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广寒四－曲有误，游仙顾
“游仙小姐如此貌美，应当作更富贵的打扮才是......”小苗落后游仙半步，对游仙拒绝她的妆饰耿耿于怀。
这不，走出清凉殿已经好一会儿了，仍旧心心念念她未完成的‘大业’。
念叨了一路了。
“饶了我吧，小苗。”游仙哭笑不得，“那般多的头饰，脑袋都要被压平了。”
游仙婉拒了小苗的设计，选择了极其干练的高马尾，最大的妥协也不过是多添一个玉冠，其余的耳环项链皆未佩戴。
小苗不是第一位替她梳妆的人，她让游仙想到枫花。
在贞理学院时，枫花便在每日清晨为她妆饰。
但小苗又和枫花很不一样。
小苗虽然碎碎念很多，但还是会尊重游仙的意愿，最多惋惜一阵子。枫花面上恭敬，但游仙的意见一概不听，左耳进右耳出。
两相比较，游仙觉着小苗要可爱许多。
“你们是魔女欸，还在乎这几斤的重量，洒洒水啦。”小苗引着游仙顺着一条长道走，地面以玉石铺地，若有若无的月辉，云雾缠绕其上，走动间便粘在衣摆上。
多添几分仙气。
“往前头走便是月湖，月湖中央有两座小岛，一岛上有至宝神木月桂，另一岛上有一亭名为流觞，二岛之间有九曲桥相连，那景致可是一顶一顶好。”小苗比游仙略矮一些，从游仙右后侧伸出一截葱白的食指指向前方。
“那我们便去那月湖看看。”游仙点点头，自从掌握瞬移这一技巧后，她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般长途的步行了。
偶尔，让节奏慢下来，看看周遭的风景，其实也不错。
未见月湖先闻乐声。
乐声悠悠扬扬的飘来，与耳侧缠绵悱恻的风缠绕在一块儿，铺开一片属于音乐的领域。
编钟，古琴，琵琶......游仙从乐声中精准的分辨出每一项乐器，心弦的特殊性让她尤其关注那些带弦的乐器，一时有些技痒。
那湖心岛内的流觞亭，宛如一位静默的诗人，伫立于月湖之上，它的轮廓在月光的轻抚下显得格外柔和而庄重。
亭顶覆盖着薄薄的一层落雪，如同点点繁星落入凡间，为这古典的建筑添上了一抹超然物外，不染尘埃的纯净与高雅。檐角的飞雪，在丝弦的共鸣下轻轻飘落，与湖面上偶尔泛起的涟漪遥相呼应，似乎也成了这乐曲中的一部分。
昔有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今有流觞亭听曲，丝竹管弦，风与花与雪与月，共绘一卷。
雅极。
亭中人影攒动，两岛之间的九曲桥上也有来来往往的人流，游仙点亮眼中魔纹往亭中看去，帷幕之下，确是美人，但与游仙想象中的美人有些不同。
“月宫中竟有男性？”游仙原以为这广寒宫内也如学院般，是一处纯女性的所在，没成想在亭中见到男子身影。
近一年不曾接触男性，日常生活皆与魔女打交道，游仙几乎都要忘了这世间还有男子存在。
“男性？”小苗没有游仙那般好的视力，相隔几百米也能清晰的看清亭中景象，但机灵的她很快便领会到了游仙的意思，“月宫中确实是有男性的，大约是几位少主院内之人，游仙小姐可以看看这些男子额上是否有印记。”
“十八位少主的印记各不相同，譬如大殿下的院内人，额头上便是一点红色。”小苗将腰间佩戴的玉佩展示给游仙，“我家少主年岁尚小，院内没有男子，但印记是这个。”
顺时针旋转的青色风旋，与青黛十分相衬。
游仙草草扫视了一圈，果真在几位男子额头上发现了各色印记。
有花有字，有简有繁。
“这般冷的天气练琴，倒是风雅。”游仙评价道。若是没有强健的体魄，光是将手放在外头都要僵了，何谈抚琴。
小苗却是撇了撇嘴，不屑道，“他们这算什么风雅，这是在抓紧排练呢。几位少主日常忙于战事，十日内得有八日不在大宅，这回好不容易央着掌事嬷嬷从大宅调来月宫伺候，还不得殷勤些。”
“这帮人排了节目，打算晚上宴会在家主与少主跟前露脸呢。”小苗的态度很微妙，明显是瞧不上这帮男子，游仙记下这点。
终究是别人院子里的人，不论是侍君也好，仆人也好，作为一个外人也是不便再留了
。游仙拍拍‘爱憎分明’的小苗，笑道，“咱们去别处看看。”
不过转身迈出三步，游仙却停留在原地不动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乐声变了，像是播放到一半突如其来的切歌。仅仅是这三步所耗的数秒，游仙便已经听出来了。
这是她的曲子。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旋律，是游仙在贞理学院那段极短的时间内所作的【新生】。
游仙还记得那是她被宣布成为春祭主席，迎着未知的未来与希望，在那片看得到晨曦大道的落地窗前，以竖琴为主调创作出的谱子。
绝处逢生，身心新生。
伴着一处突兀的错弦，游仙猛然回头。
这不对劲，这段过去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过，入学更是有着潘多拉帮忙掩饰，本该淹没在时光长河里的曲谱又怎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突兀惊悚。
魔纹唤醒，游仙闪着猩红魔光的右眼与一双似喜非喜的双眸相碰。游仙看到了他，他却无法捕捉到游仙。
他身着一袭淡雅的长袍，衣袂随风轻轻摇曳，宛如一幅淡墨勾勒的山水画卷，清雅出尘，不染尘埃。
他的面容清俊，额上光洁无印记，眉眼如画。他的双手，纤纤玉骨，灵巧的指尖轻触古琴的丝弦，随后，一段几乎刻入游仙记忆深处的曲子便倾泻而出。
他是谁？
为何会这首曲子？
似是感受到游仙在窥视他，他向游仙所在的岸边望去，却只能看到融在一处的白色方块。
“怎么了？”面对游仙骤然的停顿，身侧的小苗疑惑道，“是要再听一会儿吗？”
游仙果断再次转身，她要回去调查一下。这段曲子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连带着她逛广寒宫的热情都去了大半。
近在咫尺的月桂神木都无法挽留游仙离去的脚步。
“弹得不好，不听了。”游仙迈步离开，一分一秒都不想逗留，去时比来时还快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