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心的时差

林屿坐汤念柔的车回云泉山庄。

人刚上车,汤念柔便邀功般开口,“我刚刚已经把人拐上车了,就坐在你现在坐着的位置。”

林屿微微闭眼,向后放平座椅。

几个小时过去,车里早已没了她的蛛丝马迹,连空气中也仅剩汤念柔惯用的香水味。

汤念柔以为他不想提文竹,便换了个话题,“相亲怎么样?听说是个高学历的女人。”

林屿脑中闪过的,是女人听见赵曜身份后的反应。

“不怎么样。”林屿不想多谈。

汤念柔想到一件事,“你那弟弟好像也来了。”

“我看见他们了。”林屿睁开眼,“他们在楼下接吻。”

汤念柔扫了他一眼,“又不是在你面前上床。”

“你不懂。”林屿说。

“我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心里酸了吧唧的嘛。”汤念柔不以为意,“睡一觉就好了。”

林屿没再回她,汤念柔真的不懂。

林屿并不是什么纯情小男生,从初中开始,交往过的女朋友没有两只手也有一只半。就连给文竹拍出那张“军训封神照”那会儿,他也不是单身。

文竹第一次撞见他的恋情,是他在社团办公室亲吻另一个女孩。当时文竹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频频道歉,最后落荒而逃。

第二天见面时,文竹除了几分不自然,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林屿却不太正常了。

他分了手,难得空窗超过半年。他明里暗里的示好,社团里人人都知道,文竹却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但那段时间,他们确实更近了些。

有一天晚上聚餐,部门几个老油条设计让文竹隔着纸巾吻了他,一触即逝的感觉让他生了心魔,一连几个晚上梦里都是她。终于有一天,他借着酒意强吻了她,刚贴上她的唇,便被赏了一巴掌。

酒是一个好东西,让人有了勇气宣泄情感,也有了借口藏匿心事。

过了几天,文竹跟没事人一样出现在社团,甚至为那巴掌向他道歉。他能做的,只是假装都不记得了。

大概那巴掌过于伤人自尊心,他开始在另一段恋情里找回丢失的这部分尊严。好巧不巧,又被文竹撞见了他和别人的拥吻。

他和第一次不一样,除了窘迫,心里还有一丝畅快。她也和第一次不一样,除了道歉,她眼里还有一闪而过的其他情绪。

可惜,那时候他没有读懂那个眼神。

今天,他坐在楼上,看着他们的那短短几分钟,他突然懂了文竹当时那个眼神。

那是失落。

情爱里的悲伤与烦恼,往往源于双方住在不同的时区。

即使是一座城市,天天见面的两个人,也可能存在心与心的时差。

他为她心动的时候,她的心却紧紧封闭。当她悄然开启一丝缝隙,他却转身退回舒适区。当他重新站在她的门前,她却闭门不见。

她曾经想握住他的手,却总在伸出手时发现他握着另一双手,于是只能绝望地离开。

等他的时间终于走到她曾停留的时区,终于明白了努力爱一个人的心情,懂得了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他终于看到,她在这里守候过他的影子,看到了她对他的期盼与失望。

但是,她的时间,已经流逝到他无法触碰的地方。

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在正确的时间里相遇。

-

赵曜赖着文竹,表示一定要跟文竹回酒店。

文竹那被久别重逢冲昏了的大脑,在此刻清醒了下来。

她觑赵曜一眼,“你不是在安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太想你了,为爱千里坐动车。”赵曜说,“一大早就出发了呢。”

文竹半信半疑,“那你刚刚还说刚下课?还收了花?”

“做戏做全套嘛。不那么说怎么给你惊喜呢?”

虽然他已经成年,但高中生的身份毕竟牢牢锢在身上。不说学校,单是赵文洁,怎么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在上学期间远赴千里之外,而且理由甚至和早恋挂钩。

文竹的疑惑渐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说实话。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嗯。”赵曜捣了几下头,端得万分乖巧,“可是我怕你听了实话会不要我。”

文竹睇他,“你不说实话我一样不要你。”

“行,我说。”赵曜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住文竹,“先拉着,怕一会儿说到一半你跑了。”

文竹哭笑不得,牵着他找了个路边长椅坐下,“我不跑,你说吧。”

赵曜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思忖片刻,开口道,“其实我压根没有回安城。”

第一次句话就让文竹想抽出手,赵曜预想到了此刻,早已提前攥紧了手。

“你说不跑的。”赵曜控诉道。

对上他那张可怜巴巴的脸,文竹发现自己毫无招架之力,由他牵着,“你继续。”

“你看到我脸上的伤了吧。”赵曜展示了一番自己的侧脸,“你那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刚挨完揍,形象与自尊心大大受损,所以就没好意思立刻去见你。刚刚接到外卖员的电话,觉得刀山火海也得见你一面,所以我来了。毕竟这几天好了一点。”

文竹记得她刚刚问起脸上的伤时,赵曜给出的答复是“磕碰”。

但她选择忽略这点不一致。

他说了,她便信了。

“继续。”

赵曜问接下来还要交待什么。

文竹:“你为什么没有回安城?”

“这个说起来很复杂。”赵曜有点为难,“我不知从何说起。”

看样子,这显然瞒了不是一星半点。

文竹拨了拨头发,“那就从头说。我不急。”

赵曜将视线定在她脸上,故作神秘,“你别被吓到。”

文竹轻轻推开他那张越看越让人放下防备的脸,“说。”

“其实我爸是个大富豪,他死了,有一大笔遗产等着我继承。我妈一拍脑袋,觉得那笔钱够绝大多数人奋斗几辈子了,所以她决定不回安城了,就留在这儿享受人生。但我跟她意见相左。”赵曜一口气说完,最后将脸贴在文竹肩膀上,“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这么独立的女性肯定不会喜欢啃老的人,对不对?”

文竹一时忘了反应,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赵曜这番话。

却没相信。

主要赵曜在说这番话时过于流畅直白,完全与前面那些支支吾吾背道而驰。

就像一本悬疑小说,主角在第一页就怀疑某嫌疑人,稍微看过几本悬疑小说的人自然不会相信,会觉得作者在故布迷阵,后面必有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