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归去

破晓。

薄雾掺着绵密的朦胧细雨,打在过往行人脸上,似冷霜般带着一丝丝的凉意与清新。

许是雾雨的缘故,街市上行人往来极少,这让整个平昌县在这雨幕中显得颇为冷清。

一间唤作松竹斋的铺子前,店伙计无精打采的搬开了门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那对面的茶肆理所应当的还没开门。

伙计不由翻了个白眼儿,掌柜的也真是,就这般的鬼天气,谁又会一大早来他们松竹斋买东西?

他瞧了下外面乌沉沉的雨幕,干脆缩了缩脖子,回转柜台处打盹去了。

忽而。

一把油纸伞递入店中,紧接着,纸伞嘎吱合拢,便有个青袍道人施施然迈入铺子里。

那刚准备打瞌睡的伙计,眼见来了客人,顿时抖擞了精神,堆着娴熟的笑脸小跑迎上。

“哎呀,这位客人…快请进,快请进。”

他热络的将道人引入店中,笑嘻嘻道:“客人,您要点什么?”

“朱砂,黄纸!”

道士言简意赅的道了句。

“喔!”

伙计一怔,打量了几下道人的衣着,不由心中了然,他赶忙点头道:“这些店中自是都有的,只是不知客人要多少?”

“莫问要多少,尽数拿来便是!”

“啊?”

店伙计立时傻了眼。

“怎么,怕贫道付不起钱?”

江尘咧嘴一笑道。

“哎呀,咋会咧,客人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拿来。”

那伙计回过神来,屁颠颠便钻进了库房,不多时,便见他晃悠悠提着几沓子黄纸,肩扛着半袋子朱砂噔噔噔跑来。

“客人,您要的朱砂黄纸小的给您拿来了。”

道士微微颔首,上前笑吟吟接过手。

待问明了价格,当即便结了帐后,在伙计的笑脸迎送下走出了松竹斋。

……………

客栈大堂里。

道士拎着个俩油纸包迈步走入,可入眼处,却见司空婉与阮青穿戴整齐,正在一处矮凳上坐着,似乎等候了他多时。

“你们这是要走?”

江尘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阮青颔首,将遮盖住眼帘的斗笠向上掀了下,才轻声说道:“不错,我与婉姑娘决定一同前往帝都,是以临行前与道长告别!”

道士侧头瞧了眼司空婉,见她的那件大红喜服已经褪去,换作了寻常装束,手上也多出了把连鞘的长剑。

与阮青一般,头上还戴着个遮挡了大半边脸的斗笠。

“这是几个刚出笼的包子,还热着,你们带着路上吃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道士将手上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阮青与司空婉微微一怔,不过还是各自伸手接住,道了句:“多谢道长了。”

热腾腾的油纸包暖着掌心,也让二女心底升起了别样的滋味儿。

江尘叹了口气,看着眼前都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二女,终究微微心软了一下。

“你们且先等着,贫道去去就回。”

说罢,道士不等二人反应,便径自去了后院。

马厮里那惫懒的青驴儿正在草堆里打盹儿,冷不丁被人一脚踢在驴腚上,登时四蹄一蹬,一骨碌儿站了起来。

它打了个响鼻,那双驴眼珠子竟透着人性化的恼怒,可待瞧清楚了来人,顿时臊眉耷眼的装出一副憨厚模样来。

道士一把揪住驴耳朵,冷笑道:“好你个孽畜,偷吃了贫道的妖丹,当真以为贫道不知么?”

“儿昂!”

那青驴儿背肌上的短毛霎时竖起,可瞪大的一双驴眼里却尽是迷茫与不解,似乎压根听不懂道人在说什么。

“呵。”

江尘讥笑一声,瞧来这畜牲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他反手摸向背后的青索剑,口中喃喃道:“这等天气若是吃上一顿驴肉火锅,倒也不错,刚好这驴子还算肥实,不若宰了下酒也好。”

锵啷!

寒光将将出鞘几寸。

扑通……

青驴儿前蹄弯曲下来,抖抖嗦嗦着匍匐跪在地上,一双驴眼里满是哀求与恐惧。

“哼,现在知道怕了?”道士没好气的一巴掌扇在驴脑袋上,训斥道:“你这孽畜虽是开了几分的心智,可那点伎俩又岂能瞒得了贫道。”

“儿昂……。”

这一下将青驴儿打了个趔趄,呲牙咧嘴着叫唤了一声。

江尘收回手,笑得格外和善:“也是你这孽畜运道好,吞了妖丹竟然无事,不过,道爷有件事却须你去办……!”

一刻钟后。

道士牵着垂头丧气的青驴儿缓步走来,那司空婉与阮青见了,不免露出一抹讶然。

“道长您这是?”

阮青迟疑着开口问询。

江尘笑吟吟说道:“你们所去路途甚远,贫道这蠢驴儿的脚程倒也不慢,便以此来代步吧。”

“这……!”

阮青与司空婉对视一眼,可不等说些儿婉拒的话语,道士不由分说便把缰绳塞到了阮青手心。

“这蠢驴且当贫道借给你们的好了。”

阮青攥着手上缰绳,耳垂微微泛红,不过还是道了谢,牵着青驴儿出了客栈。

云翳似与这山县眷恋不去,风挟着雨点菲菲靡靡打在人脸上。

二女皆披上了斗篷,挎上了驴子,对着道人挥手道别过后,接着便没入到雾雨当中。

盯着远去的驴子,过了半晌,江尘才摇了摇头,呢喃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走了,贫道也该走了!”

…………

荒草萋萋。

寂静的四野里雾雨茫茫,远处的群山起伏跌宕,可极目瞧去,也只是一片模糊不清的轮廓,透着几分的凄凉。

“师傅啊,这鬼天气实在不宜赶路,不如咱们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山坳间的泥泞小道上,一老一少深一脚,浅一脚的趟着泥水艰难行路。

两人衣着寒酸,头戴着方巾,似寻常的江湖术士打扮。

那少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抖了下可见天日的破旧雨伞,登时叫了声苦,说啥也不愿走了。

“你啊,一点苦都吃不了,将来如何继承为师的衣钵?”

老术士低低轻叹口气,头也不回的训斥了一句。

“可是师傅…咱们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徒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饿坏了,将来还怎么继承您老的衣钵呐。”少年撇了撇嘴,而随着他的话音落地,那干瘪的肚子紧跟着“咕噜噜”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