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相缉凶木天蓼

第213章 番外三(Joker-1)

我于2003年12月22日冬至13点14分,遇见你。

……

身后人的追赶促使我拼命奔跑,跑到肺部快要炸裂,脚踝也不小心崴了一下。但是我不敢停,因为被追上就会被打断手脚,扔到街上乞讨。

我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有记忆时,我便和一群小孩被关在一起,一直以乞讨和偷窃为生。

爸爸妈妈……不,他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但是我们所有的孩子都要叫他们爸爸妈妈。

在我们八岁之前,我们会被卖给各式各样的人家,然后必须再想办法逃回去。我曾经有过一个温暖的家,我想一直待在那里,可是不超过一周,我便被爸爸妈妈抓住,带回去惩戒。

这一次,我两个月没有下来床,也只能喝些米汤,因为不挣钱的人,不配吃饭。

小孩子长得快,我很快便长高,乞讨时要不到什么钱,更卖不上好价钱,妈妈也不给我饭,我实在太饿了,我只能自己去山上打野鸡、抓兔子、挖野菜。

后来,我带着其他人一起抓兔子,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妈妈,我再次两个月没有下来床。

因为妈妈说:“小兔崽子,你们是想吸引人过来吗?”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妈妈悄悄在山上种罂粟。

我不知道罂粟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违法,我只知道爸爸妈妈吃了罂粟做出的东西后会有一段时间不搭理我们,他们会变得像是山下疯了一天后的大黄狗一样无力。

在某一天傍晚,我在他们的菜里悄悄加了料。

只有我没吃。

那一晚,我带走所有的现金,终于逃离这里。

我以为外面迎接我的是天堂,却不曾想是另一个地狱。

……

我被另一伙人抓住,他们拿走了我的钱,然后把我扔到街上乞讨或者偷窃,每日我必须要上交一定份额的钱,交不够就会被毒打。

我已经连续一周没有交够份额了,他们说是我不够可怜,所以要砍断我的手脚,我只能拼了命地逃离。

现在,他们即将追上来了。

……

我绝望地望着前方的死胡同,正想拼命之际,身旁的汽车车门突然打开,一只柔软的手快速将我拽进车内。

随后车门‘咔嗒’一声上锁,将寒冷的天气和惨淡的未来一同隔绝在车外。

我蹲在车后座惊讶又感激地看向面前的小女孩,她头发顺滑,衣服精致,像是……像是我在山林里看见的拥有漂亮羽毛的鸟,如果漂亮的鸟可以化成人形,应该就是她的模样。

她竖起一根手指,悄悄从座椅上方向外望,小声说:“他们还在周围找你呢,但是你放心,这辆车很隔音,隐私性和安全性都很高,只要你不主动出声,他们绝对发现不了你。”

我不理解,“什么叫隐私性和安全性?为什么他们看不见我?”

她惊讶地看着我,“你没有读过书吗?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她圆润的脸皱成一团,像是包子,最终她长叹一声,“我也没读过多少书,等我再多读些书,彻底理解后再跟你解释。”

我茫然地点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就蹲在车里,等着追我的人离开。

车里的温度和外面不一样,温暖适宜,很快我就睡着了,直到肚子一阵抽疼将我惊醒。

我揉着眼睛顺着车窗望向外面,确认追我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轻轻摇了摇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女孩,“我想出去上厕所。”

“哦。”她仍闭着眼睛,但是帮我打开了车上的锁,“去吧,注意安全。”

我快速打开车门,刚要跑,又鬼使神差地转过身,“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再次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很复杂的问题,“昭昭吧,我现在叫祝昭昭。”

……

预感成为现实,当我上完厕所再回来时,那辆车和人,都已经消失了。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怅然若失,但是已经体会到了这个成语所表达的情绪。

她离开了,却在我心底种下了种子。

……

读书。

我想读书。

我没有身份,没有名字,只能逃票扒着长途客车,一站又一站地逃离,逃到我认为足够远不会被他们抓到的地方。

可是学校并不能随意进入,幸运的是我寻到了图书馆,靠着我乞讨时练成的厚脸皮,找到一名每日在图书馆看报的老教师教我认字。

他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我说:“家里负担不起。”

老教师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可以替你承担学习的费用,去上学吧。”

我拒绝,“如果你不愿意教我,我可以离开。”

老教师摇头,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每日准时去图书馆教我,并且还帮我准备一日三餐,我毫不客气地收下他的好意,却没有想过报答,因为那时的我还未学会‘报答’的含义。

就这样,我一边继续偷鸡摸狗,一边跟着他学习,他说我有天赋,学得很快,如果我的父母同意,他想接我到他家里去学习,因为天气变化,他的身体有些难受,无法每日过来教我。

我没有提过去的事,只是说:“好。”我想,若是他对我不好,我就再跑,若是他对我可以,我就留下,毕竟不用再睡桥洞了。

当日,我便跟他一起回家了。

通往老教师家里的路上种着两排花树,桃花正盛,这时我才惊觉春天已至。

……

老教师家里还有一个孙子,看着跟我差不多大,长得白白净净,但总是低着头,和家里的小狗一起玩。

接下来的两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飞速地吸收着知识,在书本上感叹天地的辽阔。

初夏转瞬而至,老教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的妻子因为照顾他,脸上也渐渐染上疲态。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我第一次看见了老教师的儿子。

那是一名瘦骨嶙峋的青年,双眼突出、脸颊凹陷,像是僵尸。他进门的第一眼便看见我,但是又好像没看见,因为他径直走向老教师的房间,像是疯了一样开始翻找,“钱!我要钱!”

老教师的妻子死死地攥住一个红本子,“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只剩下这个房子了!你不能碰!”

一旁的小狗‘汪汪’叫着扑向青年,被其一脚踢在墙上,摔得四蹄抽搐。

“拿给我!拿给我!”青年疯了一般将老人推倒,老人的头磕在床角,鲜红的血流了一地。

老教师气得要打他,却在起身的瞬间捂住胸口倒了下去。

“轰隆隆!”

雷龙翻滚。

我再一次认识到毒品的可怕,它可以控制一个人。也许……我也可以控制他人。

念头一起,我整个人激动地颤抖浑身颤抖,大脑空白地站在原地,直至青年伸手抓向我,“你是谁家的小崽子?”

他咧嘴露出黑色的牙齿,“把你卖了,应该能换不少海螺姑娘。”

卖?!

我不想被卖!

我瞬间红了眼,猛地拔出一直防身的铁片,划向青年的咽喉!

噗呲!

鲜血溅我一脸,我却感到麻木,因为我之前也见过不少鲜血。他死得没什么痛苦,是好命的人。

现在的我已经知道杀人会被抓,所以我抓紧时间逃跑,在刚踏出门时恰好看见站在暴雨中老教师的孙子。

他拎着书包,浑身上下全部湿透,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握紧手中的铁片,我在想……要不要除掉他。

一道闪电划过头上,他拿出一沓钱,“谢谢你。”

我不知道他感谢我什么,只知道拿着钱飞奔。

前方是零星灯火,有的家里没拉窗帘,窗户像是画框,向我展示众生百态。在无聊的雨夜,有人依偎在一起看电视,有人在庆祝生日,有人在打架,也有人在欢唱……

我突然想起老教师教我的第一句话:“人之初,性本善。”

可人之初,真的性本善吗?

多年后,我都没有找到答案,但是我却一直记得他的名字——裴沥篮。

我学过父亲这个词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于是有钱后,我给他和张春樱立了碑。

……

裴沥篮说过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偷渡到香江后开始利用图书馆里的书籍自学数理化知识,偶尔我还能撞见背着书包来学习的其他人,看着他们对着卷子唉声叹气,我非常不理解,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们为什么不会?

于是,我通过代写作业,挣到了第一笔创业资金。

我打算贩毒,可是我需要设备和原材料,还需要实验,这都需要不少资金。

在这里,我再次遇见祝昭昭。

她的五官变化不小,但是小时候的轮廓还在。她也来到我待的图书馆写作业,我看着她与朋友欢笑,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

我羡慕、嫉妒、怨恨,又无法抑制地被她吸引。

她为什么可以这样明媚地活?她的人生会有什么烦恼?

我悄悄看过她的卷子,她学习也很好。她太完美了,她没有瑕疵吗?我忍不住关注她。

我时常听其他人议论,无一不是对祝昭昭的羡慕与惊叹,听说她年末会带着朋友去国外过圣诞。

圣诞?我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

……

我代写作业挣钱引起了一群不良少年的注意,他们将我堵在巷子里,让我将钱交出来。

我摸着兜里的铁片数着人头,正想出手,巷子口突然传来一声清丽的爆喝:“你们在做什么?”

“是祝昭昭!”

“快跑!”

这群人瞬间作鸟兽散。

“你没事吧?”

我看见巷子口的灯光下,有天使降临。

她的裙摆在地上划出一道优雅的阴影,颤悠悠,令我心慌,“别过来!”我大喊:“我不想看见你。”

她停下脚步,“好,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受伤。”

“我没事,你来得很及时。”

“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不。”我没有家。我看着她转身离去,忍不住问道:“他们为什么怕你?”

“怕?”祝昭昭轻笑,“他们不是怕我,是怕我身后的财富所带来的权力。”

我垂下头,“真不公平,这个世界……”

祝昭昭也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这样,你要相信,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一个地方,人人平等,自由博爱。”

“我不信。”

“我祝昭昭,不需要撒谎。”

后来啊,我走遍世界,也没找到这样的地方。

……

非常幸运的一件事是我的化学不错,根据市面上已有的毒品配方很快做出粗略的仿制品,拥有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同时,我察觉到计算机的发展将会引起巨大的社会变革,所以又开始自学计算机。

开放式大学校园有一点好处,可以随意蹭课,让我学到不少知识。

这期间,我也一直在关注祝昭昭,我发现,她的朋友并不是真心对她,可是她没有发现。

这世上哪有真心的朋友呢?

裴沥篮教我‘报答’,那我就帮她清理掉这些‘假朋友’吧。

出乎我意料的,失去朋友的祝昭昭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她不在乎吗?她究竟是冷漠?还是天性开朗?

我一步一步地试探,却始终无法确定。

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她是否跟她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带着疑问的期间,我所搭建的网站‘自由意志’也已经有了雏形,对她的关注便稍稍少了点,这期间,祝昭昭也恰好转学去内地,我便专注于构建‘自由意志’。

很快,我以香江为据点,以缅北为跳板,扩到墨西哥,组好了属于自己的队伍。

整个黑暗世界,因我而产生变革!

我终于不用再东躲西藏,也不必为金钱而苦恼,可是祝昭昭说的地方,到底在哪呢?

我再一次想起她,并且在‘自由意志’上发布信息。

这一年,祝昭昭高三。

……

我来到藏地找到林家,我还记得小时候被卖到过这里,没想到他们也是买卖儿童的二道贩子,后来严打,他们金盆洗手了,但是身边还剩下一个女儿,正打算送到缅北。

我笑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别了,送她去上大学吧。”

以往出现在祝昭昭身边的人,都以‘观察’为主,现在,我想‘接触’,再后来,我想她‘属于’。

我望着满墙密密麻麻的祝昭昭的照片,体会到了人性的贪婪与不知足。

她的目光从未望向我。

我闭上眼,想象她望着我的画面,又下意识地捂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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