不同,那妇人等着救命,如果白雪梅不帮忙,楚云梨也会私底下出手的。她帮过许多人,还从来没有被人像这样缠上过。说到底,帮忙得有底线,一开始那个赌鬼,换了楚云梨,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这边白雪梅门关不上,没法子了,从头上取下玉簪:“拿去吧。”

    兄弟二人眼睛大亮,抢了玉簪就走,跑了几步,有众人提醒才想起来门上的人还没抬走。两人又跑回来抬门板。

    楼尚安瞅了一眼,道:“玉簪值好几两,买几片人参倒是足够,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买。”

    多半是不会了,方才那人吐白泡泡,兄弟二人就跟看不见似的。分明就是拿这将死之人来卖惨。

    两个边上哭了许久的妇人总算找着了机会,抢着上前哭诉。

    白雪梅:“……”

    围观的人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又有人喊着让一让,分明就是想近前来。她又一次要关门,却被两个妇人拦住。

    她使劲关,其中一人的手像是不知道痛似的,被夹青了都不收。

    白雪梅都想哭了:“我是真的没有了。”

    “我只要二两银子。”手被夹青了的妇人满脸希冀:“你给我二两,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另一人离她远了点儿,哭着自己苦命的男人。

    白雪梅今天听了太多感激的话语,没将妇人的话放在心里。

    恰在此时,院子里的陈见山再也受不了门口的呱噪,也不想再等饭吃,说了一句还有事要办,起身走了过来,他扯了白雪梅的手:“让开!”

    白雪梅被他扯懵了:“夫君?”

    “我要回去忙铺子里的事,你自己在这儿应付他们吧。”陈见山丢下一句话,抬步就走。

    白雪梅吓一跳,这会儿也顾不上别人的拉扯,踹开拽她裙子的人,追着陈见山就跑出了人群。

    “夫君,我是好心,一点私心都没有,只是想帮一帮别人而已。”

    陈见山暗自运气,当着外人的面,他没搭话。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白雪梅抱着他的胳膊:“谁都可以嫌弃我,就你不能,当初我不多事,你就已经被抢到了城外,哪里还有命在?”

    严月娇和陈见山成亲一年,因为她不知道救命之恩的事,夫妻俩也就提过一两次。且严月娇从来就没提自己救了他之类的话,最多感慨几句他运气好命不该绝。

    陈见山听她又一次提这事,脸色不太好:“雪梅,如果不是当初的救命之恩,我绝对不会娶你。”

    白雪梅低下了头:“我知道。”

    两人都走了,围观众人渐渐散去,楚云梨找到了那个手被夹青的妇人,顺手给了她二两银子。

    方才她看得真切,白雪梅甩开她走了后,妇人眼中一片黑沉沉的绝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这才是真正需要银子的人。

    妇人恍惚间手中被塞了一个东西,下意识垂眸,当看清楚时银子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因为流了太多的泪,她看不清眼前情形,忙不迭用手擦了擦眼睛,确定是银子后,急忙将银子收入袖中,然后嚎啕大哭。

    刚才是压抑的哭声,这会儿哭得畅快淋漓。

    楼尚安多瞧了一眼:“我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悦来楼一个伙计的媳妇。”

    楚云梨没想到还能遇上熟人:“回头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看楼尚安到这里来的缘由是悦来楼,就知道那里的东家不是个好东西。

    两人的马车缓缓往严家去,刚转弯,就看见陈见山的马车停在那处。

    楚云梨以为二人走了,没想到还在这里,意外之余,笑吟吟道:“陈夫人心地善良,转瞬间就帮了好几个人,着实让人敬佩。”

    白雪梅面色有些尴尬,夫妻二人正因为这事吵架呢。她点点头:“你们先走吧。”

    楚云梨的车夫没动,她笑了笑:“还未恭贺二人新婚之喜。本来那天我打算登门贺喜的,后来没能去,因为我的酒楼要开张了。这事还得多谢陈公子,让我遇见了做生意的契机和……未来的夫婿。”

    楼尚安也笑:“我也想谢谢陈公子,如果不是你遇上了真正的救命恩人,怕是还不肯休妻,我也就不能遇上这么好的未婚妻。”

    陈见山被挤兑得脸色铁青:“严月娇,你好自为之!”

    “我自然是要好好的。”楚云梨煞有介事:“说起来,我嫁到陈府一年,一个人都没帮,甚至没有拿银子回娘家,谁也没占着我的便宜。如果陈少夫人必须是白姑娘这样善良,那我确实不够格。就算你没有找到白姑娘,我们也不能白头偕老。”她冲着身边的楼尚安温柔一笑:“他找到了正缘,我也找到了。可见老天爷还是有眼睛的。”

    白雪梅总觉得她说的话不中听,像在针对自己,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陈见山脸色越来越难看:“严月娇,你当真相信这个小白脸会真心对你?脑子呢?你们才认识几天?”

    楼尚安一本正经:“我心悦娇娇,此生只她一人。若是做不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楚云梨眉眼弯弯:“我相信你。”

    陈见山看不得二人亲近,出声道:“老天爷且管不了这么多。”

    他登门求去娶严月娇时,态度诚恳,有表示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云梨似笑非笑:“意思是你当初的誓言没有应验?陈公子,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等着看你倒霉。”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