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觉悟
大概是因为自己此时正仰望着何光耀的关系，何予朝觉得，他看起来十分的不同。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的既有印象，来自於时间的累积，以及自己自以为对那个人的了解。
在何予朝的印象中，何光耀大概是那样一种性格，失忆前任性霸道，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子，失忆后温和有礼，脸上时常挂着那种特优生独有的笑容，但无论何时，他都喜欢黏着自己，时常跟在自己周围说一种类似撒娇的话。
而此时的何光耀，嘴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固定存在的嘲讽笑容，笑容却没有落进他的眼中，里面蚀骨的寒意。
极端的对比下，他像极了一个胜券在握，却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王者。
太过骄傲，又太过吸引人，使得坐在地上的何予朝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将他从那里拉下来的冲动。
踩着压着，只要不出现这样的一种表情。
与何光耀无声的对视中，何予朝的嘴角开始不明显的上扬。
相处的时候，一个人的态度会随着另一个人态度的改变而改变，既然何光耀又一次颠覆了自己原有的那种性格，即便何予朝到现在还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眼前最需要做的，大概就是改变从前对何光耀的那种态度。
不再将他当成是自己百依百顺的弟弟，而是平等的，可以让自己不再有任何顾虑可以去随意追求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何予朝只觉得连日来累积在他心里的不甘，茫然甚至愤怒终於都彻底的消失。
“何大哥，你要不要紧？有没有事？”
最先跑过来的是王子荣，正准备将何予朝拉起来，何予朝已经避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白色的裤子上一片明显的痕迹，何予朝看了王子荣一眼，说：“我先去换衣服。”
旁人遇见这样的事，大概都会感觉到一点尴尬，但何予朝永远都那样，脸上冷峻的表情，宠辱不惊，似乎不可能会有什么事能影响到他。
“光耀，我要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
王子荣呆呆的说了一句，何光耀的视线却停留在了楚乔生那里，视线追随着何予朝，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也没舍得转身。
也不知道何予朝有什么好，何光耀笑了笑，也从马背上翻身跳下。
城市每时每刻的发展，而后从细节中处处体现。
几年前这个马场并没有这么多的娱乐设施，如今吃饭按摩娱乐，几乎一应俱全。
一群人因为何予朝的落马败坏了原有的兴致，等到王子荣开口，众人立刻换了衣服跑去泳池。
何光耀进入泳池的时候，何予朝刚从水池中站起来，身体呈倒三角，肌肉紧绷，蜜色的皮肤有逐渐汇集成的水，最终落进他穿着黑色泳裤的腰间。
看见何光耀在看他，也不过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身后跟着对他亦趋亦步的季风，见到何光耀，立刻热情的说：“光耀，我们去蒸桑拿，你过一下过来找我们啊。”
何光耀点头，并不说话。
泳池的空间很大，头顶上花样繁覆的水晶吊灯，水面上袅袅蒸腾的水汽，不管地板墙壁石柱都由浅棕色的木质包裹。
对面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何光耀靠在那里，能看见外面那片阴霾的天空以及与它分割不是很明显的一片空地。
窗边摆着几盆枝叶茂密的植物，绿的太过，逐渐呈现出一种热情的姿势，房间里的温度适宜，对面躺在一张躺椅的王子荣正与人高谈阔论，手舞足蹈，看起来就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何光耀看着他，身体逐渐的下滑，等到池水将自己全部淹没，他又觉得这样的王子荣也没什么不好。
无忧无虑，醉生梦死，只要他能开心就已经足够。
连日来的疲惫在温水的浸泡下逐渐在身体内部发酵，等到何光耀上岸又喝了两杯鸡尾酒，那种倦意就迅速的朝他席卷了过来。
王子荣始终关注着何光耀的一举一动，见他闭着眼睛不说话，立刻又叫人给他拿了一张薄毯，说：“光耀，你先睡一睡，等一下吃饭我们再叫你。”
何光耀点头，王子荣他们就自动降低了自己说话的声调。
“子荣，婷婷还是不能来吗？”
“嗯。”王子荣语气沮丧的应了一声，说：“她的广告还没拍完。”
“蕓蕓呢？”
“我和婷婷接吻的照片被她看见，到现在她都不肯见我。”
听见王子荣意志消沈的说了一句，何光耀的嘴角开始不由自主的上扬。
婷婷蕓蕓，想必都是他新交的女朋友。
在何光耀所认识的人，王子荣是那种当之无愧的花花公子，但凡只要那个女明星的长相身材对自己的胃口，他就会跟在别人身后穷追不舍，喜欢的时候恨不得能将别人捧在手心，告知全世界他们正处於热恋，以后即便分手，也还是会对他从前的女朋友照顾有加，有求必应，是娱乐圈很多人口中的情圣。
看似多情却是无情，以前的何光耀没有发现，到了这一天，他觉得王子荣的这种性格也不错，自以为是的付出与投入，只要不付出自己的真心，大抵就不会有受伤的那一天。
那些人为了迎合此时王子荣的心情，都没怎么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的问了一句：“乔生，你不是那个圈子里的吗？身边有没有适合子荣的女孩子？”
“就是，子荣一贯的大方，那人若跟了她，肯定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听到这里，何光耀想，又来了。
身处这个圈子里的人，其实很喜欢这一类的游戏，凭着不错的出身财富，很喜欢在一些条件比他们差一点的人身上找存在感。
语气中带一点试探，若引得那人反感，他们会觉得有趣，若那人附和，他们觉得事情本该如此，而后又在心里生出淡淡的轻视。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原因，他们才会被人特别冠以二世祖，纨絝子弟等一类带有歧视性的称号。
何光耀原本以为楚乔生会会愤然起身，但沈默了片刻，他听见楚乔生只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身边没有这样的女生。”
如果他语气坚定，那么何光耀对他还不至於这般失望。
但楚乔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中明显带着一种示弱的意味。
从前的楚乔生在自己面前并不是这样一种性格，外形耀眼夺目，会因为何光耀差不多出身的朋友一句略显过分的话迅速与那人针锋相对，冷嘲热讽，丝毫没有想要退让的意思。
那时候的楚乔生，身上带着一种过分却不会让人反感的自信，也恰好是当初何光耀最喜欢他的一点。
王子荣的那几个朋友因为楚乔生的那句话在态度上呈现出一种明显的冒犯时，何光耀掀开身上的薄毯站了起来。
“光耀，不睡了？”
见王子荣伸长脖子看向自己，何光耀点头，说：“我去洗澡。”
马场配备了好几个装修风格不同的泳池，但凡那些年纪稍长一些的会员，会自动选择避让。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何光耀回头，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跟过来的楚乔生。
“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这是他第二次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何光耀站在花洒下，等到里面的水自动落下，他不由得看了楚乔生一眼。
身上透露出一种不自信的气息，何光耀回头，有些不明白他的性格反差为什么会这么大。
想起前世，是因为他设下陷阱引得自己成功跳下去，让事情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因而生出的那种过分的自信感？亦或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演技？
想到这里，低着头的何光耀不由得又冷笑，想不管其中的哪一种，都让他觉得厌烦。
“你不合适和他们玩在一起。”何光耀一边洗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没什么语调的说：“你不过是一个艺人，出身或者周围的环境会让你底气不足，而那些人一旦在你身上感觉出来，他们对你就不会再像开始时那般尊重。”说话间，他顿了顿，又说：“虽然他们之前的尊重也是装出来的。”
何光耀说这样的话不过是想以后都不用再见到楚乔生，只是听到旁边的楚乔生有些犹豫的说了句可是，他又不由得冷笑，说：“或许你真的很像充当皮条客一类的角色？”
头上的泡沫会随着水流滑下最终消失，那时候的何光耀闭着眼睛，下巴微扬以便那些水落在自己的脸上。
何光耀全身上下只穿一件黑色的泳裤，皮肤很好，莹白细腻，却又因为知道锻炼使得皮肤紧绷，没有一点赘肉，他站在那里，身体放松，看起来就像一只高贵惬意的猫。
楚乔生觉得自己始终看不透这个人，虽然时常在嘴角挂一抹讽刺的笑容，但他能感觉出何光耀的善良，就好像刻意在脸上戴了一层面具般，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沈默着注视了何光耀好一会儿，楚乔生才低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所以能忍受他们对我的态度。”
很是突然告白，但何光耀只不过转身问了一句：“你对我一见钟情？”
笑容依旧的讽刺，眼神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楚乔生感觉到自己的紧张，脸上的温度很快就烧了上去。
还是这么喜欢说谎，何光耀盯着楚乔生的眼神逐渐发冷，想起过往的一切，很多的愤怒和恨意也在这个时候被楚乔生挑起。
他喜欢演戏是他自己的事，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上自己。
空荡的浴室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何光耀原本想说我不喜欢你或者再讽刺楚乔生几句，但是等到他瞥见门口走进来的那个人时，他又立刻改变了主意。
“有多喜欢？”
语气中轻佻的意味，却因为何光耀出众的容貌和良好的修养，让他看起来很迷人。
楚乔生的心跳开始加速，过了一会儿，他才握紧自己的双手说：“很喜欢。”
他以为何光耀会再逗弄他几句，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挑着自己的下巴吻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