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中断的对话

赵曜到达云泉山庄是半个多小时后。

山庄灯火通明,赵曜在车里坐了很久。

电话响过三遍后,他走进大厅。

老太太正拉着赵文洁说话,林屿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笔记本。

听见动静,赵文洁抬起头,母子俩对视了一眼,赵曜对她眼神里的讯息心领神会。

“奶奶好。”他叫道。

“嗯。乖。”老太太说,“早点洗洗睡吧。”

赵曜定在原地,似乎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老太太见他那副模样,向赵文洁投去询问的眼神。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赵文洁回应,又对赵曜道,“从今天起,我们就搬到山庄来住。”

“为什么?”赵曜问。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似乎问题的答案他应该心知肚明。

事实上,他的确能猜到几分。突然搬来山庄的原因,势必和他今天不听劝阻执意出门有关。

但他坐着李叔的车,行程几乎全透明,不知道她们到底不放心些什么。

“我过两天要回季市了,奶奶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山庄怪冷清的,你和阿姨过来可以热闹热闹,这两天咱们也可以多聊聊,有些事情我也可以教教你。”

林屿不知何时望了过来,拿出兄长的姿态说出了以上这番话。

“原来这一大群家政和保安在哥哥眼里都不算人啊?”赵曜无情嘲讽。

“赵曜!”赵文洁出声喝止。

林屿淡笑着说没事,“小孩子爱开玩笑,能理解。”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先去洗澡睡觉了。”赵曜不满他这副兄长姿态,冲老太太打了声招呼便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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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曜从浴室出来时,看见林屿在他房间。

“没人教过你进别人房间要先敲门吗?”他问。

林屿没说话,坐在轮椅里审视着赵曜,目光深沉。

赵曜视若无睹,拿出手机给查看消息。

文竹没有最新消息发过来,他主动发了句晚安。

“你对我的敌意是因为文竹吗?”

点完发送键,赵曜听见了林屿的问话。

林屿把话挑明了讲,赵曜反倒没了那种宣誓主权的小男孩心情。

他把手机扔到床上,沉默着在床边坐下。

林屿继续说:“她知道你是我弟弟吗?”

赵曜继续沉默。

“世界还真是小。”林屿轻叹一声,“如果你是因为文竹对我有敌意,大可不必。因为在她的世界里,你才是赢家,我什么都不是。”

赵曜轻笑了一声。

林屿以为他要说点什么,而十几个呼吸后,赵曜依然沉默不语,仿佛方才那声笑不是他发出的。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样子。你那时候个子小小的,有点婴儿肥,很可爱,叫我‘哥哥’的样子也很乖巧。”

而不是像现在,每一声都暗含嘲讽。

赵曜记得那次。

那天的人很多,小孩也很多,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小孩主动跟他说话。所有孩子都众星拱月般围着有林屿,而他只是一个受排挤的不速之客。

后面他又来过这里几次,但每次的待遇都和第一次差不多。赵文洁的处境比他好不了多少,但大人比小孩擅长粉饰太平,年幼的他并不明白,如今回过头来看,才后知后觉。

后来,赵文洁就不带他来云泉山庄了。他们的新年与节日开始在一次次旅途中度过。

“我十多岁的时候也带着些不可一世的傲慢,当时对你的热情视若无睹,现在想来觉得很是愧疚。”林屿继续说,“我郑重地为当年的冷漠和前些天汤子嘉的莽撞向你致歉。”

赵曜开口了,“如果你只是来道歉的话,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都是这世界上亲的人。”

赵曜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奶奶年纪大了,失去唯一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她的打击很大。她虽然面上不显,实际上是在为了整个福泽硬撑。你应该不知道吧?福泽的股价已经持续下跌三个多月了。”

林屿的话被赵曜打断,“我没兴趣知道这些。”

他只想回到安城,过普通高中生的生活,读书、恋爱、交友,过温馨而平淡的人生。

“企业做到福泽这个规模,已经不是单纯的家族企业那么简单。它背负着很多的社会责任,它必须挺下去,如果福泽垮了,南远城那些大大小小与它相关的企业,日子也不会好过,五万多名员工也会受到影响。”林屿说,“福泽的责任也是你我的责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从现在起,做一个言听计从的机器人,听从你们的安排,出国,进公司?”

“不是……”林屿刚开口,手机开始震动。

他看了一眼来电提醒,汤子嘉的电话。

“嗯?”他接通电话。

听了几句后,林屿点开手机看了看微信消息。

几张有些模糊的图片,却足以看清画面中的主角。

他回头看了眼赵曜,点头致歉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着,驱动轮椅离开了房间。

林屿离开后,赵曜静静想着他那番话。

在他内心的某个角落,其实并不排斥那样的生活。毕竟在赵文洁和林启山离婚以前,她对他的教育都是以林启山为榜样,以后成为爸爸的接班人。他也曾有过那样的梦想。

但最后,也是赵文洁亲手打碎那个梦。

“我算什么东西?赵曜又算什么东西?你是我们的唯一!而我们只是你的几分之一!对你而言,我们只是可有可无的!”她曾经在醉酒时这样对着林启山吼叫。

“不要叫他爸爸!他不是你爸爸!他也不缺你这一个孩子!”她也曾这样喝止赵曜。

林屿在赵曜出神时回来了,敲了敲他的房间门,赵曜抬头望去。

林屿欲言又止,最后说:“我现在有点急事出去一下,下次再聊。”

林屿离开了,赵曜继续回忆这几年来的生活起伏,试图理清楚这一切。

思绪翩飞间,林屿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莫名其妙浮现在脑海中,直至挥之不去。

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与文竹有关。

赵曜立刻拿出手机,拨打文竹的电话。电话能打通,却无人接听。

赵曜一连打了七八个,都是相同的情况。

他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刚推开房间门,赵文洁迎面走来。

她还穿着刚刚在楼下那身衣服,看样子是刚和老太太聊完。

“这么晚了去哪儿?”赵文洁问。

“我打不通文竹的电话。”赵曜说,“我不放心,我去看看。”

“你只是一个学生,她是成年人。她的社会经验比你丰富,你别关心则乱。”赵文洁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来打一下。”

赵文洁开了免提,短暂2声嘟声后,电话被接通了。

赵文洁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赵曜,似无声控诉:你看,这不是能打通吗?

“姐。”文竹的声音有些沙哑。

“打扰你睡觉了吗?不好意思。”

“没事。”文竹看了眼周遭的环境,隐瞒了真实处境,顺着话头继续说,“姐你有什么事吗?”

赵文洁抬眼看赵曜,赵曜摆了摆手。

“没事。不小心拨错了。”赵文洁说,“你继续睡吧。晚安。”

继续睡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想睡在警察局前的台阶上。

文竹道了声晚安,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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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她和酒店管理人员及那三个人都被带到了警局。

警局得到了一份罚款,她得到了足够购置一套全新相机的的赔偿。

相应的,工作人员失去了一个安宁的夜晚,而她失去了陪伴自己近5年老伙计。

“钱我赔给你了,相机就该归我了。”那个年轻女人是这样的。

文竹觉得合情合理,虽然她不知道那人拿着损毁的相机有何用途。

她摸了摸口袋的储存卡,点头答应了。

下一秒,拿到相机的女人却拽着相机带,狠狠将相机掷在地上,将它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