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做个昏君
小裴玄清在凤仪宫中,听着当时的皇后一字一句的耐心劝导,眼眸低垂。
他本是想打听清楚她是哪家大臣的女儿,将这位大臣提前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来。
待她长大,若他成事,便迎她为皇后,与她共看天下繁华。
若他不能成事,沦为阶下囚,他便为她提前筹谋好一切,送她离开京都,远离朝堂纷争。
也或许,他侥幸能做一个拥一方封地的闲散王爷,那他便上门求娶,三书六礼迎她入府为王妃。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赵家嫡女,她竟然有婚约在身,她竟然是二皇兄圣旨钦赐的未婚妻。
她明明还那么小啊,怎么这么早就已经定下婚约了呢?
思索间,母后的声音还在不断回响于他耳边:“赵家是二皇子麾下,且有这桩婚约在,立场更是坚定不移,咱们与赵家注定只能是敌对的。”
“莫说有这桩婚约,即便没有,她也是世家女,你别忘了,如今咱们唯一的胜算,便是你与世家毫无牵连。”
“若你还想与二皇子争一争,今日与本宫说的这番话,便深埋于心底,再也不能对任何人提及一个字。”
“帝王与世家,在大周朝,便是生来的仇敌,不可改变,你要分得清轻重,别因儿女情长而误了大事。”
小裴玄清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原来,他贪恋的那一丝明亮温暖,根本不可能属于他。
二皇兄自出生起,便得父皇喜爱,母妃又是宠妃,在后宫中是连皇后都要让着几分的存在。
二皇兄家世鼎盛,又文韬武略,贤名在外,朝中支持者众多,也是最有希望的储君人选。
明明二皇兄什么都有了,为何连他奢求的婉儿也已经注定是二皇子妃?
为何二皇兄要得到这世间所有的东西,甚至抢走他妄想的那一人?
他只是想在这冷冰冰的世间里,得到这一丝丝的温暖而已啊。
小裴玄清低垂的眼眸中,坚定愈甚。
他知道,以他如此卑微的家世,根本配不上婉儿,无论求谁,无论如何做,父皇都不可能废止二皇兄的赐婚旨意,改为他赐婚。
他若想要她,只有靠自己。
只有成为能一句话决定所有人命运生死之人,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
所以那个位置,他更不能让。
少年因母妃过世萌芽出的夺嫡心思,在得知自己心爱的小女子是旁人的未婚妻时,这份心思生根发芽,迅速茁壮成参天大树。
龙辇上的裴玄清眼底阴鸷久久消散不去,在愈渐靠近乾坤宫大门时,慢慢收回思绪。
想当初,决定争这个位置,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登基之后,他看着一片混沌的朝堂,看着君弱臣强的局面,看着世家可以威胁控制皇权的嚣张。
他想,他既坐上了这个位置,便要让天下所有如他一般不受重视,正在蒙受苦难的孩子,得到应该得到的一切。
所以,他在努力完成父皇遗愿。
努力令混沌的朝堂清明起来,努力瓦解世家盘根错节的势力,努力根除世家的嚣张气焰,努力改变君弱臣强的局面。
他想做一个令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称赞的好帝王。
可是……
因着顾忌太多,因着实力不足,因着种种或轻或重的原因,他将婉儿带回身边后,总是会令她受到伤害。
若是做一个明君,他还是要如儿时一般,眼睁睁看着母妃被人暗害而无能为力。
若是做一个明君,他还是要如儿时一般,依旧无法保护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
若是做一个明君,他有可能会失去婉儿。
那他当初为何要争这个位置?
他当初九死一生拼尽全力的搏命,难道是为了迫于无奈再次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吗?
若是如此,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他想,既然无法周全所有人,那么,在如今的他已有与世家抗衡的实力之后,做个昏君才能更好的顾全心爱之人。
即便被人诟病他是昏君又如何?
即便被百姓指责,人人唾弃又如何?
即便会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又如何?
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世间留给他的最后一丝温暖。
他只要他的婉儿。
……
乾坤宫
林婉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明黄色的帷幔垂落,感受着锦被中不同寻常却又无比熟悉的温度,不禁茫然一瞬。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回宫了。
昨夜,她就睡在乾坤宫,睡在阿清的怀里,像之前的每一夜一样,被他牢牢拥着,体温相传递,一整夜都不会觉寒冷。
说起来,昨夜的一觉,是她这两个多月以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没有因担心裴玄煜突然出现在她的床榻前而害怕,也没有因害喜的反应折磨的她在睡梦中都犯恶心,更没有因对自己处境的担忧绝望而心悸。
不知是乾坤宫守卫森严,这样安定的氛围让她觉得安心,还是阿清的怀抱太过温暖舒适,能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总之,她是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帷幔被缓缓掀开,一张双眼红肿如核桃的小脸猝不及防撞入林婉宁眼里,她眸光微闪,忙的坐起身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被小姑娘扑了个满怀:“娘娘,奴婢还以为娘娘真的出事了,呜呜呜……”
“娘娘,不管发生何事,奴婢再也不会将您一个人留下了,呜呜呜……奴婢差点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娘娘了。”
林婉宁眼眶泛酸,但还是轻轻抱住她,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笑着哄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好了好了,慧心,别哭了,瞧你那双眼肿的像核桃似的,再哭就不好看了。”
一旁的云裳连忙上前两步,一边将垂落的帷幔挂起,一边拉了拉紧紧抱着林婉宁的慧心:“你慢着些。”
“皇贵妃娘娘现在可是有孕之人,你怎的还如此没轻没重的,小心伤着娘娘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