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潮音寺

夜里，两道身影穿梭竹林之间。

　　二人越走越深，月光逐渐被茂密的竹影吞没，周围的雾气越发浓重，凉意伴随夜风侵入骨髓。　　移动时，叶柔偶然间碰触到冰冷的竹子，淡淡地寒气袭来，令她更加紧张。　　寂静的竹林内，只剩下脚踩枯枝的脆响以及竹叶摩擦的沙沙声。　　偶尔响起的铃声在寂静中显得尤为突兀，忽远忽近，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时而低沉如钟，时而清脆如水。　　陆尘手持银白长枪，目光沉稳地四处张望，他正在心中默默计算前进的步伐以及方向，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我们这样到处乱逛，真的能找到古器吗？”叶柔的声音略带颤抖，但表面依旧强装镇定。　　“别急，我们先穿过竹林。”陆尘头也不回地回答叶柔，接着解释道：“靠近青凤湖的地方，应该会有一座寺庙。”　　见叶柔如此紧张，陆尘便没有告知潮音寺的历史，如果让她知道这里曾焚烧过上千具尸体，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寺庙？”叶柔疑惑问道：“我还以为我们是跟着铃声走……”　　正常情况，听见铃声应该都会被吸引过去，但陆尘总觉哪里不对劲。　　他猜想，朔源之隙应该不是将他们送回潮音寺建立之前，因为周遭的地形无论怎么看都与历史有所冲突。　　来到湖畔，竹林遮蔽青凤湖，湖面泛起幽幽薄雾，倒映出灿灿星光。　　忽然，陆尘停下脚步，他举起手示意叶柔保持安静。　　远处，影影绰绰，似有建筑物立于青凤湖畔，模糊的轮廓映入眼帘——　　像是一艘大船。　　“就在那里。”陆尘压低声音，他的动作依旧保持谨慎。　　叶柔顺着陆尘的目光看去，只见建筑物破败不堪，墙壁满是斑驳，裂缝窜出杂草与树根，屋瓦碎片散落在地。　　木制的匾额倒是还挂在檐下，只是光线太暗，看不清写了什么。　　来到庙前，残破的木门半掩。　　朝内望去，隐约可见里面摆放许多石像，表情看似安详，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难道这里是潮音寺？”叶柔细嫩的声音里隐隐露出压抑不住的忐忑。　　陆尘点了点头，缓步走近木门，抬手轻轻一推，木门发出低沉的吱呀声响。　　踏入门槛，寒气扑面而来，仿佛是从地底涌出，带有难闻的腐朽气息。　　定睛一看，大厅中央有一池水潭，潭水清澈如镜，右侧水道向外连接青凤湖。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吸了一口气。　　叶柔指着前方的水潭，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暗河？”　　“应该是。”陆尘解释道：“朔源之隙让我们回到潮音寺重建之前，或许是水位上升，导致这座旧庙没入了湖底。”　　叶柔环顾四周，石像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供桌上的香炉似有余烬未散，偶尔散发出微弱青绿色焰光。　　“这些石像……”叶柔紧靠在陆尘背后，不知是不是幻觉，她总觉得石像的嘴似乎比刚才咧得更开。　　陆尘的目光落在庙内的一角，那里有方不起眼的石台，上面摆放古朴铜铃。　　这时，铜铃骤然响起！　　叮——铃铃铃！　　叶柔被吓得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抱住了陆尘，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微微地发抖，原本冲口而出的尖叫声也被压抑成了轻轻的呜咽声。　　背后传来纤细的温热，使得陆尘微微侧头，轻声嘲讽道：“怎么了？堂堂叶家千金，还会怕鬼吗？”　　“……”惊觉自己失态，叶柔连忙松开手，顺势推开陆尘，她的小脸迅速泛起红晕，掩饰般地嗔道：“你、你干嘛？干嘛挡在我前面？”　　话音刚落，陆尘微微一愣，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笑什么笑！还不快去找古器？”叶柔被撩得心头一跳，略显气恼地跺脚。　　此刻，陆尘不禁感到疑惑，他没想到叶柔那么胆小，居然还敢偷跑进古迹。　　个性与她的姐姐叶芸完全不同，叶芸的性格独立、做事果断，虽然对人的态度冷淡，但她是陆尘打从心底尊敬的队长。　　然而，叶柔更像是温室的花朵，纤弱却鲜活，隐隐绽放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喂！别发愣！”叶柔推搡陆尘，催促道：“再拖，我们家的人都要来了。”　　闻言，陆尘才回神，嘴角微扬，朝铃铛走去，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你就别一惊一乍的。”　　叶柔一听，脸更红了。　　她心跳不由得加快，随即别过头，故作镇定地说道：“谁、谁一惊一乍？明明是你杵在我前面……”　　话是这么说，但叶柔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她微微侧过身，暗暗懊恼自己刚刚的反应，同时也忍不住瞄了陆尘一眼，发现对方的神情平静，似乎完全没把自己的窘迫放在心上。　　此时，两人对上了眼，叶柔故作镇定地将视线移开，掩饰自己的慌乱。　　看着对方别扭的小动作，陆尘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许多。　　“……”叶柔轻咬下唇，压制内心的忐忑，装作若无其事地朝铜铃走去，转移话题地问道：“难道这就是古器？”　　“应该不是。”陆尘不记得青凤湖古镇有出现过铜铃样貌的古器。　　“那怎么会响，怪吓人的。”话刚说完，叶柔伸出手想触碰铜铃。　　正当叶柔即将触碰到铜铃时，陆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警告道：“别乱碰！”　　“你不是说它不是古器吗？为什么不能拿？”叶柔的手僵在空中，她有些不解地望着陆尘，眼里充满疑惑。　　“真不知道你是胆小还是胆大，这东西就算不是古器，但它会自己响，你怎么敢碰？”陆尘的语气略显焦急，毕竟他还不能确定现在的情况。　　“不是有你在吗？”叶柔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底带着狡黠，冷冷地调侃道：“怎么，怕了？”　　“……”陆尘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松开叶柔的手腕，目光依旧警惕地注视着那枚铜铃，续道：“这里的东西每一件都可能有危险，还是小心为上。”　　话音刚落，耳畔传来低沉的回响，无数低语声从四周浮现，模糊而诡异，仿佛是沉睡的古灵在悄声呢喃。　　叶柔吓得紧贴陆尘，冷汗浸湿后背。　　陆尘将叶柔护在身后，银白长枪横于前方，目光迅速扫视四周。　　忽然，石像的微笑逐渐扩展，表情也随之变得狰狞，令人不寒而栗。　　“他……他们……”叶柔哪见过这种景象，她吓得紧紧抓住陆尘的衣服。　　“该走了。”陆尘拉起叶柔的手，果断转身，迅速朝外面退去。　　然而，身体却犹如千斤，无法动弹。　　“糟了！”陆尘咬紧牙关，握住叶柔的手，低声说道：“你千万不要松手，无论如何，都别放开我！”　　面对异象，叶柔心跳加速，虽恐惧无比，但因陆尘坚定的目光而稍稍镇定。　　就在两人即将冲到门外的瞬间，一道黑影无声地掠过门口，挡住他们的去路。　　那道影子似人非人，通体笼罩在黑雾之中，赤红的眼睛闪烁诡异光芒。　　就在这时，铜铃浮上半空，激烈地摇晃了起来，发出清脆刺耳的铃声，石像也同时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那双赤红逐渐变成模糊的脸孔，轮廓飘渺，无法辨清性别，但带有令人心悸的森然冷意。　　“擅闯者……不该存在此地……”低沉的声音在大厅回荡。　　叶柔倒吸一口凉气，她双手紧紧握住陆尘的手，完全不敢松开。　　闻言，陆尘只是稍稍蹙眉，神情丝毫不惧，淡然地问道：“你是谁？”　　“燃尽的尸骨，可曾被人记得？我们死于烈火之中……”红光闪烁，模糊的脸似乎是在微笑，但语气却带着些许苦涩。　　“死于烈火之中？”陆尘从对方的话语之中觉察到了不对劲。　　等等……　　难道，不是淹死吗？　　空气骤然一冷，整个空间像被寒冬笼罩，阴影迅速蔓延，将陆尘和叶柔包围。　　随之而来的是数道幽幽青光自石像迸射而出，青色火焰迅速汇聚，在半空中盘旋，逐渐勾勒出展翅的巨大幻影。　　翎羽轻扬，似真似幻。　　“那、那是……什么？”叶柔的声音几近哽咽，手心因紧张而沁出冷汗。　　随即，尖锐的嘶鸣响彻夜空！　　一只燃着青焰的“大鸟”出现在两人面前，那双灼灼燃烧的青色眼眸，像是能洞穿人的灵魂，直击内心。　　没理由啊？　　潮音寺不是为了祭奠亡灵吗？　　怎么越拜越凶？　　来不及细想，大鸟扇动翅膀，数枚鬼火瞬间凝结成型。　　“我们得先离开！”陆尘握紧银白长枪，试图带叶柔绕过挡在面前的大鸟。　　话音刚落，大鸟发出尖锐的鸣叫，鸣声带着刺骨的寒意，似在控诉，又像在宣泄无尽的恨意。　　下一秒——　　大鸟张开翎羽，朝二人直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