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出杨家坪
在机井旁坐着的杨程一想到萍姐姐,冰凉的身子就融入一股暖流;这个对他来说神一样的姐姐,在杨程少年时代种种不可想象的经历中,给予了他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温情。少年时代的杨程曾多次暗暗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人,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拿来送给萍姐姐。
被人扔进井里的阿狗支撑着终于迎来黎明,可是没等到有人来救助他,却分明听到有人边打着手机通话,边向井边走来。通话的内容竟然是来看看,他是不是死了,死了有没有浮上来。
感觉不对,井里又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身,只有深吸一口气,为防止水波涌动,慢慢地沉下水去。
来人探头看看,黑漆漆死水一潭,就回电话说,肯定还在井底,水底凉,人不烂不会上浮的,就先回去,派人盯着就好了。
阿狗在水下,屏气憋了好久好久,实在憋不住了,冒出水面来,幸好来人已转身离开井边回去了。
希望村人来帮助他阿狗逃出机井是不可能了,村民们就是明知他在这井里快要淹死,也不敢挺身来救他了。
太阳升起来了,阿狗越来越感到绝望。这明晃晃的白天反而更让阿狗胆战心惊。井里的阿狗不敢盼望有人来了,而是更怕有人来了。
如此捱了一天,天又暗了下来。
要命的是肚子空了,力气也快用尽了。阿狗干脆仰面倒在水面上,似睡非睡地浮游着保留体力。
如此,又挺又过了一个晚上,再迎来一个白天,到第三天傍晚,阿狗求生的欲望完全没有了,只想死了就死了算了。些许的意识只是天真地想,这样死了,萍姐姐知道了会不会伤心哭了。虽然,阿狗觉得,这世上,萍姐姐哭中带泪的样子,是最好看的,但阿狗可不要萍姐姐为自己哭。阿狗傻傻地想着,迷迷糊糊地就这样无知无觉地漂浮在井里。
阿狗漂浮的尸体终于被每天盯着的人发现了,于是就惊动了许多人,于是就有人想办法用竹钩子把他钩进水桶里,捞上井来。
没有一个人虽然怀疑但会说出是有人把阿狗扔进井里的,更没有人会想到阿狗在井里已经泡了三天。倒是有人骂阿狗,母亲跳井害了一村子水源,这杂种也学着跳井害人了。捞上来半天以后,终于来了一个人,抱着一条草席,把阿狗卷了,缚几根草绳,夹着抱上山挖坑埋了。
阿狗就是如此地死了一回。
等阿狗不知自己怎么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萍姐姐哭得伤心欲绝、美丽动人的惨白惨白的脸蛋。
埋阿狗的坟土是萍姐姐用手抓、用脚蹬扒开的,幸亏埋得浅,也没什么压着,阿狗就像儿时与萍姐姐玩捉迷藏把自己埋在沙堆里一样,只当做了一个梦。这是被萍姐姐救了,绝处逢生,他想放声大哭。萍姐姐打手势叫阿狗不要问哭出声,也不要说什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阿狗披上,说衣服里有一些钱,赶紧连夜快跑,跑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又叮嘱,不要与熟悉的人接触,熟人最能要人的命。
此时的阿狗,萍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又一次咬牙发誓,此生此世,非得混出一个人样,闯出一番天地,好好报答萍姐姐。至于前路有多少艰难凶险、人心有多少可恶、世界有多少混浊,也只有只身去面对、勇敢去闯荡,先离开这个要他命的山村,去经历和创造一番不可预测、无法想象的人生传奇。
临别,萍姐姐亲了亲阿狗的脸,叫他出村时不要走大路。沿小溪边走,出村后,随杨家溪边走,溪水一直流到云城,汇入云河。到云城也不能待着来,或北方、或南方,任选一方,越远越好。
也就在这个可怕又温暖的夜里,无依无靠的阿狗,在被他的萍姐姐救回来以后,抱着留有萍姐姐体温的衣服,跑出了这个他再也容身不得的山村。
天上的星星作了见证,村口通向村外的小溪捎带着阿狗瘦小的身影,流出山村,与河水一起,融入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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