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不回首没有羊毛

第55章 55 美丽的悲哀

第55章 55 美丽的悲哀

【 美丽有时候是一种悲哀,而这种悲哀本身又反过来燃烧着这种美丽,它们一同走向毁灭和消逝的过程,也漂亮的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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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鹰左敲右打也见不到,杨煜青却立刻被邹飞扬引见到鄢识峰面前,但只是他一个人,陈俪语被拦在门外,和邹飞扬站在一起,对方仿佛是没话找话似的,提起话口问道:“今天李小姐的男伴,是你弟弟?”

他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很聪明很自然吧,陈俪语不明就里,但是下意识心中警惕,脸上笑道:“什么弟弟啊,喝酒认的干弟弟,酒醒了就忘了,根本不认识,谁知道李小姐怎么当真了。”

“哦。”邹飞扬认真感叹道,“这样。”

“邹科失陪。”陈俪语不想在这人身边待下去了,拨了拨头发,嫣然一笑,“我得去洗手间补个口红,不好意思了。”

“请便。”

陈俪语一走,邹飞扬也不想站得太显眼当门神,走到角落里从怀里摸烟,撞见一个人背对着站在那里,大惊失色,又立刻压低声音吼道:“你怎么还没走!”

“没人看见。”林乐然转过身,手里也捏着一根烟,拈在手里太久,烟丝都已经被搓出来,但是他没有抽,阴恻恻地问,“我问你,我今年的信呢?”

邹飞扬不想回答,把烟塞进嘴里,林乐然向前一步,咄咄逼人道:“早就该有了!”

他红着眼睛,神色骇人,邹飞扬知道这是林乐然最在意的事情,不敢再用虚张声势的态度压他,兔子急了也咬人,凡事不能逼太紧,因此语气缓和道:“又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她今年状态不太好。”

林乐然略略一怔,眼里水汽更盛,眼尾垂下来,是担心和委屈的表情,邹飞扬趁机安抚他说:“等她能写了就给你,你也知道,她精神不行的时候,也写不了。”

林乐然低低地“嗯”了一声,又问:“那她身体还好吗?”

“还行吧。”

“快走快走。”邹飞扬敷衍完,赶紧催他,“别让他知道你留在这这么久,不然我们两个都要倒霉。”

看着林乐然的背影变得很小,邹飞扬终於放下心来,猛吸了一口烟。

愁啊,瞒得住一时,瞒得住一世吗?

林乐然如果真的发疯自爆身份,舆论闹大了,鄢识峰受影响,他这个嫡系也是一样翻船。虽然他从进系统开始就跟着鄢识峰,但是这个林乐然,又或者说,鄢乐川,到底是谁,是什么身世,其实他并不真正清楚。

为了自保,邹飞扬不是没有悄悄查过,但能量有限,查到的也是一团浆糊,但一团浆糊本身就是一个结果,说明这个人这件事都不是表面上能猜测和推算出的结果那么简单,被掩盖一定有被掩盖的原因,一个秘密能成为一个秘密,就已经说明它不能被轻易揭晓。

鄢识峰让他知晓林乐然的存在,是一定程度的秘密共享,是信任,也是威胁,把他栓在了同一条船上,邹飞扬半是自愿半是被迫的成为了秘密的守护者。

幸好林乐然从出生就在鄢家的监视下养大,对自由没有概念,性格偏软,并不难管,还有一年一封的信吊着他——来自一个叫林三巧的女人,长年被关在北欧的精神病院,一两年就换一个地方,行踪和地址飘忽,邹飞扬也不知道林三巧和鄢识峰的具体关系,但他能猜出那一定是林乐然的亲生母亲。

他看过一次照片,那女人即使疯了,眼神惶然,也看得出生的极美,和林乐然长得很像,美丽有时候是一种悲哀,而这种悲哀本身又反过来燃烧着这种美丽,它们一同走向毁灭和消逝的过程,也漂亮的惊人。

可是今年不会有信了。

再也不会有了。

林三巧已经死了。

死前还握着笔,她每天都在写,疯了一样的写,因为她本来就是个疯子,但只能寄出去一封,一年只有一封。

可她不管不理会,她每天都写,因为她是个疯子。

除了出生时的匆匆一眼,她此生没有见过儿子哪怕一面。

她到底是谁,她是自己疯的,还是被鄢家逼疯的?

为什么鄢家不认她,也不认林乐然,却又不放过母子二人,非要在眼皮子底下守着他们?

越细想越瘆人,邹飞扬觉得毛骨悚然,脊背窜上来一股寒意,他赶紧大口吸了两口烟,进肺滚过一遭,身体热了一些,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下来。

杨煜青和鄢识峰的谈话过程其实很短,不一会儿就出来了,他出来和邹飞扬闲聊,通下关系,顺便慢条斯理地在心里把刚刚的情形和对话过一遍。

有些话领导不好说穿,得找下面人指点,邹飞扬扔了手上这支抽了一半的,顺理成章的接过杨煜青递过来的好烟,等着对方弯腰点燃。

鄢识峰态度非常和气,是很普通的那种领导样貌,对外地来本地投资的企业持一切欢迎态度,询问了一些接手后在建项目打算怎么办的问题,杨煜青答得寥寥。

永利是私募基金,收购泰阳未来是要退出盈利的,不可能亲自经营,没得到满意回答,鄢识峰也并没有其他表示,更没有暗示。

邹飞扬把话说得更明白许多,说会一力护航这笔交易尽快完成,承诺给永利在土地流转方面的手续一路绿灯,并且强调说,不要另外搞什么安排,千万不要送,深化廉政建设,加强自律要求,杨总不要搞得大家都尴尬。

杨煜青大体上是信这个话的,上面变了天换了班子,鄢识峰的岳父大概不太说得上话了,最近是关键节点,特殊时期。资本家只考虑收益,官方这边既然态度良好,他只想着再怎么和李营多压价。

陈墨然没有以这样的身份和这样的角色来过这样的场合,其实非常紧张,但没有表现在脸上,默默观察别人怎么做,也有点羡慕姐姐能够毫无顾忌的和头一次见面的人打招呼丶交换名片,然后东拉西扯的讲到项目和生意上来,她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这个度。

陈墨然对自己工作上的态度和能力都有自信,沟通能力也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她只会商务谈判模式,还不会在松弛态度中不动声色的包裹自己的真正目的,总是不小心太过认真,对方哈哈大笑道:“陈总,今天不谈那么深,还是喝茶吧。”

这种场合大家都是很乐意客气互捧的,总裁也是总,总监也是总,可陈总和陈总之间不一样,陈墨然这个陈总,今天显然知名度不如陈俪语这个陈总,她的郁闷也不会摆在脸上,苏言却是知道和看得出的,他足够了解她。

但是苏言也不敢多说话,怕自己多说多错,又要被评价为“你总是对我提意见”,默默帮她续水,偶尔笑一笑,轻声安慰道:“别急,慢慢来。”

陈墨然也足够了解苏言,看着他神色无异但是一直轻微的眨眼,知道他大概是非常想帮她又苦於没有学会合适的方式开口,林乐然林老师的教学时间有限,教了怎么示弱耍赖,没教怎么顺滑的给人帮忙,他没处学。

“苏言。”所以陈墨然自己来开口,她说,“你教教我。”

好像那种已经毕业的学生终於想起老师一次,回来讨教,苏言激动得欢欣鼓舞,有种终於被需要的满足感,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但是矜持的捏着杯子,长睫抖动,用另一只手扶正领带,确认教学范围:“哪些部分?”

“都行。”陈墨然忍不住笑,“你随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