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长生丹
山顶的草屋内，镂空的雕花窗桕，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窗下的贵妃榻上红袍少女，正用着那白嫩纤细的小手摆弄着那紫砂香炉。
胡九趴在窗户的栏杆上，双目紧闭。一阵微风袭来，胡九伸出右手轻轻的接住了那随风而至的花瓣，随即将花瓣在指间揉了揉。
“莲笙，花开了!”
少女闻声抬头看了看窗外，那原本早已枯萎的桃树，当真有几棵开了花。
“山上天寒，花期比山下晚几天也属正常，终究也算是赶上了！”
紫砂香炉的烟雾渐起，胡九吸了吸鼻子，慢慢睁开眼，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仔细看去如一片寂寥的大海，深邃而孤独。胡九转过头，望着那青烟。
“莲笙，你焚的什么香，它的味道都快盖住花香了！”
“妖都喜欢叫它‘醉梦’，而人更喜欢叫它‘摄魂’”
“醉梦，摄魂？”胡九抬头望向躺在床上的男子。男子拥有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即使胡九见惯了青丘那些个绝色美人，初见这男子的容颜时，也不由的感叹了一下他的幻化之术，“莲笙，你是打算给他造梦，还是准备给他重塑魂魄？”
“山路难行，我只是想让他们都睡个安稳觉而已！”
胡九望了望男子床旁的软塌，软塌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身形瘦弱，或者是一路太过艰辛坎坷，自从胡九把她带回，已昏睡三日有余，“你确定他们只是睡觉，不是已经死了？”
“死？这无间地狱的鬼还没有谁能从我手中抢人的！”
“唉！这无间地狱的鬼敢不敢抢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人再不醒，这荒山里可真没有什么，能给她的食物了。”
见胡九望着那沉睡的女子，双眼微红，似有泪花在眼眶中打转，笑问道：“这桃妖的眼睛，你用着可还习惯？”
“还行，除了这爱流泪的毛病，总比瞎眼好！”
“既然用了别人的东西，你总是要回报点什么的，就别抱怨了！”
“不是，你要是不抢走我的狐狸眼，我至于用别人的嘛！这样一算，欠恩情也是你欠，为什么要我去回报！”不提还好，一说到这里，胡九就是满肚子的气。
“要不，我们打一架？”
“你！”胡九举起拳头就想上，忽然想到什么无奈的垂头丧气道：“我大度，不跟你一般见识！”
“话说这妖一死，妖丹既无，没有灵力的维持幻化的形态，那不是应该显现本身，更甚者直接化为灰烬吗？这桃妖怎么还能维持人身不毁，难道他也还没有死？”
少女瞟了一眼胡九，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端起小桌边的茶小饮一口继续道，“他能维持人生不灭，那是因为，他体内有颗长生丹，所以即使有人夺了他元丹，他依然能人身不灭。”
“长生丹？”狐狸有些诧异，“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东西，那夺了他的妖丹，却不取走长生丹，那人是傻吗？”
红袍少女将左手肘撑着茶榻右手撑着头闭目道：“那可不是傻，只是夺不走而已。”
“为什么夺不走？”小狐狸急忙问道。
红衣少女，半躺着，左手轻举，手心顿时冒出五彩的紫光，望着那一缕紫光，片刻沉思后冷声道：“因为它是我的！”
“世人皆想长生，便有了长生问道，寻丹炼药。究其根本便是固元！通俗讲便是停止，或是减缓生长！可是这凡间道士，炼制的丹药，上品顶多了两三百年，大部分也只有一二十年。这颗长生丹却不同，它是由神的精血所炼，由至纯灵魂所养！保人寿命可与天齐，岂是随便物类能惦记得了的东西？”
“保人寿命与天齐，你吹吧！”胡九小声的嘀咕着，随即又好奇的问道，“那它怎么会在这桃夭身上？”
少女沉思片刻，眼带幽光，再次轻饮了口茶，望向那在榻上原本沉睡的女子动了动，“那就得问她了？”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易的木质屋顶，暮色微凉。扶着很是沉重的头揉了揉，起身坐起，忽闻一道淡淡的香气，头疼渐缓。
“哇，你终于醒啦！”见女子醒来胡九兴奋的跑到女子跟前。
女子见到胡九条件反射的拔出头上的发簪就抵在胡九的喉咙上，那速度之快，胡九都没来得及躲开。
“你是谁？”
“姑娘好身手！”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姑娘，你这睡着的三日，可是我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你，不带这样恩将仇报的呀！”胡九流着泪哭诉道。
“我睡了三日？”女子揉了揉头，想起自己历经千辛，终于却寻着了那长生殿，却无奈体力不支晕倒在那石阶之上，朦胧之间好像看见了鬼差......
“三日前，可是姑娘你求着我带你来见她的！”
胡九假意提醒，虽然莲笙以长生碑为界，让桃夭山与小咸山相连，夜明又以身为阵，在这多方保障中，虽说可以随意施法，但他还是担心女子看出什么破绽，毕竟可是能一人之力单挑望月楼的人。
见女子松开手，胡九轻轻移开她的发簪，“呼！”呼了一口气道，“姑娘身手真快！”
女子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榻，精致的雕花装饰不凡，身上竟是盖着一床贡品级的丝绸被，侧过身，房间陈设很简单，但却很精致典雅。
快速地扫了一眼房间后，女子便寻见了自己日夜担心的男子，踉跄的跌下了床榻，便用尽力气般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向床前。又用手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那早已没有血色的脸。
“姑娘可知，这桃妖为你求了个长生呢？”稚嫩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女子转过身，寻声看去，逆着天光，那一红色身影，恍若天人。
女子回头用手挡了挡有些刺眼的光，本想看仔细那人，却不知怎么的自己越想去看清，那人却越发的模糊起来。女子忽然想起胡九的话，猛然惊醒道，“您是长生殿的神仙，对不对？”
说完，女子便猛的磕了一个头，“求您救救我夫君，求求您....”不一会，那额间便有红色的血液渐渐溢出。
莲笙望着那不断磕头求自己的人，或许是山间灵气洗涤，又或许是这桃山难寻，距上次草屋一面，已过两年，她身上的戾气已失大半，莲笙忽然不忍。
“你可知？我非良善之辈，求助于我的，向来都要付出代价的。”少女端起一碗茶轻轻抿了一小口，看也不看一眼，那匍匐在地上磕头祈求的女人。
“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求您成全。”
“你可又知，人妖殊途？”
“我只是希望他活着，从未奢望过殊途同归。”女子抬头满眼含泪的望着莲笙，额间的血如一朵染红的睡莲，嘴唇因过度紧张而不停的颤抖着。
红袍少女愣了一下，抬头望向女子悠悠道：“忘了你，也没有关系吗？”
女子呆愣了一下，苦笑道，“能忘，当然更好！”
“既是如此，你又何须救他呢？以他的功德来生也必然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来生，那他还是他吗？”女子喃喃自语，沉默了许久：“不，不，不，我只要他活着，以桃夭子归身份活着。他可以不记得我，但是他不能消失，他还有他深爱的人，他还有他要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