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咄咄

这夜李休璟睡得颇为安稳,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过好眠。这大半年以来都在打仗,为了防止敌人夜袭,他几乎夜夜浅眠。即使和裴皎然在前往南诏的路上,也不曾睡得这么安稳过。

他贪心得想要多待一会,好让这温存刻进脑中。却被裴皎然无情无义地挪开脑袋,还在某处轻轻一掐,逼得他不得不掀眼。对上那双含着薄怒的眸子。

无奈一笑,李休璟坐起身,伸手抱住裴皎然,“腿麻?我替你揉揉。”

挡开李休璟的手,裴皎然满脸嫌弃,“快走开,你身上的酒味能把人熏死。”

闻言李休璟讪讪一笑,抬袖嗅了嗅。面色微变,自觉地起身往净房里走。就着浴桶里已经冷掉的水,沐浴一番,裹着中衣走了出来。

“刘辕的尸体怎么样?”李休璟走到她身边坐下,擦干身上水渍。

“都烂的差不多。不过还是能看见身上的窟窿。”裴皎然目露讥诮,“乔胄已经将此事告知给贾公闾,只是长安那边仍没有动静。昨夜吴王没和你说其他的?”

“他能说什么。只是告诉我,他已经替我杀了刘辕,免得回长安后刺客又得到赦免。”李休璟偏首,眉眼温和,“让我回长安以后,多去吴王府走动。”

把腿往李休璟怀里一架,裴皎然道:“郎君还真是香饽饽,这么多人想拉拢你。吴王此行功劳甚大,待在长安真是委屈了他。或许可以谏言陛下,派遣吴王前往封地。”

吴王离宫开府,已经是魏帝要为太子扫清障碍,铺路的征兆。吴王这次出使回鹘功劳甚大,魏帝何尝不是有了,一个能将吴王名正言顺调去封地的理由。

“吴王岂会答应?就算他答应,贾公闾那些人也要想方设法让吴王留下来。”李休璟替裴皎然捏着腿,微微一笑,“一出长安,吴王可就再没竞争的机会。”

李休璟手上的力道掌控的好,裴皎然禁不住眯眸,“假如吴王自己要走呢?吴王自小就对贾公闾言听计从。这几次都让他逆着贾公闾行事,尝到了足够的甜头。日后怕是很难再听贾公闾的话,他以为的心腹煽动他离开,而贾公闾的人又劝他留下来。以他的性子,只会选择自己想听的。”

起初她推举进吴王府的那些人,虽然官职不显赫,但是说话深得吴王喜欢。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会给吴王编织一个他喜欢,且十分美妙的梦。在这些人的的侵蚀下,吴王逐渐疏远了贾公闾的人,转而把这些人视作心腹。周兴便是其中最得吴王喜欢的一个。

“吴王一离开,能回来的机会只有陛下驾崩之时。”李休璟道。

“以路途遥远为由,拒绝他奔丧。等太子顺利继位后,再让吴王入长安遏陵。”裴皎然目露冷锐,“这是当前最好的法子。”

以吴王有功的名义,把吴王打发到封地上去。极大程度地削弱了贾公闾等人的势力。

嘴角微微上扬,裴皎然看向远处案几上的熏炉。自己不能上书劝谏魏帝,将吴王派去封地,她需要一个为官正直,且无党羽的人做这件事。

一个名字从她脑中冒了出来。想到这名字时,裴皎然禁不住一笑。

“小狐狸,你又想到什么坏主意。”李休璟垂首望着她。

“韦睿在长安述职。他先前有意和我争中书令的位置,曾经去寻过崔王二家。”裴皎然莞尔,“他外任多年,在中枢算得上无党羽。由他出面上书进言陛下,让吴王出镇封地。也算是给他一个将来能够巴结太子的机会。”

“你这狐狸,果真是一肚子坏水。韦睿若要上书进言。不仅得罪陛下,还要得罪贾公闾一党。无论将来如何,他都得不到重用。”看着裴皎然泛绯的脸颊,李休璟不由轻轻一戳,“可是他又不得不选。他继续在太子面前露脸,来为日后博取机会。”

闻言裴皎然笑而不语。这对韦睿的大好机会不假,到嘴里也会很甜。可惜这机会里面是掺了屎的,届时再难吃,韦睿也得咽下去。他需要向太子表明自己的能力。

等到腿上的麻感消失大半,裴皎然直起身子,“走吧。我们去行宫拜见吴王。”

正在听美姬弹琴的吴王,一听见裴皎然和李休璟一块来寻他的消息。忙站起身,训斥美姬赶紧退下,略微整装一番后,兴高采烈地去门口迎接二人。

看着发冠微斜的吴王,裴皎然目中闪过一丝厌恶,遂温声道:“拜见殿下。”

“二位不必多礼。”吴王满面笑意,“随本王一道去行宫里品酒听曲。”

“吴王殿下,昨日臣已经探查过刘辕的尸体。发现其是被人所杀,敢问殿下当时都有谁接触过刘辕。”裴皎然神色从容,“臣好将此事上奏陛下。”“本王不知道。一个刺客,死了便死了。裴相公又何必咄咄逼人。”吴王满脸地不耐烦。

“殿下,此人身犯《魏律》,理应按律法处置。殿下擅杀此人,和藐视皇权无异。”裴皎然面露难色,“殿下何不如将事情原委告知于臣。毕竟是臣让人押送他来成都,臣若知晓原委,也有法子替您在陛下面前谏言一二。”

头一回见裴皎然表现出亲近自己的意思,吴王面露愕然。想了一想道:“你们和本王进来吧。”

殿内香风还未散去。

“本王原本不想杀他。可是又觉得此人实在是罪大恶极,竟敢刺杀我朝良将。”吴王哂道:“本王杀他一来是为父皇分忧解难,二是替李将军报仇。不知裴相公有何高见?”

听着吴王冷硬的语气,裴皎然微笑着开口,“殿下果真孝顺。不过臣以为,殿下切记不可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举是为李将军报仇而为。”

“本王知道了,没想到你和周兴说的还真是一样。不像那个乔胄,只会让本王事事请示贾公闾。本王才是君,他们都是臣。哪有君王事事询问臣子的道理。”吴王不忿地道。

目光落在吴王身上,裴皎然唇梢扬起。

“周兴出身江南大族,其想法自然与旁人不同。”裴皎然道。

“世家大族出身,果真不是寒门庶族可以比拟的。”吴王笑着看向裴皎然,“可惜了裴相公如今是太子的老师。要不然有你在本王身边,本王岂不是如虎添翼。”

闻言裴皎然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