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张士诚起兵
第332章 张士诚起兵
确定吕珍起兵造反,还老早投了圣武军做了军官,张九四顿时有些气恼,吕珍干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告诉他!
吕珍和张九四两人同为淮东盐枭,相互之间也是很熟悉的,不然原历史上张士诚起兵的十八条扁担,也不会找上他,不过两人熟归熟,倒也不能说好的穿一条裤子,至少还没到那份上。
吕珍老家在泰兴县,隶属于扬州路,因为靠近长江的缘故,他平时贩私盐也多往庐州和江西方向,这才老早的就和圣武军勾搭上了。
而张士诚的老家在白驹场,这地方行政划分属于高邮府管辖,但白驹场是淮东沿海三十六处盐场之一,盐务方面又归泰州管辖,可白驹场实际在地理上其实更靠近盐城。
就是这个混乱的管理方式,导致张士诚平时贩私盐也主要是往中原和山东方向,主要是批发给往来于京杭运河的商贾。
因此他虽然和吕珍认识,关系也不错,但起兵造反是要命的事情,在吕珍的刻意隐瞒之下,根本没有对外声张,起事之前也被鲁锦叫过去实习了,直到最近几天才刚刚回到泰兴,这才导致张九四提前对此毫不知情。
就在这时,看到大哥突然惊得站起身来,张家老二张九五,也就是后来的张士义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咋办?”
张九四愣了一下,然后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拿起桌上的核桃捏碎了,一边吃一边说,“甭管谁打过来,也不管这淮东是姓元还是姓鲁,他不都得靠咱们煮盐运盐?反正总少不了咱们一口饭吃。”
张士诚确实有底气说这样的话,他这些年贩私盐挣了不少钱,虽然还是比不上清朝两淮盐帮那些巨富,又是建豪宅又是养瘦马的,但也建起了十几间瓦房,娶了妻子,还育有三儿一女,几个兄弟们也早早建了房子成了家,这种条件放在普遍贫穷的沿海灶户盐场中,已经算是富裕的了。
至于为什么同样是盐枭,他却比不上清朝两淮盐帮那么富,那是因为张士诚为人豪爽大方,仗义疏财,根本不把钱当钱看,每当附近有穷苦百姓需要接济,张士诚都是直接给的,因此他虽然没攒下几个钱,但在附近几个盐场中的人望却非常高。
去附近几个盐场打听打听,谁才是这里的老大,不客气的说,张士诚只要一句话,那些受过他恩惠的盐场子弟就能自带干粮帮他提刀砍人!
就凭他这巨大的影响力,不管将来谁来了,也得卖他老张一个面子。
这时老三张九六,也就是后来的张士德,还是不甘心的说道。
“大哥,可是吕珍都造反了,还当上了大官,咱们就这么干看着?”
张士诚顿时说道,“那又怎么样,他自去做他的反贼军官,跟咱们有啥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当军将是那么好当的?就你们那点本事,还学人领兵打仗?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几个兄弟闻言都是一阵丧气。
就在兄弟几人说话的时候,里屋内,张士诚的三儿一女都围在妻子刘氏身前,刘氏也在跟几个孩子剥着核桃,老二张熙突然问道,“娘,造反是什么?不是说只有读书科举才能做官吗?为什么造反也能做官?”
才刚六岁的老三张昭也好奇的问道,“娘,爹爹为啥不造反做官啊,做了官不就不用受人欺负了吗?”
刘氏闻言顿时眼睛一瞪,对几个孩子警告道,“不许胡说,今后出了门也不许跟别人说你们今天听到的事,不然小心给咱们家招来灾祸,再胡说娘就赶你们回去做功课。”
“噢。”几个孩子一听要去做功课,顿时不再吭声。
而在外间堂屋的张士诚,他有不愿造反的这种反应,其实也不算奇怪。
张士诚现在31岁,有妻有子有房有钱,虽然称不上巨富,可也从不缺吃穿用度,除了日常受一些元廷官员的敲诈勒索和窝囊气,不过他干的本来就是违法的私盐生意,这杀头的买卖不管到了哪个朝代,他都得被贪官勒索,因此还不至于因此造反。
而且在原历史上,张士诚本来就没想过造反,他那是被贪官污吏逼急了,一气之下将人灭门,还烧了不少房子,事情闹大了,张士诚担心被官府抓住偿命,这才起兵造反的。
即便是造反之后,元廷那边刚刚透露可以不追究他的罪责,表示愿意招安他的时候,张士诚立刻就接受了招安,这说明他本就没有造反之意,一切只是为了逃避杀人灭门后的法律制裁而已。
所以圣武军打不打来关他什么事,反正他小日子都能继续过。
然而纵是张士诚有一万个不想造反的理由,却挡不住现实里对他的一记暴击!
就在张氏几兄弟还在不甘心躺平,想着怎么劝大哥一起起事的时候,跟着张士诚一起贩盐的两个少年,潘元明,潘元绍两兄弟,也是他未来的女婿,跟他一起起事的十八条扁担之一,突然从门外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一边进门一边喊道。
“叔父,大事不好了,邱义那王八蛋正在散财募兵,想要去兴化投奔庐州义军!”
“什么?”张士诚再次一个猛子从条凳上弹了起来,连忙问道,“他现在募了多少兵?”
潘元绍当即说道,“现在好像才二百来人。”
刚刚还说绝不造反的张士诚,此时却毫不犹豫道,“来人,马上去叫人,抄家伙,老子今天跟那姓邱的拼了,这不想反还不成了!”
“好!”
“大哥早该如此,我这就去叫人!”老二张九五当即说道。
老三张九六也噌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朝里面房子走去,从屋里床底摸出几根梭镖。
所谓的梭镖其实就是不到一人高的短矛,战阵杀敌虽然不够,但用来自卫防身,或是械斗杀人却足够用了,这玩意可以当花枪刺击,也能当投矛投掷,对付一般盗贼这样的无甲目标,那也是扎中就死。
潘氏兄弟闻言也二话不说,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找了两条扁担,就要跟着张士诚出门,然而张士诚却突然道,“元明,你留下看家,护着弟妹和你婶娘,今晚要是有人打过来,你就护着他们去你家躲躲。”
潘元明一愣,连忙点了点头,“好。”
就在这时,刘氏也出门探出头来,然而张士诚只是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就带着兄弟们出了门。
至于为什么张士诚一听到邱义的名字就情绪激动,这还跟两人之前积累的恩怨有关。
张士诚原本出身穷苦的亭户之家,所谓的亭户就是驿亭附近的居民,需要出丁负责驿亭的运转,给朝廷自费打白工,因此他从十岁开始就跟着白驹场的乡亲们操舟运盐为生,补贴家用。
可这样就算累死也赚不到几个钱,于是后来开始在官家的运盐船上夹带自己的私货,也就是私盐。
但贩私盐毕竟是违法的生意,张士诚以前又比较年轻,没有走私的渠道,就把私盐卖给附近不太远的富户,而这些富户收了他的私盐,不仅不给他钱,还动辄对他非打即骂,扬言敢找自己要钱,就去官府举报他,典型的黑吃黑。
张士诚因为出身低微,干的又是违法的买卖,挨了打也不敢还手,吃了亏也只能忍气吞声,直到后来又长大一些,到了快二十岁,有了别的贩盐渠道,他的生活和收入才好了一些。
可白驹场的盐场还有个盐警,正是这个邱义,邱义身为盐警,需要组织白驹场的盐户出丁干活制盐运盐,还负责打击私盐贩子。
可这人明知道白驹场有人在贩私盐,他不仅不制止,反而利用职权之便,动辄威胁张士诚这些私盐贩子,平时克扣盐民的劳动所得也就罢了,这货还威胁张士诚等人给他上贡,不然就扬言告发他们。
张士诚虽然是盐枭,可黑社会如何能跟官府的暴力机构抗衡?为了维持生活,不跟官府翻脸,还是只能忍气吞声,乖乖的给邱义上贡,承受邱义这种污吏的勒索,反观邱义这厮,竟然还不满足,动辄对白驹场的盐民非打即骂,用以维持自己的权威。
白驹场的百姓早就受够了这厮,要不是因为这货有个官身,说不定早就被他们弄死了。
本来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只要邱义还能纵容他们贩私盐,盐民们毕竟自己也赚着非法收入,也不是不能忍受,但圣武军突然出兵淮东,连续打下扬州路全境,以及高邮府大部,立刻就打破了淮东这片区域的平衡。
眼看着圣武军的攻势势不可挡,元朝官府根本就挡不住,于是剩余还没被攻略到的州县百姓也起了小心思,有杜黑儿、高四这样直接举兵造反跑来投奔的,还有一些元廷官府的小吏,已经在暗暗计划,等圣武军打过来之后怎么投降。
而这白驹场的盐警邱义,这货胆子更大一些,竟是想趁着这乱世的机会,搏一个阶级跃升,一个盐场的小吏算什么?他要直接募兵去投义军!说不得可以做个更大的军官,那将来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张士诚听到这厮要募兵去投义军,突然情绪激动的原因。
他妈的,义军没来的时候,你就欺负我们,义军来了之后,你还想继续当官欺负我们,那他妈义军不是白来了吗?!
想到此处,张士诚立刻召集人手,想要赶在邱义投奔圣武军之前,先把这货灭了!绝不能让他的计划得逞,否则将来白驹场的乡亲们还有活路?
张士诚一路急行赶到盐场,已经有许多盐民听到召唤,从家里抄了各式家伙赶来助阵,没一会就汇聚了上千人众,张士诚在这一片的威望,可比邱义那厮花钱募兵的效率高多了。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张士诚站在一个磨盘上当即高声说道。
“这大元的天就要变了,庐州的义军已经打到了兴化,官军根本就挡不住,本来这事跟咱们没甚关系,可邱义那王八蛋竟然想募兵去投奔义军。
“这厮平日里就如虫豸一般趴在咱们身上敲骨吸髓,他家里的万贯家财,可都是你我辛苦赚来的血汗钱,要是让这厮入了义军,再当上更大的官,将来还能有你我的活路?
“反正官府现在自身难保,也管不着咱们了,今日我就带你们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杀了邱义那厮满门,抢回咱们的血汗钱,邱义家中的财货,我做主给你们分了,只要今日跟我一起出了力的,在场的人人有份!”
底下的盐户村民闻言顿时群情激愤,纷纷高举手中的各式家伙大喊起来。
“杀了那厮报仇!”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灭了那王八蛋全家,抄光他家的财货!”
“张大哥,俺们跟你干了,你下令吧!”
“走,大伙跟我来!”
张士诚大手一挥,当即跳下磨盘,有未来的女婿潘元绍在前面带路,张士诚领着上千白驹场村民,立刻风风火火的朝着邱义杀了过去。
当天晚上,白驹场就爆发了激烈的火并,邱义刚刚募了两百新兵,还都是些地痞无赖子,根本就没有防备,张士诚就带着上千村民杀了过来。
这些地痞无赖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也就做些替豪强大户当打手,欺负欺负老实的穷苦百姓,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双方甫一照面,还没打过几个回合,就被愤怒的村民打崩,当场被屠戮殆尽。
而此时更多的白驹场村民也闻讯赶了过来,加入这场复仇之战,人数俨然已经超过了三千之众。
白驹场名为村,实际规模已经赶得上一个大型乡镇了,这里毕竟是淮东三十六路盐场之一,人数太少的话又怎么替朝廷煮盐运盐。
张士诚一看来了这么多人,不仅带着他们去灭了邱义家满门,抄光了全部财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接连杀了十几家当初欺负过他的富户,将这些豪强恶霸悉数灭门,又将他们的房子一把火烧光!
十月二十二日的当晚,白驹场村中火光冲天,刚刚复完仇的张士诚站在熊熊大火之前,他的二弟张九五当即说道。
“大哥,既然如今咱们已经做下这杀人灭门的大事,还有了三千多兵,何不如直接去投了义军,听说那吕珍只是有四千多兵,就被封了个什么指挥使,咱们要是去投了义军,说不定大哥也能混个指挥使当当。”
才十几岁的潘元绍也劝道,“叔父,人若想不被人欺负,就得当官,如今义军连战连胜,官军不堪一击,我看这世道就如杂剧里说的那改朝换代的乱世,咱们何不如也去投了义军,不仅能当大官,就凭叔父的本事,说不定将来也能捞个爵位,当个贵人。
“到时咱们也不必再整天提心吊胆,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做这贩私盐的生意,胡人官府的那些小吏是欺负咱们不假,可叔父就能保证这义军的官府,还能容忍咱们继续贩私盐吗?
“不如趁此机会,带着大伙挣个出身,也给大伙找个活路。”
张士诚想了又想,觉得两人说的有道理,于是这才点了点头,“你们可都想好了?这打仗可不是儿戏,搞不好是要丢命的!”
老三张九六当即说道,“哥,干吧,贩私盐不一样是掉脑袋的大罪,咱们不是也干了,还能怕打仗?我看这官府的官军,也比那邱义的无赖兵强不了多少。”
张士诚这才又点了点头,“那好,咱们调头去南边的草堰场。”
老四张九七顿时疑惑道,“为何去草堰场,不应该直接去兴化投军吗?”
张士诚顿时豪气干云,“要当就当大官!一个指挥使算什么,咱们先去各处盐场,招他一两万人,咱做官也要先弄个督师当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