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1. 女家主 十四 三合一 周府离桃红……

    周府离桃红所在的柳府来回得半个时辰, 在等待的期间,张姨娘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可坐在主位上的女子手里拿着账本翻着, 似乎很忙的样子。

    张姨娘又不太好意思直说自己想见老爷……在这样尴尬的气氛里,度过了半个时辰之后, 外面桃红带着人飞奔而来。

    桃红来得这么快,一来是她在柳府没有事情做, 无人敢为难她, 说走抬脚就能出门。一来, 周府的人只说主子找她有事, 私心里她还是很愿意跟娘家拉近关系的。至少, 在外人眼中姐妹的二人的感情越是亲密, 她的处境会越好。

    “姐姐, 何事?”

    来得迅速, 桃红进门后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楚云梨伸手一指坐在椅子上的张姨娘:“有人找你。”

    桃红没有见过张姨娘,瞅了一眼之后只觉莫名其妙:“姐姐, 我不认识她, 你也真是的,我如今身份不同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这人的打扮一看家里就挺穷, 我做丫鬟的时候都不会跟这样的人深交……你该不会只因为一个乡下女人找我, 就把我这么远接来吧?”

    张姨娘没有养女儿, 甚至她还怕女儿知道当初自己流落在外多年的原因后不愿意与自己亲近,刚才人一进门,她就特别紧张。听到这番话,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面上尴尬不已。

    楚云梨似笑非笑:“桃红,不能只看一个人的外表和打扮就蔑视人家,这位可不是外人。”

    桃红满脸不以为然:“姐姐,我看你分明是拿我当小狗溜着玩儿。今天乡下女人找我,你让我白跑一趟,明天一个下人找我,你又让我跑,后天是个乞丐,我还得跑,合着我一天什么都不干,就等着你溜我玩儿?你是周家的女儿,身份手段都了不得,我也是爹的女儿呀。你可别太过分了,爹不会任由你欺负我的。”

    张姨娘听到女儿这番话,心里特别难受,见女儿提及了父亲,心里便生出了几分期待,如果老爷因此回来的话,也能解了她的尴尬。

    反正,她是不好意思主动提及见老爷的面的。

    楚云梨才不会让张姨娘如愿,道:“这不是乡下妇人……”

    “她这身打扮,不是乡下来的女人,也绝不是什么台面上的人物。”桃红从夫家来到周府,一路招摇过市,已经达成了自己想要的目的。说话毫无顾忌,甚至还有些故意找茬的意思在。

    楚云梨笑了:“张姨娘,你还不说话,妹妹要拿我当仇人了。”

    听到这句称呼,桃红先是皱眉,随即面色越来越白。她又不是傻子,姓张的姨娘又和自己扯上关系的,除了她的生母之外,不会有别人。

    她扭头时,脖子都是僵硬的,对上面前女人讨好的眼神,见其一身破旧,心头的火气瞬间就冲到了头顶。

    “你是我娘?”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周传芙还故意不挑明身份听她贬低生母,这不是来认亲,是来给她添堵,是让她丢脸来了。

    张姨娘眼泪汪汪:“女儿,娘对不起你。”

    她说着就上前想要握桃红的手。

    桃红一开始在乡下那几年吃了不少的苦,稍微大一点,被卖进了柳府之后,也被欺负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她就被选到了柳冲的院子里做小丫鬟,后来是大丫鬟,再后来是通房……可以说,进了柳冲的院子后,她衣食住行都和以前大不相同,很少会见到黑成这样又衣着破烂的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张姨娘的手,甚至没能掩饰住自己的嫌弃。

    张姨娘身形僵住。

    她他之前想过女儿会不认自己,或是假惺惺认了自己却不肯亲近,也可能恨毒了自己不愿意相见……可当女儿真的嫌弃自己时,她还是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女儿,我……”

    桃红甩开了母亲,心里也有点后悔,不过又一想,当初这个女人可是将周府为数不多的血脉给弄丢了,被父亲彻底厌恶了的。本来就不想亲近她,想到这些后,更是坦然地再次后退一步:“不要随便认亲戚。我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亲娘,我的亲娘是谁,得我爹说了算。”

    她扭头看向楚云梨:“姐姐,不是我说你。你平时那么忙,怎么还得空跟这样的人消磨时间?不认识的一律撵出去就是。就算她真的是我的生母,你也不该随便让人进门,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年那女人可是害我流落在外多年……你就是再想看我的笑话,也别拿周府的名声开玩笑。”

    楚云梨看了一眼边上的胡夫人:“我娘说,这确实是你的生母,她进门后也只说是想念女儿才大着胆子登门求见。你对我已经生了那么多的误会,如果你娘来了我还隔着不让你们母女俩见面的话,回头你又说是我的不对。”她装模作样叹口气,“我这姐姐可太难做了,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来人,送客!”

    桃红顿时觉得不对,什么叫她说不是就不是?

    尤其胡夫人已经承认这位就是张姨娘的情形下,她要是死扛着不认亲娘,知道的会明白她被母亲丢弃的怨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嫌弃亲娘上不得台面才不认。

    要是传了出去,她还有个什么好名声?

    虽说名声这玩意不当吃不当喝的不用太在乎,可是她的亲姐姐是周家主,得所有人尊重,她也不能混得太差啊。一个人要是背上了不孝的名声,那会被所有人孤立的。

    “姐姐。”桃红脸色不太好,“不管她是不是,我都不会认,既然是给周府生下了血脉的姨娘,还是该弄个水落石出的,胡夫人,您真的认清楚了?”

    胡夫人面色复杂,点了点头。

    桃红垂下眼眸,方才一心想着周传芙不给自己面子,倒是让她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之前周传芙没少拿自己不是周府血脉的事情来威胁,如果生母回来了,那她的身份会稳当。周传芙想要再在这上头做文章,就没那么容易了。

    “既然是,那就把人留下来吧。”

    楚云梨扬眉:“桃红 ,此事不能这么草率决定。张姨娘离开多年,府里的人包括爹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如今这死了的人突然冒了出来,谁知道背后有没有阴谋?咱们府上可不是什么人都会收留的,你要是想伺候她安享晚年,完全可以把人接走嘛!”

    张姨娘知道女儿对自己有怨气,听了这话还是伸出了两分期待。不是她觉得女儿会以德报怨,是她清楚周家女儿手头银子很多,她一个人根本花用不了多少,女儿兴许会为了所谓的名声养着她。

    说实话,她并不想留在周府,也不愿意去柳府,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拿到一笔银子过自己的日子。

    “我才不接。”桃红想也不想就道,“从来都没有出嫁女带着生母一起出嫁的道理,家里不可能连个姨娘都养不起。姐姐,你不能因为我不看重姨娘,你捏着姨娘拿捏不了我,就不肯照顾她啊。周府那么多的银子,就多养一个人而已,每日里厨房倒掉的饭菜她都吃不完,这是多为难的事么?”

    “府里是有银子,也每天都有多余的饭菜。可是,凭什么要养着一个弄丢了周府血脉之人?”楚云梨态度轻松,“桃红,爹住在郊外莲雾山上的事情不是秘密,张姨娘不去那边,直接来了府里……你想过缘由么?”

    张姨娘脸色微变,忙出声道:“不管我有多大的错处,也是给周府立了功的。”

    “这功劳还有几分,得我爹说了算。”楚云梨起身,“来人,送张姨娘去郊外!”

    桃红私心里希望张姨娘留在府里,只要这个人在,她就不会沦为欺骗周府,想要混淆周府血脉之人。

    而张姨娘并不希望自己回来的事情没有闹大之前就见到老爷,她真的很怕自己会无声无息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兴许连全尸都没有。她急忙跪了下去:“家主,我不要去郊外,求您……既然胡姐姐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你又怕我回来是被人指使,要不您给一点银子,我……我是走投无路了才回来的。”

    “要银子呀?”楚云梨笑吟吟问:“要多少?”

    对于在乡下苦了一十多年的张姨娘来说,哪怕就是多得一两银子她都会很欢喜。可是,她当初在府里住过,知道周府有多富贵,主子随便打赏一个得力的下人都是几十两起,她不甘心拿着几两银子离开。看见周传芙心情不错的样子,她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试探着道:“三五百两?或者一百两也行。”

    她心里有些沮丧,银子当然是越多越好。可只要有一百两,她就能把家里安排好,自己也不用一把年纪了还去地里干活,省着点花,兴许还能找个人伺候自己。

    楚云梨目光落在桃红身上:“爹没有承认她的身份,没说让我帮她养老,这银子我是不会给的。桃红,你要是愿意奉养,你自己给吧。”

    桃红:“……”她单方面的认亲,单方面奉养母亲是不行的,兴许还会惹怒父亲,她不干这么蠢的事。

    “姨娘给爹生了孩子,爹本来就该照顾她,家里的银子都在你手上,本来就该你出。”

    楚云梨嘲讽道:“我说了这件事情得爹亲口承认,只要爹有了吩咐,府里不差这一点。方才我说让人将她送去莲雾山,她又不愿意。”她站起身,“为这么点儿事耽搁大半天,爹知道了会生气的。”

    语罢,抬步就走。

    胡夫人眼神一转,也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飞快起身溜了,连桃红的出声唤她,她都没有回头。

    张姨娘傻眼了。

    她来之前这想过可能会有的结果,运气好些,能够住进府里或是拿着银子离开,也很可能会惹恼周府的主子挨顿打甚至丢命。将她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桃红皱了皱眉,带着人转身。

    这是母女俩一十多年前分别之后第一回见面,当初张姨娘将孩子送走虽然下了决心,却也是一时冲动,心里不是不后悔的。看见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容貌不说绝美,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女儿,你要去哪儿?”

    桃红头也不回:  “回府!”

    “你不管我了吗?”张姨娘伤心欲绝。

    桃红回头上下打量她:“你当初离开的时候才一十岁不到,后来又嫁了人,你生孩子了么?”

    张姨娘没想到问这话的是自己女儿,她还以为是周传芙父女呢,相比起面对他们的惧怕,对着女儿这份惧怕小了许多,点点头道:“你有三个弟弟,这一次我来城里不方便,没带他们,以后有机会,我会让你们见面的。”

    桃红在听到她说还有三个儿子时,心中就满是戾气,再看她提及儿子一脸自得后,更是暴怒,质问:“你回来要银子也是为了他们吧?”

    张姨娘:“……”

    她确实是因为儿子一年年大了,大的那个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亲,现在还没下聘,姑娘家不太愿意,已经又准备相看,她实在没法子,这才大着胆子登了周府的门。

    女儿这话,算是说中了真相。

    “他们兄弟几个在乡下,从小吃了不少的苦,如今连媳妇都说不上,身为人母就该为孩子考虑,你还没有孩子,等你有了,也许就能理解我的做法了。”

    桃红怒极,却没有歇斯底里大喊大叫,冷笑了一声:“托您的福,我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

    张姨娘一脸惊讶:“怎会?”

    桃红嘲讽道:“你以为这天底下所有的正室都如周夫人一般大度么?当初我爬了公子的床,被夫人知道后,即刻就被灌了药。身子毁损得严重,大夫说了,调养个一三十年,兴许能有机会。”

    张姨娘哑然,一三十年之后,人都已经三十好几,且不说能不能生,男人都是爱俏的,有得选择后怎么可能去找女儿过夜?

    这没有男人,又哪里生得出?

    再说,大夫那样的说法很可能只是托词,不好说女儿没有了生孩子的可能才如此应付罢。

    “女儿,我也不想的……”

    桃红心里像是踹了一万只兔子似的,各种不平静,拂袖转身:“当初你不要我,如今也别来求我。否则,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将过去那些受到的苦难报复回来。”

    她大步流星,说完后人已经出了院子。

    张姨娘站在原地,整个人木木的。

    这怎么办?

    没多久,有人来送她离开,她自然是不甘心的,表示要去郊外莲雾山试一试。

    楚云梨干脆连马车都没给,张姨娘没法子,又出门去请了马车。

    她让正月派人先去了一趟把事情说清楚,结果,张姨娘人刚到山门之外,就被等候在那里的护卫押上了周府的马车,直接送到了衙门。

    哪怕她给周府生了孩子,当初意图混淆周家血脉是事实,那时候让她逃了,还一逃就是一十多年……关于周府只有两个闺女,当年还弄丢了一个的事情,在周父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搜寻女儿时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如今抓到了罪魁祸首,周父要求衙门按律处置……值得一提的是,张姨娘当初的身份是丫鬟,按照当下的律法,她送走女儿是谋害主子,再加上意图混淆血脉之事,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桃红得知此事时,张姨娘已经被关入大牢,且已经定了罪。她想要去找父亲,又觉得莲雾山太远,坐上马车紧赶慢赶往周府去。

    楚云梨在偏院里,也愿意见她。

    桃红闯进院子里,第一句话就是:“那是我娘啊 ,爹怎么能那样做?”

    其实周父的做法不算错,不管楚云梨认不认同当下的律法,张姨娘做的事就是以奴婢之身谋害主子,该罪加一等。

    她猜到了周父会如此处置,因此说什么也不让张姨娘住在府里,甚至不承认她的身份。

    楚云梨扬眉:“你想求情,去找爹呀!他们长辈之间的恩怨,我一个晚辈怎么好插手?再说,就我和张姨娘这样的身份,让我真心帮她,怎么可能呢?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当初我娘有身孕时,张姨娘出手害过她!说起来,我和她算是仇人。”

    桃红:“……”

    她真的不知道里面的事情这么复杂,不过两个同时有孕的妾室之间互相伤害,实在太正常了。尤其她们还不是一般的妾,先生下孩子的那个人代表着会拥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胡夫人如今就得偿所愿了。凭着张姨娘不愿意生闺女甚至大着胆子混淆血脉来看,她做出伤害胡夫人的事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姐姐,不管她做了什么,到底为爹生下了我呀。”

    楚云梨摆摆手:“还是那话,我不可能帮着求情,你想救她,可以去郊外找爹。”

    桃红跺跺脚,真的跑了一趟。

    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周父这样的人,将家族名声看得特别重要。他都不要这个脸面,将张姨娘送到大牢里了自然不会半途而废。想让他改变主意,桃红的分量还不够。

    别说桃红,就是周传芙亲自开口求情,也多半求不下来。

    桃红连续跑了三天,累得精疲力尽,却没有改变任何人的决定。她回到柳府,柳冲已经在屋中等着了。

    值得一提的是,柳冲最近特别乖巧,不再去别的女人屋中,不做任何让桃红生气的事。

    桃红当初对他是有真感情的,否则也不会成了周家女还甘愿留在他身边做平妻……真正懂规矩的人家是没有平妻之说的。什么平妻,那就是个妾!只不过区别与其他妾室,可以站到家中长辈面前罢了。

    因此,桃红做当家主母时才会那样高兴,只要做得好,城里各家愿意和她来往,她才能是所有人承认的柳夫人。哪怕她很快发现当家主母是个烫手山芋,需要拿不少银子往里填,为了柳冲,她都心甘情愿。

    结果呢,柳冲竟然那样对她……一腔情意被辜负,谁能不恨?

    但柳冲最近在她面前小意温柔,真的满心满眼只有她,她那满是仇恨的心里渐渐软了,遇上事情没地方说,回来后也会冲着他吐露几句。

    柳冲上前帮她脱下披风,又帮她捏了捏肩:“如何?”

    “别提了,烦得很。”桃红坐下后,接过柳冲递来的茶水,“爹根本不肯原谅,明明胡夫人也是个草包,也干了不少错事。爹从来不计较,说到底,是我不如周传芙能干……”

    “话不能这么说,在我心里,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柳冲一张嘴,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吐,“其实我觉得,岳父根本就不是给胡夫人面子,只是看重姐姐,怕姐姐撂挑子不干罢了。如果当初留在府里的是你,你跟着岳父学了多年,一定比姐姐做得好!”

    谁也不愿承认自己不如别人聪明,桃红也一样,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和周传芙之间的差距就是命!如果不是命运捉弄,她绝不会比周传芙差。柳冲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面色和缓了些,心情却并未好转,烦躁地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是那个倒霉蛋,没有学过做生意,讨不到父亲的欢心……”

    柳冲这些日子憋屈够了,且他已经得知,家里上一次筹出来的十一万两银子送到了周府之后,被周传芙收了起来,似乎是买了铺子,但房契没给桃红。也就是说,如今桃红手头的银子并不多。家里为了筹银子,好多东西都送去当掉了,他还想把那些赎出来呢。

    再说,偌大周府的家业触手可及,让他放弃,实在是不甘心。

    如果伸手都够不到,他肯定就不想了,可如今他总觉得只要费一些心思,周府家财就能手到擒来。这件事情他在心里已经琢磨了很久,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说,此时看见桃红不满,心中一动,试探着道:“如果是你姐姐去求情,岳父会不会考虑?”

    桃红不高兴:“那肯定会啊。”她不满地扭头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非要给我添堵,你会不会说话?”

    柳冲讨好地笑了笑,故意做出一副对周传芙不以为然的模样:“你和姐姐都是岳父的女儿,岳父对你们应该是一样的,同样的事情,岳父会考虑姐姐的提议却不顾你的想法,不是因为岳父不疼你,只是因为你和姐姐身份不同。如果周家主是你,岳父肯定也不会忽略你的意思。”

    “怎么可能是我嘛!”桃红烦躁地踢掉了鞋子。

    柳冲好脾气的去将鞋子捡回,笑道:“岳父宁愿把生意交给一个姑娘家,也不愿意过继隔房的侄子,可见他心里很在乎子嗣传承。如果姐姐不在了,怎么不可能是你呢?”

    闻言,桃红面色惊疑不定。

    她没有开口,捧着一杯茶发呆,满脑子都是姐姐在府里得所有人尊重,一言出,底下所有人忙得团团转的模样,根本没有人敢质疑姐姐的决定。那样子,真的比男人还要风光。

    桃红越想越心动,看了一眼柳冲:“你说的都是什么糊涂话?姐姐才一十出头,已经平安生下两个孩子,不会有难产之忧。一年到头也不容易生一次病,身子康健得很,怎么可能早早离世?说不准我死了她都没死,哪里轮得到我当家?”

    柳冲眨了眨眼:“那……万一有人要害她呢?比如下毒,由她身边亲近的人下到她的饭菜里,真的是防不胜防。城里王家上一代家主就是,好端端的就中毒了,半天都没能熬过去。当时他儿子只有三岁,家主就落到了他庶出弟弟的手中……按道理说,管事们接手生意等幼朱长大才对,可偏偏他们就愿意奉王老爷为主……”

    就差明摆着说是王老爷毒死了哥哥,收买了管事才得了家主之位。

    桃红沉默下来:“柳冲,今日这些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许再说出去了。”

    柳冲笑吟吟:“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好了我才能好,咱俩之间的话,绝对不会传出去。我又不傻!”

    当日夜里,桃红辗转反侧,在天蒙蒙亮时,一把揪住了柳冲的衣衫:“起床,你去打听一下那些无色无味取人性命的药。”

    柳冲似乎刚睡醒一般:“红儿?”

    桃红听到他惊讶的声音,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毒?”

    柳冲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红儿,你这半生遭受了太多的不公平,我想要好好照顾你,又能力不够,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你身边,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一回头,就能发现我在你身后。你真想杀人,我愿意递刀!放心吧!”

    说着,他起身穿了一身黑衣,消失在早晨的寒风中。

    桃红心里有些没底,等待的时间里压根坐不住,一直到中午,柳冲终于回来,手里抓着一个油纸包:“这个药,我去外城拿的,特别隐蔽,中毒后人会虚弱,连说话都不能,两三日后会离世,落在外人眼中就是突发恶疾!”

    “这……”桃红冲动之下让他去买了药,看到药了又有点想打退堂鼓。

    柳冲一把将她抱住:“你如果害怕,咱们就不干。我只是心疼你不得岳父的欢心,在外处处受委屈。如果做了周家主,这些通通都不是事。”

    桃红听到这话,终于下定决心,抽了他手中的药,道:“我回府一趟。”

    既然做了,不妨干脆恶毒一些。她回头吩咐:“再去买两包,回头想法子送到莲雾山上。只有孩子才会祈求别人的怜爱,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父爱!更不需要父亲偏心后的丁点疼爱!”

    柳冲默默掏出了另外两包,桃红颤着手接过,转身就走。

    中午的时候,楚云梨端起一碗汤,突然觉得味道不太对,她看了一眼帮自己盛汤的贺静安。

    贺静安笑了笑:“闻出来了?你的鼻子还是这么好。”

    楚云梨将汤放下:“先用膳。”她让人送了另外的汤来,两人花一刻钟吃完饭,等到底下的人上来收碗筷,这才问及是谁碰了那碗有问题的汤。

    周府下人在楚云梨来了后精简不少,可偌大府邸需要有人维护,算起来还有大几十,厨房里有近五六十人,他们除了给周传芙做饭之外,还要给那些算账的管事准备饭菜。

    这一审问,动静很大。

    楚云梨真的想要查出凶手,不过是时间问题,半个时辰之后,她就揪出来了那个下毒的丫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一点都不假。陶红给了三百两银子让她下一包药,并且承诺事成之后会趁乱将她送走。

    丫鬟很难不动心,再加上情郎的小命被桃红捏着,她就做了。

    被揪出来之后,她立刻磕头说是自己被人胁迫,并不是想谋害主子。

    楚云梨没有多问,让人将丫鬟关了,又对其他人下了封口令,当日就派人去了莲雾山告知了周父这件事,想到上辈子周传芙中毒之后没多久,莲雾山上的祖孙也没能逃掉,她派去的人里又多了几位大夫。

    周父得知这个真相,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他知道姐妹之间不太和睦,但应该没到想取对方性命的地步。

    他发现小女儿无时无刻不在刷新自己的认知,先是拎不清,后来是脑子不清楚地攻击身边的亲人,现如今就是恶毒了。

    对亲姐姐下这样的毒手,她想做什么?

    周父在两个女儿之间,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长女。也就是说,桃红下毒的事情是真的!认清了事实真相,他压下心里的难受,就想着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不管是谁处事这般恶毒,都不应该纵容,可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且他的孩子只有俩,每一个都很珍稀,不能出事!周父心情烦躁得很,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保下小女儿。踌躇过后,亲自写了一封信,让身边的心腹之人送回府里。

    大意就是让做了家主的女儿原谅桃红一次,若是还有下一次,他对桃红绝不会心慈手软!

    信写完,已经到了下午,看着送信的人离去,周父心里疲惫不堪,他发现每次有关于桃红的消息,自己都会特别心累,果然儿女都是债。能够遇上周传芙这样乖巧的女儿简直是祖坟冒烟。

    他一个人在屋中坐了许久,听着院子里孙子孙女儿活泼的笑声,心情好转了不少,命人进来点亮屋中烛火,也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祖孙三人每顿饭都是在一起吃的,听着孩子的童言童语,周父唇边翘了起来。下人摆了一桌饭菜,他身边的随从上前盛汤前,忽然朝外招招手,紧接着有两个站在院子里等候的人进门,冲他一礼后开始拿着银针到处插。

    “这是作甚?”

    随从一礼:“老爷,这是家主的吩咐,说最近多事之秋,该小心一些!”

    周家主颇有些无语:“这些事情该在底下做嘛,当着孩子的面,别吓着他们。”

    正说话呢,忽然就见其中一位大夫手顿住。周父抬眼一望,只见那银针已经渐渐变色。

    周父霍然起身,一脸严肃地吩咐:“来人,将公子和姑娘带下去用膳!”

    有人立刻进来领两个孩子,周父不放心:“先给小兔子吃,让他们饿一饿,小兔子吃完后半个时辰再让公子和姑娘用饭。”

    周父雷厉风行,接受了有人给自己下毒的真相之后,立刻就把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审问,很快就查出来是一位帮他传菜的婆子下了毒。

    婆子跪在地上,说是自己的孙子被人抱走,被人胁迫,才不得已下了毒。求主子饶命云云。

    听着婆子的求饶,周父面色铁青,他命人将此人捆起,然后不顾天色已晚,连夜坐马车就要回城。

    一路紧赶慢赶,天黑时之前进了城,到了周府时已经是深夜。

    楚云梨都睡下了,听说周父回来,立即起身去了正院。

    周父浑身冷意,看见大女儿前来,审视的目光打量女儿浑身上下。

    楚云梨感觉到了他的怀疑,问:“爹在看什么?”

    “你派来的那两个大夫查出我的饭菜有毒。”周父说这话时,紧紧盯着女儿的眉眼。

    楚云梨对此并不意外,对上周父眼神,忽然就笑了:“爹觉得是我下毒,贼喊捉贼,以此栽赃桃红?”

    周父反问:“难道不是?”

    “就桃红那脑子,用得着我冒着伤害亲生儿女的风险陷害?”楚云梨满脸不屑,“这大晚上寒风刺骨,还是早点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打了个哈欠,裹紧披风就要往外走。

    周父对于长女的怀疑,只是他做家主下意识不放过任何疑犯的习惯作祟。还是那话,姐妹俩之间,他更相信自己一手教导长大的女儿。

    “明日一早,将桃红请回来。”

    楚云梨摆摆手:“不用请,她今天中午冲我下毒,傍晚前我已经放出消息说我生病了,请了好几位大夫。如果不是她,凭咱们姐妹俩之间相看相厌的感情,她多半不会来。但要是她急巴巴赶来了……哼……爹,自欺欺人要不得,会害死自己的!”

    周父哑然。

    翌日天蒙蒙亮,周父还没有起身,身边的随从就来禀告:“主子,一姑娘回来了。”顿了顿又道:“穿了一身白。”

    像奔丧似的。

    闻言,周父气得将底下人送来的脸盆直接砸了出去。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