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又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呢?

“叔。”

“……”

“叔!”

“啊?”季阳终于回神,“咋、咋啦?”

乔明眨眨眼:“叔,你跟段长乐他妈,原先是不是一家子?”

“你是她哥,是吗?”

季阳蓦地停在原地。

“……不是。”

他使劲往下咽了咽唾沫,声音很哑:“她是我姐,我是她弟。”

完了重新迈开腿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

小小的娃总是有很多问题:“那为啥我奶说你是她哥?”

“她可乐意每天蛐蛐别人家的事儿了,我听她说,段长乐她妈原先可邋遢了,不爱洗澡也不梳头,还不说话,像个哑巴。”

“是真的吗?”

“……”季阳没说话。

乔明自顾自的道,“我觉得她在放狗臭屁,我瞅见过段长乐他妈,跟他一样可白可干净了,胖乎儿的,笑起来老好看,指定是个可温柔的妈妈了,不像我妈,天天跟个泼妇似的。”

“以前我奶没瘫炕上的时候她俩总干仗,不是扯头发就是骂脏话,啧啧啧,你是没瞅见那个场面!”

季阳突然开口:“你姥还在么?或是你妈有没有兄弟姐妹啥的。”

“你没问过他们么,问问你妈是不是从一生下来就是个泼妇,是不是从一生下来就会跟人骂脏话、扯头发。”

乔明哈哈乐:“叔,你是不是傻呀,小娃子生下来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啊。”

“我还有个妹妹呢,我妹生下来时候天天就知道哭、吃奶、睡觉,其他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明白。”

季阳叹口气:“所以,她是为啥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又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呢?”

乔明顿时失语,稚嫩的眼眸猝然瞪得老大。

俩人顺着冗长的土道往前走,道路前方正逢夕阳西下。

季阳话音不轻不重,像是在说给乔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谁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啥也不明白,白纸一张。至于后头上面落下啥东西,是好的东西还是坏的东西,并不是全由得自己。”

“大多数的人,自己的那张白纸上落下的头一个东西,都是爹妈给写的。”

“我姐也是,我也是。”

“他们在她那张纸上留下了没完没了的打骂、羞辱,在我这张纸上留下了纵容、扭曲的溺爱、跟狗粑粑一样又臭又烂的道理……”

季阳喉咙逐渐哽咽,眼里也像是被刮进了沙子,又酸又疼。

末了沉沉叹息:“她都那么苦那么累了,还哪里有力气打扮,哪里有力气说话?”

“她能咬着牙活下去,就已经耗尽浑身的力气了。”

……

“妈,算我求您了,成吗?您就让我去吧!”

屋里,季春花哭得不行,攥着孙巧云的手求她:“您不也听说了吗,那个啥的流感病毒,就搁娃们中间传,可厉害了!”

“咱隔壁村就有娃子拉肚子拉死的……”

“长乐打小儿身子就不如长安壮实,我、我瞅不见他我实在是放不下心呀妈!”

孙巧云眼瞅着季春花哭得都要上不来气了,一张丰软的脸也憋得通红,抓紧给她拍后背顺几下,“花儿啊,妈能不明白吗?妈也是为人父母啊。”

“我跟你爸听见的时候,你爸连鞋都没换就跑出去了,他不也来了信儿了,说虎子带着长乐正搁诊所吊水呢,吊了水,先把拉肚子止住,咱再带娃去县里看。”

“这日子不比天热的时候,一下黑了外面就起风,你还坐着月子,出去叫风拍着落下病根可咋整?”

“长乐是咱家的宝贝疙瘩不假,可你也是咱家的宝贝疙瘩呀!”

“不行,不行……”季春花呜呜着使劲摇头,急得手心都出了汗,无比恳切的看着孙巧云:“妈……”

怎想话还没说完,门就叫人缓缓推开了。

二人皆是一愣,下意识地往外屋瞅。

“长安?”季春花听这小小的脚步声像是他。

“嗯。”段长安应了一声,缓缓走进里屋,手里垫着块布,上面是个呼呼冒着热气的碗。

“诶呦!你这娃,奶一眼瞅不见你都不行!”

孙巧云赶紧过去接,心疼又感动的嗔他:“奶不跟你说了,别自己动火!”

“烫着你咋整?”

“不碍的。”段长安很是平静,“顶多落个疤,我是男娃,怕个啥。”

“奶。”

不等孙巧云再接话,他就继续道:“我给妈熬的姜糖水,没搁太多红糖。”

“您叫我妈喝完,把衣服裹厚点,完了我跟她一道去诊所瞅长乐吧。”

“周主任说过,月子里不叫身体受累的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得是心情好。”

“您不叫她去,她自己个儿关在屋里只能是越寻思越难受,没准得更伤身体。”

“……安安。”季春花哭得更厉害了,眼里雾蒙蒙的一片。

段长安小小的身子,却好像有个大大的影子。

她伸手招唤他:“妈妈的好大宝儿,快过来叫妈搂搂。”

孙巧云搁一边瞅得也跟着眼发湿,缓了半天才道:“哎,瞅瞅你们娘俩,倒整得我跟个坏人似的。”

“哎呀,妈,您咋能这么说呀?”季春花搂着段长安,满脸不乐意:“我们能不知道您是为了啥嘛,真是的,”

“您真是跟您儿子一样一样的,总爱说这酸了吧唧的话。”

段长安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奶,我作证,我爸这毛病真是随您。”

“去去去!”孙巧云红着眼,凶巴巴地瞪他:“小没良心,就知道跟你妈一队。”

“赶紧给你妈把衣裳袄子啥的都翻出来,还有奶给织那围巾手套啥的也拿出来,”

“花儿,你把这姜汤趁热喝了,别白费了你好大儿的心意。”

“喝完都穿齐了,我点头说可以了你们才能出门,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