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古人类灭亡前夕

令妮芙感到惊异的是，何蒙库鲁兹仍存在于这里。

不过，何蒙库鲁兹也基本油尽灯枯了。

百年前的大肠仍色泽鲜艳，现在唯有一片浸润着死气的灰色。

以前妮芙看到她的时候，她还能微微蠕动，现在她就像是死了一样，仿佛随时都会碎成一团沙。

妮芙的老屋，屋里到处都是粉灰，一呼吸里边的空气，就能嗅到老尘的气味。

而屋外的废弃小镇，则停着一片规模庞大的车队。

妮芙老屋所在的镇子，在两三百年前就已经被废弃了。当何蒙库鲁兹被人们发现的时候，无数权贵便控制住了这个镇子，并赶跑了大部分的居民。

虽然这个镇子当过一段日子的博物馆，但辉煌的人类不会留恋于过去，他们的目光永远在繁华、满载荣光的未来。

可在这最后的时间点，荒废的镇子里，却挤满了人。

一辆又一辆的超大型集装车停在镇子里，车辆最高的甚至能有三层楼那么高。

镇子里的人大多满脸愁容，有人类，也有少部分精灵。

人们在废弃的镇子上建立了一个临时营地。

太阳已经下山，黑暗与寒冷抚摸着所有人的皮肤。

此时的古人类已经有了高度的文明，可他们依然用木头点燃了篝火——这或许是人类本能对火焰的喜爱。

雅典娜、安洛特、道尔顿等人在维持着人群的秩序，缓和大家的不安。

无星的漆黑夜空，与古人类的将来一样——黯淡无光。

这些人从远方而来，刚好路过这个废弃小镇，于今晚在这停留休息。

长时间的跋涉让大家疲劳不堪。

就连总工程师雅典娜也不例外。

可就算身心疲惫，雅典娜也在通过演讲的方式为人们加油鼓劲，让他们不要放弃希望。

“我知道前线的情况非常恶劣，这次魔族来势汹汹。”

“可你们要相信我们一直赖以为生的科学与技术。即便在战斗力上不如魔族，我们也有办法逃离魔族的视线生活下去。翁耶妮娅地下工程已经顺利开工了，我们这边的卡班扬工程在抵达目标地点后，马上开始。”

“我们人类从古延续至今，必不可能毁在魔族手上！我们暂时开辟地下空间，一定能存活下去——活到下一个白历的降临。所以收起你们的哭丧脸！人类的荣光怎么可能在这里熄灭！”

在临时营地中，雅典娜位于众人中间，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演讲。精灵安洛特、道尔顿在她身边，守护着雅典娜的安全。

雅典娜的朋友——妮芙并不在她身边。

偶尔，雅典娜在激情演说时，她浅紫色的眼睛会不自然地投向一个方向。沿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妮芙的老屋就在那里。

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古人类的繁荣已经半毁。

不仅是因为古人类内部的矛盾与斗争，还有精灵的反抗，最后再加上了魔族的侵袭。

第二次人魔战争——距离古人类与魔族的第一次战争，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

古人类原以为，他们的科学技术能轻松战胜魔族，可这次魔族来势汹汹，比上次的魔族要强大许多——甚至比掌握高科技的古人类还要强大。

在那最前线，魔族朝天空发射的魔法像烟花一样璀璨，而古人类制造的飞行器则像是烟花残骸一样坠落。

——无法战胜魔族，几乎所有古人类都达成了这个共识。

所以，古人类决定建造数个地下城市，以逃离魔族的军队。

翁耶妮娅、卡班扬……就是其中两个地下城市的名字。

古人类的军队顶在最前线，拖延魔族侵略的脚步，而雅典娜则带领有用的古人类前往目标地点，建造名为卡班扬的地下城市。

在前往目标地点的途中，刚好路过了妮芙的家——不知道这真是“刚好”呢，还是规划路线的雅典娜故意选择这里作为的路过的地点。

雅典娜在为大家鼓劲演说，而妮芙则进到了老屋里，站到了何蒙库鲁兹跟前。

妮芙看向何蒙库鲁兹的目光中，满载着怀念与感慨。

妮芙已经到了会怀念从前的年纪，毕竟她已经几百岁了。

这次，还没等妮芙开口，何蒙库鲁兹竟先发出了声音。

“还是死……”何蒙库鲁兹的发言充满着不详。

“是啊。和我担忧的一样，我们……可能会灭亡呢。”不知为何，妮芙反倒是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像是梦一样的，这伟大的时代，这伟大的智慧。”

“魔族将我们打得节节败退，我们很有可能输掉这场战争。”

“但我……可不会就此放弃哦。虽然我自己是活得够长了，但我可不希望我们在这世界上活过的痕迹彻底消失。”

“毕竟……这个时代起源于你，起源于我的父亲。看到这个繁荣的时代，我……不想让它就此消失。”

漫长到足以让普通人去世数次的岁月，给妮芙的灵魂添上了几分稳重。

她跟随雅典娜领导古人类，从一个小女孩开始，到现在适应了领导者的身份。

她见证了古人类的繁荣，也见证了古人类的丑陋。

血缘家族间、性别间、老幼之间的斗争比比皆是，可在魔族侵袭过来的此时，古人类放弃了过去的成见，联合在了一起。

武者拖延魔族的进军，智者带领弱者修建地下城市。

——稍显讽刺的是，唯独在灭绝危机前，人类才重拾人性的光芒。

“……担心……你……重新来过……”

何蒙库鲁兹似乎说出了担心的话语。

“不用担心啦。就算这个白历……我们会失败。我们也会在地下重新来过的。”

顺着何蒙库鲁兹说的话，妮芙浅笑道：“不过……不过，我没法带你下去了。你……应该也很快不能说话了吧？”

“父亲没有放弃——虽然他最终没能复活母亲。我也没有放弃，虽然没能复活父母。”

“但……我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看这繁荣了两三百年的黄金时代——我们的人生……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意义。”

到最后的最后，妮芙与何蒙库鲁兹之间的对话，仍旧是破碎的、稀烂的。

可对于她们本人而言，在这些片言只语中蕴含的感情，是存在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