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沉沉浮浮
刘羽西一步一步走去,走进迷雾的深处……
在他的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张天谬突然毫无预兆地急速拧过头,他整个上身完全不动,而只是头颅转过了一百八十度,他的面孔连着脖子以下是他的背部,他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方……
嗯?
这是?
张天谬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审视起自己的身体本能来……
这是个应该叫身体的本能吧?
只是多少有些恐怖……
他心里完全没能有一点端倪泛起,一点都不能察觉……
这还是本能吗?
嗯,这是真正的身体本能!
只有身体在动!
他的灵觉没有察觉。
这是为什么?
张天谬眼睛没有看到什么,他的意识瞬间就集中在他心里的疑惑上,对于眼前的状况,只是眼睛在目视……
为什么连天之目都没有反应呢?
一般来说,如果天之目都没有什么反应,那就不是真正的大事……
可是完全的身体本能,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这也是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不能不引起重视……
身体,本能?
张天谬细细咀嚼这两个词,赫然就恍然了……
他现在的这具躯体,总体上来说,是以他原本的身体为主体而重新塑造出来的新躯体……
是恶魔的心脏引动的本能,还是他的曾祖张择端的本能灵觉体现?
呃,总不会是他的,他心里没有感觉……
嗯,那很明显了,是他曾祖张择端的本能……
他身体的心脏也没有丝毫的触动……
他的头颅转过去了……
很明显了,是张择端……
那么,要不要跟过去?
张天谬思量着,不管对面是谁,走得应该还不远,应该可以跟得上……
当然,也说不定……
在迷雾的尽头,刘羽西一步踏入……
踏入仿佛这座古城的最深处,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并非那种设想中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进了一幅陈旧破败的画卷之中。
天空被乌云沉甸甸地压着,昏黄黯淡的光线好似被什么阻挡,只能艰难地穿透,给那斑驳的墙面与满是青苔的石板路都覆上了一层腐朽的气息。
风里裹挟着尘土与岁月的陈腐味,在遥远处山边的建筑摇摇欲坠,门窗紧闭,不见丝毫生气。
四周寂静得如同黏稠的液体,刘羽西每走一步,在空旷的天地间,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被放大,压抑得让人快要喘不过气。
在古城的偏僻角落,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荒芜之地,这里是世界的尽头,又仿若时间长河的尽头,一切都凝固在此刻。
这是个什么地方?
不知道!
刘羽西,或者说是赤飞霄,举目四处张望,在第一时间扫视着整个空间。
“这个地方,好像有古怪啊?”
“这个地方,我一点都没有印象……”
“却总给我感觉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我对这个地方很熟悉,曾经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只是记忆有些模糊,现在不大记得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古怪的感觉?”
“就好像是我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在刘羽西的脑海里,刘羽西的声音在回荡,有着诧异,有着怀念,有着留恋……
“你当然熟悉……”
“当然会感到熟悉……”
“你当然没有印象……”
“你不可能会有印象……”
刘羽西迈开脚步,步态好不轻松,沿着脚下蜿蜒小路,向着小路的前方走去,不在乎小路的前头是何方……
刘羽西嘴角扬起笑意,对于这种掌控身体的新奇感,似乎有着无尽的怀念,他的每一步都在摇晃着,全身都透出舒爽……
“赤飞霄,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可听你的口吻,你似乎不知道……”
“你只知道,你只肯定,我不可能会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这样吗?”
刘羽西年轻的嗓音在脑海里回荡,询问着。
“你的反应不慢……”
“确实是这样。”
嘴上发出的声音同样是年轻人的嗓音,回答着脑海里那个一模一样的嗓音。
沿着山间的小路也有着尽头,又是一脚踏出,眼前的景象陡然开阔,仿佛像用力推开一扇窗,视野霍然开阔……
刘羽西看到,在视野的前方,可能就是在尽头,一个人正置身于三座大山前蜿蜒盘旋的河流之上,坐在一叶扁舟里。
一叶扁舟在动,上下浮沉着,一个人在扁舟之上,双膝盘坐,独对着大山!
只留给他们一个孤寂的背影。
周围的一切仿佛凝固,山峦沉默,树木静止,连飞鸟映照在眼中,也只有远在天边的那一个细细的黑点,可能是在动,可看不出来在动,悬停在空中。
整个世界都在静止,只有河流中的扁舟,在无声地飘动。
这又是一副画卷。
唯美而有着独特意境的泼墨山水画。
就在刘羽西踏入画面的瞬间,一切突然鲜活起来。
光线猛地撕开阴霾,倾洒而下,照亮了三座巍峨高山。
山上植被繁茂,绿意盎然,飞鸟在山林间欢快地穿梭啼鸣,河流的潺潺声清晰可闻,水花在石间跳跃,溅起晶莹的水珠。
那人始终不曾转过头,但看不到面容,却能在人的心底里有一幅画面,那个人眼中的孤寂与冷傲还未褪去,或许从不曾褪去,又全然对这突如其来变化感到诧异。
但那个人,他或许在一瞬间就察觉到有异动了……
但他不动!
只有身下的扁舟在飘动,随着水浪上下起伏,浮浮沉沉……
刘羽西站在这高山流水的新世界里,与身后昏暗的古城形成鲜明对比,一边是被时光遗忘的废墟,一边是充满生机的天地。
赤飞霄凝视远方,好一阵后转过头回望,却真的能够看到在极远处的视野天际,那里有着城郭的虚影,目光凝视其中,立马就能深入其中,宛如身临其境,仿佛就在眼前……
这身前身后的两个地方,都是被时间遗忘在不知哪个角落的地方。
陡然的变化在一瞬间出现,让人毫无防备:
刘羽西的身子歪了歪,摇摇晃晃,胸口像被巨石死死压住,呼吸急促又艰难,每次吸气都裹挟着一股阴风,将胸膛挤压得难以承受。
压抑感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令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他试图呼喊出来,可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这个看似鲜活的世界,霎时披上了一层血红色,如黄昏时候的晚霞披散在天空的每一处,并且遥遥垂了下来,将整个世界染成红色,处处弥漫着未知的恐惧……
刘羽西可能会在这一瞬间感到满心都是无助与迷茫……
可赤飞霄不会……
身体的本能被激发,赤飞霄嘴角的笑意还没散去……
就在恐惧快要将他彻底淹没时,刘羽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随即一个声音在呐喊:
“这一切都是幻境!”
念头刚起,眼前景象瞬间如破碎的镜面般扭曲、崩裂、重组。
原本血红如炼狱的世界迅速褪去诡异色彩,潺潺溪流重归清澈,欢快流淌;翠绿山林再度摇曳生姿,枝叶沙沙作响;湛蓝天空取代了那层可怖血纱,阳光柔和温暖。
三座大山恢复沉稳宁静,压迫感烟消云散。
眨眼间,一切恢复正常,刘羽西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那个宛如静止画卷的世界。
昏暗寂静的古城中,独对大山的人静静坐在扁舟上,周遭静谧得仿佛从未有过任何波澜,刚刚那段恐怖经历,就像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你刚才凝视了那个人独对的三座大山?”
“不要看……”
刘羽西的嘴角扯开,笑意灿烂,带着丝丝的阴鸷。
“为什么?”
脑海里的声音心有余悸,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还有狼狈。
幻象幻灭了,可那个感觉依旧纠缠在身上,难以祛除……
刘羽西的胸口像是被一块远古巨岩狠狠镇压着,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伴随着沉重的钝痛,仿佛有一只无形且冰冷的手,将他的肺叶紧紧攥住。
这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如影随形,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反而还强烈了一点,细密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冒出,汇聚、滑落,洇湿了他的衣领。
然而,一切又显得如此诡异。
当他刻意感受自己的呼吸时,空气却能顺畅无阻地进出肺部,没有丝毫的凝滞或阻塞,鼻腔中甚至还能捕捉到古城中那股陈旧而潮湿的气息。
这一矛盾的现象让刘羽西的大脑里的那个声音的那个思维陷入了混乱,理智与感官认知激烈碰撞,令他的思维变得一团糟。
他缓缓转动脖子,目光从周围死寂的环境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面前那三座巍峨耸立的大山上。
他心里笃定,所有异常的根源必定在此。
就像赤飞霄提醒的那样。
这也是他的心里感应,还有身体感受,只要他一凝视那三座大山,就好像是要崩落下来,压在他的胸口,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确信,这就是全部的原因。
当他的视线刚一触及那三座大山,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便直逼心脏。
仿佛这三座大山并非远在眼前,而是瞬间穿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压在了他的胸口之上。每一道山峦的褶皱、每一块裸露的岩石,在他眼中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压力源。
随着凝视时间的延长,心脏跳动的节奏愈发紊乱,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停止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