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千金归家 九 二合一

    姜氏被噎得不轻。

    于新兰不在府里长大, 确实不是于府教的,规矩差些也情有可原。但于父这么说,好像还带着点责备之意。

    确实, 于新兰会流落在外头长大,是因为她这个主母没有让大夫查看丫鬟的身子就将人打发出去……事实上,于父不知道的是,姜氏从一开始就不愿意让他碰太多女人, 伺候他的丫头始终就那两个。

    而于新兰的生母会被打发走,正是因为她月事迟了, 疑似有孕。若是男人花心好色, 或是对子嗣特别看重, 她或许会留下丫鬟腹中孩子,毕竟, 不让丫鬟生, 也会有别的女人生。

    与其让别的女人生下孩子,还不如让自己的丫鬟生呢。

    但年轻时候的于老爷一心扑在生意上,有了嫡子后对子嗣并不热衷。这样的情形下, 姜氏疯了才会让丫鬟生下孩子恶心自己。

    于是, 她没让大夫把脉,直接吩咐身边的婆子灌了一碗落胎药将丫鬟远远送走。

    药是灌了,丫鬟也送走了,可是孩子还是留了下来,甚至在多年之后来恶心她。

    听老爷这话里话外,还带着点埋怨。姜氏回过神来, 急忙道:“妾身只是觉得有些不妥,这才前来提及。老爷,您宠孩子也要有底线……姑娘家做生意, 始终会被人非议……”

    “那不然呢?”于父放下了手里的账本,抬起头来认真看着她:“我们如今就得新兰一个闺女,不让她学,你是想让我把这偌大家业拱手送给外人吗?”

    姜氏本来想提侄子的,听到这话,急忙将到了嘴边的人名咽了回去。她确实是想让侄子接手,但这事不能让老爷反感,得老爷心甘情愿才行。

    “她在外头长大,连字都练不好,等她学会算账……咱们重新生一个孩子都比她来得快。”

    于父肃然看着她。

    姜氏一开始还与他对视,后来渐渐心虚。

    于父直把人看得不自在地别开脸去,才重新低下头,看向手中账本。本来呢,两人的嫡子没了,接回来的女儿又扶不上墙,他是愿意再试试生下个孩子的,而且孩子的生母,先得是妻子。

    试过后确定姜氏都生不出了,他才会去找别的女人。但是,知道姜氏对他下手,他又怎会让于家子嗣从她腹中生出,此后一生都陷入两难境地?

    所以,他在发现香料有问题后,就已经彻底打消了和妻子生孩子的念头。后来发现女儿是个做生意的料,他更是不打算再折腾。

    女儿在生意上颇有天分,不止是家业有继那么简单。这凡是会做生意的人,脑子都不蠢,绝不会被人轻易糊弄了去。

    “我们俩年纪都不轻了,孩子的事不要再提。”于父嘀咕:“等新兰养好身子,让她生一个。”

    姜氏瞪大了眼。

    让庶女跟着老爷同进同出就已经很让她难受,再把这偌大家业再交给庶女的孩子,她只想一想就觉怒火冲天。

    这都是什么事?

    “老爷,你糊涂了!”

    于父恼了,一巴掌拍在桌上:“糊涂的是你。”他已然忍无可忍:“姜氏,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我不说,是顾念多年夫妻情分,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这么逼我,就收拾东西滚吧! ”

    姜氏被他这突然的怒气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后,听明白了他话中之意,面色瞬间惨白。她不愿承认自己做的事情已经被发现,又不想被这模棱两可的话吓得胡思乱想,试探着问:“老爷……您指的是什么?”

    “滚出去。”于父怒斥。

    姜氏还想试探两句,于父已然暴怒,端起边上的汤碗砸在她的脚下:“带上你的脏东西滚!”

    听到这话,姜氏心中侥幸全无。老爷真的知道了,她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急忙转身就跑。

    有管事悄悄进来收拾地上的狼藉,于父揉了揉眉心,道:“吩咐下去,夫人从今日起禁足院中,对外称病,没我的吩咐,不许她见任何人。还有,她院子里的下人也不许再出门!”

    这些年来,于父一直都对姜氏尊重有加,从不插手后宅之事,管事听到这样的吩咐,心里明白,老爷这是彻底恼上了夫人。兴许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也是,夫人都不能出门了,怎么哄?

    外书房发生的事,楚云梨很快就听说了。她不欲插手,府里没了罗大江后,她真觉舒心了许多,晚上后还有兴致去园子里散步。

    刚走没两步,就看到一个丫鬟鬼鬼祟祟,若是没感觉错,刚才她应该在盯着自己。楚云梨皱了皱眉:“那是谁,站住!”

    丫鬟想跑,被边上洒扫婆子摁住送到了楚云梨面前。

    “抬起头来。”楚云梨看着面前的丫鬟,她还没有见过,但于新兰熟啊!

    “奴婢羽毛,见过姑娘。”羽毛被逮住后,倒没想再跑,恭恭敬敬行礼。

    “我记得你。”于新兰喝下的那些不好的药,就是面前的羽毛熬的。她那时候对罗大江信任有加,对于他派来的人毫无防备。等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

    羽毛面色苍白,以为是自己跟了罗大江的事被姑娘记在了心上。她哆嗦着道:“姑爷他……他要奴婢伺候,奴婢不敢不从啊!”

    真想不从,大喊大叫就是了。这府里那么多伺候的人……别人或许会看笑话,但于新兰一定会帮她的。

    毕竟,哪个女人都不愿意自家男人身边多个通房丫鬟,尤其于新兰夫妻俩还是出身庄户人家。

    乡下大部分的男人都不会花银子找女人,更不可能纳妾蓄婢。于新兰一开始嫁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夫妻之间会夹着其他人。若得知罗大江想睡丫鬟,无论有多生气伤心,在丫鬟求助时,肯定都会出手把人送走。

    但从头到尾就没人到她跟前来求……要知道,于新兰等闲是不爱出门的,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府里,就没有找不到她做主的可能。

    楚云梨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挺有心的。既如此,我帮你一回。”她微微偏头吩咐:“把她送到槐花巷子。对了,把身契也送上。”

    羽毛一愣,倒是没求饶。

    她心里清楚,自己和姑爷之间的事情被发现之后肯定需要姑爷护着自己,而如今罗大江已经不在府里,她再勉强留下来,那是自找罪受。

    罗大江是被撵走了,兴许身无分文,但他乡下还有房有地……她一个丫鬟,能够嫁给他做正头娘子,勉强行吧!

    实在是,羽毛压根没有别的选择。

    她只希望罗大江没那么蠢,回来的这几个月里私底下攒了银子才好。

    *

    羽毛到槐花巷子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听到有人敲门,罗母还挺诧异。因为她发现这周围的邻居都不太看得上罗大江,白日里她主动搭话,客气的会和她寒暄两句,有那不客气的直接扭脸就走,根本就不愿与她打招呼。

    不管怎么说,有人敲门是好事。罗母开门时脸上已经戴上了恰当的笑,还没看清楚门外的人呢,只觉一个黑影扑来。

    那黑影有些站立不稳,她下意识伸手去扶。

    “姑娘说,羽毛和罗大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该让他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话音落下,人已经上了马车,很快消失在巷子里,罗母一句话都没来得及接上。

    昏暗的屋中,一家三口看着羽毛。

    羽毛被看得头皮发麻。

    罗父气得胸口起伏,将桌子拍得砰砰直响:“我就说新兰怎么会那般绝情。原来你不止逛花楼养外室,竟然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养了丫鬟。”

    罗母只想叹气,她也是女人,将心比心,若她摊上这种事,只会比于新兰更生气!

    “大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罗大江伸手抚着额头,有些厌烦双亲的唠叨。这些天里,同样的话他已经听了不少,此时已不愿再听。

    出来这些天,他手头的银子只够勉强过活,还没有碰过女人。看到身段玲珑的羽毛,他有些意动,上前拉住羽毛的手:“你这般有情有义,日后我定不负你。”

    羽毛看到这屋中的摆设,心中就已后悔,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装做羞涩模样:“姑爷……”

    罗大江不喜欢这个称呼,从一开始进于府,他听着这称呼就觉得别扭,好像他是个外人似的。

    “改个称呼!”

    羽毛从善如流:“江郎!”

    罗大江听得满意,唇边刚扯开一抹笑,头就被敲了一下。罗父怒斥:“你是不打算挽回新兰了是吧?”

    罗大江倒是想,但人家不愿意呀。但凡一靠近府里,还没请人通禀呢,已经有护卫拎着棍棒上来。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就知若是被他们打了,定然非死即伤。

    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既然挽回不了,那还强求什么?

    他不想强求,但老两口想啊!

    罗家夫妻俩想着把乡下安顿后,等儿子儿媳在城里站稳脚跟再来投奔,结果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那些跑来借银子的亲戚好歹还进门吃了几顿好的,他们这正经的长辈连门都没能进去,想想就不甘心。

    “不行,你不能碰这丫鬟。”罗母眯起眼:“把她远远送走,有卖身契是不是?直接卖了,刚好我们没有银子花!”

    羽毛:“……”她以为最差的处境是变成乡下妇人,没想到还会被转手卖掉。

    她吓得急忙跪在地上:“姑娘已经不可能原谅江郎,夫人留下我吧!我什么都会做,也肯定会听话。求您了……这被转手卖掉的丫鬟,下场很惨的。”说话时,她已满脸是泪,看着罗大江的眼神中满是哀求:“江郎,我这般的品貌,若是今日离了您,说不准立刻就会有人来强占奴婢的身子。与其被别的男人碰,奴婢宁愿去死。”

    她认真道:“奴婢此生,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罗大江感动于她的情意,伸手把人拉起。

    边上的罗家老两口也被她的这番话给镇住了。

    罗母:“……”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罗父皱了皱眉:“大江,你可要想好,留下她的话。新兰肯定再不会原谅你了。”

    本来也不会原谅,罗大江垂下眼眸,道:“羽毛对我一片情深,我实在不忍辜负。反正我本就是乡下汉子,就当这几个月的繁华是一场梦,爹,我们回家去吧。”

    罗母:“……”

    如果要是想得开,不惦记于府富贵的话,儿子来这一趟似乎也没什么损失。媳妇还换了一个更年轻的。

    之前新兰不能生,这位……罗母眼神在羽毛身上一扫,道:“大江的孩子都已经十岁,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你要跟着大江也行,绝对不能生孩子!”

    羽毛愕然。

    这也太过分了吧?

    一个女人没有自己的孩子,只靠着男人的那点感情,压根就不能长久享福。罗母口中的十岁孩子羽毛也见过,就是先前府里的小少爷。

    城里正经的少爷十岁读书知礼,基本已经知道算计人,为自己打算。那罗山宝……不过又一个庄稼汉而已,还是眼高手低的那种。

    听说他是于新兰一手养大的,但羽毛冷眼瞧着,他对于新兰却并无多少尊重之意。

    这样的一个孩子,对着一直养他的母亲都是那样的态度。对后娘……只有更怠慢的,根本就靠不住嘛。

    羽毛很快收敛了面上神情:“是!”

    话是这么说,她却开始怀疑自己跟着一起回乡下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兴许被卖了之后,处境比这样好点?

    罗家人决定留下羽毛,似乎就已经认了挽回不了于新兰,跟于府这样一门贵亲断绝关系。

    但是,三人都挺不甘心的。

    *

    姜氏发现自己被禁足后,一开始还大吵大闹咒骂不休,后来发现没人搭理自己,她气愤之余,也只能消停。但让她就这么认命,绝无可能。

    这一日早上,父女俩正打算用过早膳出门,姜家的人就到了。

    来人是姜氏的兄长,也是姜风他爹姜为民。

    当初姜氏的爹是个读书人,还想着让儿子也读书,取名都是为国为民。可惜,父子俩都不是读书的料。

    姜为民和于父不同,他身边不少红颜知己,庶子庶女一大堆,有好些连他自己都不认识。姜风虽是嫡子,但姜为民前后两任妻子给他生了五个嫡子。

    无论是什么,只要多了,便没那么珍贵,这孩子也一样。除了几个特别聪慧的得他看中,其他的孩子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于父很不喜欢大舅子的所作所为,平时少有来往。但两家既然是姻亲,必要的寒暄还是避免不了。

    姜为民进门,看到楚云梨也在,顿时就皱了眉:“我妹妹呢?”

    于父真觉得倒胃口,在听到下人禀告后就已经加快了速度,听到这话,放下碗筷道:“你也不是外人,我不瞒你,她做错事,在院子里禁足。”

    姜为民一脸不赞同,想要说话。

    于父抬手,道:“你别问我缘由,我没给你送信,你同样来了,就该知道内情!姜兄,你若再想要为难我,咱们这门姻亲就没必要做了。”

    两家结亲几十年,有几门生意是合伙做的,这一断亲,就得将利益断开,两家都要损失不少。姜为民见他说得认真,脸色微变了变:“妹夫,有话好好说嘛,别动不动说这样的话,也太伤人了!妹妹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你这也……我就没看到谁家把这庶女当一回事的,她身为主母,又中年丧子,心里难受,做出点错事很正常,我们都是她的家人,别对她那么苛刻。你就原谅她这一回……”

    于父似笑非笑:“你妻子冲你下毒,要你的命,你也能原谅?”

    姜为民:“……”其实不太能。

    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我以后会看好她!”

    “不必!”于父肃然道:“她如今还在于府,那就是我妻子。我身为夫君会约束她,你们是兄妹,但如今只是亲戚,亲戚家的事,最好还是少插手。否则,小心惹人厌烦后,连亲戚都做不成。”

    姜为民有些尴尬:“妹夫,这一次是你受了委屈。那你也有错在先……”

    竟然还开口责备,于父自认对妻子仁至义尽,顿时恼了:“新兰流落在外多年,那都是她造成的。出这事的时候她进门没多久,说到底,是你们姜家没养好闺女。我没找她算账,也没跟你们计较,你还以为我好欺负?”他霍然起身:“本来我还想看在多年夫妻情份上饶她一次,但你处处插手,我实在不喜。今日你回去后就将我们两家生意的账本交出,稍后商量分产之事!”

    姜为民来这一趟是为了帮妹妹求情,说到底是不想让两家关系闹僵,可不是为了撕破脸的。当即脸色就变了,他不敢发作,语气温和道:“妹夫,你别冲动!”

    “我没冲动。”于父一本正经:“我早就有这种想法,只不过是踏不出那一步。既然你逼我,那咱们也好聚好散。”

    他扬声吩咐:“去让夫人收拾她的嫁妆,今日就回家去吧。”

    管事急忙应声。

    姜为民看到管事跑走,那动作压根就不是装的,他一颗心直往下沉。也就是说,于家真的起了断亲的心思。

    那可不是小事,他这些年来喜欢流年烟花之处,又喜欢和美人厮混打闹,生意上的事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家里赚得最多的,就是和于家合伙的那些。

    若是没了这些生意,姜家定然大不如前。

    谁能想到做了几十年的夫妻还能说翻脸就翻脸?

    姜为民还想说几句软话,但于父已经不愿再听。

    姜氏看到老爷身边的管事过来,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急忙笑着迎上前。换作往常,她是绝对不会对下人和颜悦色,实在太想出去才会如此。

    管事板着一张脸,公事公办道:“方才姜老爷上门,跟老爷商量了一会。老爷让小的来传话,让您赶紧收拾了嫁妆,稍后跟着姜老爷回家去。”

    姜氏傻了眼。

    什么叫回家去?

    她都嫁过来几十年了,这里才是她的家啊!姜家最多是她娘家,那只是逢年过节能走动的亲戚!

    而此刻让她回家,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老爷要休了她!

    姜氏脸色越来越难看:“你个混账,胆敢乱传老爷的话。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稍后我去找老爷……”

    管事也算是于父身边的得力之人,老爷在乎的东西他也在乎。老爷都厌烦了的东西,他同样厌烦。当即不耐地打断姜氏的话:“姜姑娘,骗自己好玩吗?”

    姜氏听到他的称呼,面色大变的同时。也想到了方才管室来时对自家哥哥的称呼也有些不对。

    明明那应该是亲家老爷,结果管事却生疏的称为姜老爷。

    姜氏再也骗不了自己,整个人颓然地后退两步跌落在地上。

    管事知道许多内情,看她大受打击,忍不住道:“姜姑娘,您对老爷下手的时候,就该想过离开他后的结果。怎么如今又接受不了了呢?”

    姜氏面色大变:“他连这些事都跟你说?”

    连下人都知道了,她在这府里还能有什么地位?

    关键是,男人已经不想让她留在这里了。姜氏想要留,怕是也留不住。她浑身开始颤抖,心中惊惧难言。

    她知道娘家那边生意做得不好,若是再没了于家扶持,怕是更惨,身为害两家断亲的罪魁祸首……她肯定讨不了好。

    所有人都会恨她!

    到时候日子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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