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孝女
陈仲贤听到陈萤的语气,顿时生出不快。
国公府的大门能让一个官妓生的庶女进来,这是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给了她天大的脸,她却不识抬举。
他只是把不快放在心上,李娩却是全都表现在了脸上,当即冷笑道,“你父亲请你进门,你还不进了?你是觉得自己做了太子殿下的姬妾就可以无视家中礼法了?”
陈萤抬了一下眼皮,正要开口说话,李娩却又抢着道:
“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也是给你留面子。但你在家门前放肆,就别怪我这个嫡母不留情面了。以你末品宝林的身份,还没有资格恃宠而骄,更没资格在国公府门前拿乔!”
府门外有许多路人假装有事驻足在一旁,此时都在竖着耳朵偷听。
原本瞧见印有东宫纹章的马车停在国公府的门口,又看到有一个身着华衣的美貌女子从车上下来,他们就猜到肯定是国公府出嫁的女儿回门了。
陈月如在东宫领罪受罚的消息还未在民间流传,路人们原本都以为是太子妃娘娘来了。
可见那站在门前的女子容貌娇艳至极却十分眼生,并非是大家曾经远远瞥见过的国公府大小姐,大家心里还都有些困惑。
国公府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个绝色美人?
竟比众人赞誉美貌的大小姐容颜更盛,为何之前从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现在听到李娩这番话,他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大美人就是国公府甚少露面的二小姐。
只可惜这位二小姐长得虽然十分美貌,品行却似乎有所欠缺。
国公夫人说得对,这做人女儿的就算高嫁了,也不能不敬父母,在娘家门前无礼啊!
有不少人都低声议论起来:
“怪不得国公夫人以前从不让她露脸,我要是有这样狂妄的女儿,也不会让她出来丢人的。”
“哎,所以说这庶女和嫡出的就是不一样。国公府的大小姐就比这个庶出的二小姐懂事多了,怪不得人家能是太子妃,这个庶女却只是什么宝林呢。”
“宝林是什么啊,也是妃子吗?”
“太子妃是正一品,宝林只是七品,你说这里面的差距有多大?”
“而且这二小姐长得虽然漂亮,但是太媚了,不如大小姐端庄温婉,一看就是个只会耍狐媚手段的。”
陈萤听着这些窃窃私语,感觉自己的脊梁骨好像在被这些言语戳得遍体鳞伤。
若是以前的她,一定会因此羞耻不忿。
可现在她却只是淡然处之,平静地望着信口雌黄的李娩。
她那冷静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猴戏一样。
李娩脸色阴沉,“你再不进来就不用说事了,直接回东宫,国公府不接待不懂礼数的不孝女!”
陈萤见嫡母这就急着给自己扣上“不孝女”的帽子,不禁挑眉。
但她没急着回嘴,而是看向了站在李娩边上的陈仲贤。
自从李娩开始说话后,她这位父亲就一直沉默着,好像是个袖手旁观的局外人。
他的神色中冷淡里带着些许蔑视,似乎是对她们这些女人间的口角拉扯颇为不屑。
陈萤只觉得他的嘴脸说不出的丑陋。
难听的话都让夫人说,他不开口一起讨伐她这个不孝女,却也不阻止。
只是在旁边听着,默许着,纵容着,还要用高高在上的体面姿态,俯视她这个渺小的庶女。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嘈杂响亮,许多看热闹的人都跟着说陈萤这么做确实不孝。
陈萤故意沉默着,让这些人先把气氛吵热。
李娩不知道陈萤的用意,很是有几分解气地扬起了下巴。
倒是边上的陈仲贤有些不自在。
他并非怜惜陈萤,只是觉得陈萤如今再怎么说也是太子的宠妾,若是她回去后去给太子吹枕边风说国公府故意为难,太子因此怪罪下来怎么办?
陈仲贤偷偷拉了下李娩的衣袖,咳嗽了两声后扬声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李娩眼里闪过冷光,陈萤这贱人才不配和她做一家人。
陈仲贤看着陈萤,装出几分父亲的样子:“你知道的,你母亲向来是嘴硬心软,你也别耍小性子让大家误会
了,快点进门来说话。”
闻言,陈萤嘴角溢出一抹锋锐的冷笑。
“父亲,女儿不是在耍小性子。”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语气音调甚至称得上柔和娇软。
但不知怎地,她一开口周围的人就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陈仲贤眉头皱起就要开口呵斥,却听她说:
“女儿此次回来不是为了叙家常,而是为了给女儿的生母收敛尸骨。”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陈仲贤和李娩这对夫妇心思各异,但都觉得没必要让普通百姓知道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世,所以在场的路人还都不知道,陈萤的母亲是外面的官妓。
他们只当陈萤是府里的妾室姨娘生的,现在听陈萤说她母亲的尸骨都没能好好安葬,都是十分错愕。
这国公府是什么人家,怎至于连一个女人的尸骨都不下葬?
李娩瞬间变了脸色,万万没想到陈萤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起那个娼妇。
她一直以为陈萤以生母为耻,觉得自己遭受的屈辱都是生母的下贱身份带来的。
可这贱人竟然……竟然不怕让这么多人知道自己的出身,真是不知害臊。
陈萤冷眼望着李娩,声音沉下:
“国公夫人,三年前我母亲病死后被葬在城郊的槐树岗,因为当时我没有多少钱财为她大办,她的白事一切从简,最后只得一个小小坟头,但也算妥帖下葬。
可您知道后命下人去了槐树岗,毁了我娘亲的坟墓,然后强行开棺,把我娘亲的尸骨……”
说到此处,陈萤红了眼眶,声音都在颤抖。
但她很快就逼迫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口齿清晰地说道:
“您让人把我娘亲的尸骨抢走,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坟地。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娘亲的尸骨身在何处,您说得对,我确实不孝。
今日我前来,就是要向国公夫人讨要母亲的尸骨,请您还给我,让我再次安葬!”
陈仲贤转过头盯着李娩看,就好像对此毫不知情。
在场的路人也都震惊地望着李娩,这瞧着雍容仁慈的贵夫人,私下里竟能迫害一个苦命的女人家到这种地步?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只觉得李娩端正的面容都变得可怖。
李娩眼里闪过慌乱,但也是转瞬即逝。
很快她就沉着一张脸,坦然自若地挺直了胸膛,“我堂堂一品诰命的国公夫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就是要血口喷人,也得把谎话编得像样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