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不回首没有羊毛

第51章 51 她有一颗荆棘心

第51章 51 她有一颗荆棘心

【 她有一颗荆棘心,包裹在柔软的外表下面,不安於室,可惜那时她连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意识都做不到,但是本能帮她做出了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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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苏言下班回来,开门后首先摆好陈俪语甩到地毯另一边去的高跟鞋,又把放在玄关处的名牌包拿到室内,礼貌地打了招呼,陈俪语笑眯眯地回覆:“妹夫,我们晚上吃什么,能点菜吗?”

“尽量。”苏言说,“但是我会的不多。”

他对她刻意调戏的称呼没有反应,不反感不纠正也不接话,陈俪语一声长叹:“哎,没点幽默感。”

她扭头看了一眼陈墨然,流露出一些不赞许的眼神,陈墨然心虚地把脸偏到一边去,吸了吸鼻子。

那能怎么办,苏言并不是普遍定义中的渣男,甚至完全相反,感情态度和个人条件都无可指摘,陈俪语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立场反驳,只能尊重祝福,但是心中烦闷,念及此处,不免想喝上两杯。

探出一点身子向外,陈俪语喊道:“妹夫!有酒喝吗?”

苏言的回覆淡淡从厨房的水声间隙中传来:“没有。”

“饮料呢?”

“也没有。”

“行。”陈俪语又叹一口气。

陈墨然想起什么,问:“姐,你和蒋云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啊。”陈俪语说,“快离婚了。”

她原本语调轻松,但看见妹妹脸上逐渐阴沈下来的神色,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陈墨然斟酌了一会儿用词,问道:“真的要离吗?”

严格意义上讲陈墨然并不“认识”姐夫,并没有真正见过面,蒋云也不知道妻子还有一个亲妹妹,陈墨然对蒋云的了解主要出自於陈俪语的描述,所以她谨慎地加上了“我觉得”这三个字,她说:“我觉得他还挺好的。”

“是挺好的。”陈俪语说,“是我不太行。”

这句是典型的聊天终结句,陈墨然不再问下去,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租的这个房子很小,只有一间卧室,晚上苏言把床铺让出来,换了一套新床品,自己拿了钥匙打算出门住酒店,陈俪语起身摆了摆手把他拦下,包拎在手里,一边穿鞋一边说:“明早的飞机我就走了,不用来送我。”

陈墨然连几点都来不及问,门就关上了,但关的不严,陈俪语去而覆返,握着门把手半撑开房门,盯着苏言说:“别欺负我妹,不然我打飞的过来揍你。”

苏言毫无幽默感地回答:“不会。”

这句话后来并没有应验,陈俪语没能获得打飞的来边海揍人的人生体验,因为她的妹妹和“妹夫”当天晚上就分手了。

而苏言在分手的第二天,就收拾所有行李离开了边海,提前去了罗马。

经历了几次事件之后陈墨然发现了自己有记忆修正的毛病,会逃避性的扭曲当时的真实场景。陈俪语一直认为是苏言铁石心肠把陈墨然扔在国内,最初陈墨然自己也这么认为,后来当时间慢慢过去,她逐渐想起来,是她自己说的分手,而非苏言。

那天他们吵架了吗?好像不太算,苏言的沈默和他的困惑和疑问一样多,而陈墨然一直哭得厉害,他试着提出各种解决方案,都被否决了——他从来没有被她这样否决过,他们没有在吵架,但是他们毫无共识,关系陷入了僵局。

苏言说他可以减少加班的工作,尽量多帮她补习语言,陈墨然拒绝了,她不想占用他更多的时间。他又说那么他先去罗马,他们可以异地一段时间,陈墨然也拒绝了,她对这样的遥远关系没有信心。

最后,苏言说,那你就留在国内,好不好,墨然?等我回国,等我回国了,我们就结婚。

陈墨然还是摇头,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纵使是苏言,此刻也耐心耗尽,但他不会高声叫喊,沈默许久,再次开口问,那你想怎么样?

陈墨然伤心地说,我不知道。

苏言语气温柔,但态度冷峻,那你好好想想,我等你想清楚。

然后他一言不发。

这种安静折磨的沈默压垮了陈墨然,让她变得更加混乱和慌乱,她急於说点什么打破局面,又找不到强有力的完整逻辑,最终一个念头闯进脑海,她说:“那我们先分手吧。”

苏言站起身来,想了想,紧紧咬了咬牙,吐出一个单字来。

“好。”

如果这就是你想清楚的方案,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么我同意。

他答应了,就这样干脆地答应了,陈墨然被吓得忘了哭,却说不出其他话,这是她被逼至悬崖唯一能脱口而出的方案,除此之前她一片混乱,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却不敢反悔,因为她居然更害怕苏言继续问她问题,她害怕他问,那你想怎么样?

你想怎么办?

你要怎么做?

她是长期跟在他身后的人,突然在这时逼她思考出一个决策丶一个方案,无异於拔苗助长,也许分手的提议只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反抗,陈墨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的结果是什么,是安慰吗?还是苏言为了陪她而留在国内?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苏言第二天就离开了。

她说了分手,他点头,看起来你情我愿,实际上戛然而止。

像登山者一下子被抽走拐杖,陈墨然毫无防备的摔倒在原地。

但同时,那也是她被迫开始审视自我的时刻。

是陈墨然自己说的分手,所以她不敢联系他,就算联系也无话可说,她还是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只能徒劳地等待苏言回心转意,对话框却始终寂静无言。思念像蔓草一样疯长,她刷到他已经离开国内的地点定位,在深夜痛哭失声。

但与其说失去了一段爱情,不如说失去了一个目标,她重新被投入广袤无边的人生之中,再没有人给她指引,却有人给了她陪伴。

是林乐然,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人,就是林乐然。

像补好一只玩具小熊那样,他用松软的棉花填充起她的生活,陈墨然在这样的帮助下慢慢建立起属於自己的秩序,这个秩序如此的迷人又自我,在五年后,已经可以把强势的苏言拒之门外。

多么了不起的成就。

所以后来,很后来的后来,在陈墨然开始正视和咀嚼他们分手的过程时,才像迷雾拨开一样,她发现了真正的矛盾所在,她拉住苏言,并不是想让他为了她留在国内,而是想让他正视她的恐慌——因为他们当时的关系和苏言的决定带来的恐慌,她还没有准备好把自己的人生完全融合进另一个人的,她还很年轻,虽然对苏言的计划提不出疑义,可是却有蠢蠢欲动的自我。

她有一颗荆棘心,包裹在柔软的外表下面,不安於室,可惜那时她连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意识都做不到,但是本能帮她做出了选择,在漫长的缓慢的修覆过程中,陈墨然并不后悔分手,只是后悔当时语无伦次一塌糊涂的自己。

应当能够理性的思考,应该有一场冷静的谈判的。

但是没有。

不过这是陈墨然的视角,在苏言看来,事情的逻辑却是完全不同的。

人们面对面站在这里,影子却被投射到不同方向。

有的时候,他们有机会沟通,得以知晓对方的想法。

有的时候,他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