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装了三年的傻,不想装了

“夏时”是李念当年调侃仲康顺时,顺嘴给他起的外号。

她把纸张递给怀珍:“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找到他。”

李念先前几年把生意委托给仲康顺,他帮忙打理之后赚到的银钱不少。

她不担心仲康顺会打她银子的主意,李念和他毕竟是雇佣关系,那些银子真正的去处,实际上是长公主府的账面。

仲康顺就算有通天本领,也不敢从这地方随意拿银钱。

李念找仲康顺,只是因为她知道,往后的每一步都要银子。

沈谦的话真假参半。

他惯常如此,不愿意把李念卷入纷争,找的借口都是看起来滴水不漏的。

他说自己要被贬为庶人,那就八九不离十。

但他说什么都没有了,无能为力了,这纯粹胡扯八道。

装了三年的傻,李念现在累了,不想装了。

很多事她不是不知道,就像李世那些前后矛盾的话。

让她当棋子的时候就是为了天下,承诺她一定会把她沈谦的婚约作废。

后面拿捏她的时候,又拿出一副好弟弟的样子,说什么一切都是为她考虑,自己是站在沈谦这一边的。

现在出事,他便顺水推舟,作壁上观。

还有沈谦,他一味想要保全李念,很多话虽然告诉了她却不说透。

说什么盐乱之事只是从开始由他推动,之后顺其自然。

哪有人顺其自然的顺到像是捡漏一般,砍自己队友的手脚砍得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他是这一代世家中最有希望的人。

他身后是世家,左膀右臂是世家,推着他向前,让他在朝野站稳脚跟的也是世家。

这样的沈谦,扭头削藩时举着盐乱的刀,那般轻松便能势如破竹,一举砍掉几个世家的权力。

这本就不对。

世间的规则,不是这样的。

连李世都忌惮的世家,在沈谦这里为什么成了待宰的羔羊,这不对。

还有柳白心。

她是李念所有怀疑得到佐证的最后一环。

柳侍郎虽然不是世家子,凭自己本事考取功名,在朝为官。

就算他自己能力不行,真的没有功业建术,也绝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养成那没有脑子的模样。

半年之前的柳白心,半年之后的柳怀珍,只是换了名字不是换了芯,却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

前后一年,十二个月。

从那条链子开始,经过青州诡异的碎尸案,之后是死在上京路上的刘胜,再到自贡盐商的困局,和被牵扯出来的邵家养子。

以及回到京城后,邵安做官,不顾官位差距来上书进行五部参奏,和深秋时护国公家的一场戏。

最终停留在当下。

这中间,邵家得势,世家断臂,消失了最少三个大世家,沈谦成为庶人。

过程里,李世像是操盘的那只手,于棋盘上投子,游刃有余。

这不对劲,所有人的反应,都违背了人类最常规的情感规则。

青州碎石案,没人真的在乎那死去之人的公正和冤屈。

流于表面的侦查让事情蒙上一层雾,李念如今回想起来,竟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胜也是如此,有对抗有抓捕,仿佛所有的证据都对准了他,之后却在不经意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牵走,挪到前朝太监的身上。

李念写下这个名字时,恍然意识到,明明是关系朝堂根基的大案子,怎么连个基本的审讯都没有,当夜匆匆移交?

她不相信以沈谦的脑子会想不到,路上大概率会有人埋伏刘胜,杀人灭口。

包括自贡盐商之事,补贴说词不了了之,沈谦没提过那些银子的事情,听了李念的话,老实放出补贴的自贡县令,乃至回京之后的李世,都无人再提及补贴的来龙去脉。

就好像是下了一场雨,雨过了天晴了,什么事都没了一样。

至于搅和进浑水里的邵晓,按理说他应该会成为邵侯府最大的污点,如今邵安得势,却也没有人拿出来针对邵家。

太怪了。

像是上位者心甘情愿,拱手让出自己经营多年的产业,还帮后来者顺手把自己一起平了。

李念停笔,看着宣纸上以思维导图写好的人名,越发觉得事情蹊跷。

这些,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种种碎片拼在一起,她在李世、沈谦和邵安的名字上,个画一个圈。

他们一定各有隐藏,各有猫腻,才让这整件事,变得七零八碎,变得不合逻辑。

夜里佩兰如约而至。

她到时,李念确实沉睡不醒。

怀珍在一旁喊了她三声,也没能把人喊起来。

“中毒之后,便一直如此,夜里睡着的时间很久,极为难醒。”她叹口气,拱手将手中两个信封递出去。

上面一封是她照旧将李念在邵府的情况一五一十写好,下面那一封则是交给佩兰去办的事情。

佩兰抬手一甩,看到上面一行清秀的小字,登时抽一口凉气。

怀珍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点,也惊呆。

李念居然让她找八个可靠熟识的太监,在宫内伺机行刺邵安。

还专门说,要看起来像行刺又不像行刺,主打一个想杀但又不真杀。

佩兰看完那信,也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收好信纸,让怀珍转告说她会照做。

临行时,怀珍扯住佩兰的衣袖:“佩兰姑姑,张公主今日打了邵侯爷巴掌,她眼下人还在邵府里,上上下下难免给她穿小鞋,她之后日子怎么过啊?”

佩兰先愣住,之后看一眼熟睡的李念,她想了想,安抚道:“别怕。主子是故意的。”

可怀珍不懂,焦急看着她。

佩兰想了想,也是,内院女子大多不懂这些阴谋阳谋,只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便多说了一句:“主子这是金刀局。”

怀珍更迷糊了。

“金刀局,就是明知道对手在布局搞你,但是你就是没法破解,也没法防范。”佩兰轻声说,“主子的身份,用此局相当于将死了邵家。邵思昌就算知道主子要搞他,他一个虚职的侯爷,主子就算不讲道理,直接带人杀到他面前,他也只能受着。”

她微笑安慰怀珍:“放心吧,主子不会有事。”

她看一眼身后屋内的李念,想起白日那个威严尽显,让沈谦跪下的人。

悬着的心,真的落了地。

她轻功跃起,快步走上屋檐,和在暗处守屋的北息打了个照面。

北息幽怨地瞧着她。

手里还捧着没写好的名单。

佩兰只冲他微微一笑,蹭一下消失不见。

院子里又恢复寂静。

只有李念,侧躺在床上,悠悠睁开眼,冷冷哼了一声。

她以前是真的天真,自己身边藏龙卧虎,居然丝毫不觉。

她坐正身子,揉着自己极其难受的额角,打开火折子,看着下午写满名字的宣纸。

之后,将佩兰与怀珍两人从自己的名字下面划掉,挪到了沈谦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