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京城疑云(上)
夏逸回到京城时,距他击杀齐掌柜已过了三日。
不得不说夏逸是一个贪玩成性的人,就凛风夜楼而言,他也是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长老——另外三位长老各有其职,惟有夏逸整日无所事事。
在他杀了齐掌柜后,令一名下属回京复命,而他本人则在回京路上去寻找一个名叫“范二花子”的酒肉朋友喝酒了,所以耽误了他一日功夫——他琢磨着瓜分齐福楼地盘的事就交给京中的兄弟们了。
京城既然是京城,当然十分繁华。豪楼林立,街道虽已足够宽敞,但车水马龙间,路人们仍不免摩肩接踵。而一间间楼阁内传出的不仅仅有响亮的喧闹声,还有淡淡的酒香。这些声音与香味儿如同妙龄少女轻轻呵出的暖气,让路上行人亦感受到阵阵暖意。
酒色财气,喧闹与热情——这便是京城。
在京城最不起眼的角落,乞丐们只得一块儿挤在乞儿窝,互相取暖抵抗寒冬。运气好些的乞丐可以捡到些被人遗弃的破旧衣物御寒,那些运气差点儿的乞丐只能在被揍倒以后,看着自己刚捡来的衣物或剩饭被另一个比他强壮的乞丐抢去。
饥寒交迫,残酷与薄情——这也是京城。
夏逸喜欢这座城——喜欢它的纸醉金迷,令他游戏人生;喜欢它的冰冷肃杀,令他时不忘本。
本以为可以清享一段悠闲日子的夏逸被一则消息惊到:五日前,聚雄帮与凛风夜楼火拼,双方俱实力大损,而凛风夜楼之主金璐辉与聚雄帮帮主司马金龙战至两败俱伤。最终,司马金龙略胜一筹,险些击杀金璐辉。在危急时,金璐辉被凛风夜楼新一辈的年轻高手袁润方救出。
这段时日,两势力冲突不绝,听闻六扇门已派出官卒调停此事。
夏逸心中暗惊:金璐辉今龄二十九,长夏逸六岁。论武功,金璐辉在江湖同辈中可算翘楚,即便是武林不少名门大派的长辈名宿也罕有其敌手,未曾想到仍然不敌司马金龙。
因为司马金龙比金璐辉多出十数载的内力修为?
夏逸穿过数条街道,已站在凛风夜楼前。
凛风夜楼有五层楼,各层屋檐皆呈六角状,其气势极为恢宏——皇城之外,京中当属此楼最高最雅。平日里,一至二层乃是待客盈利之处,三至四层楼既可作贵客过夜之处,也可做迎贵宾场所。五楼便是金璐辉的住处与帮中高干议会之处。
这座楼能在京城屹立数十年不倒,当然有它不同凡响之处。
“小夏!”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楼正门走出,迎接夏逸。
中年汉子皮肤黝黑,虽穿了极厚的棉袄,但掩不住他衣下强健的身躯。
夏逸自然认得此人,因为他便是铸造昊渊刀的人,京中的铸器名师庞昕宇。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凛风夜楼四位长老之一。
“楼主伤势如何?”夏逸皱眉道。庞昕宇亦是眉头紧皱:“楼主只要你去见他,你自己决断即是。”
夏逸眯起了眼——莫非庞叔在这五日内根本没见过楼主?
入楼,是一片清冷景象。凛风夜楼与聚雄帮正处交战时期,自然楼中冷清。
夏逸一路走上五楼,只见楼主居室门外立着两人,一男一女。男子约三十有余,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穿着打扮极似有大学问的文士,一眼瞧去,倒是十分儒雅,正是凛风夜楼四长老之一倪煜晨,楼中大小生意不少由倪煜晨负责,可见其精明能干;倪煜晨边上的女子年龄与倪煜晨相仿,长相也并不难看,她的腰肢还是和年轻的女孩一样柔而细,只不过以她的年龄,妆实在化得太浓,这本该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才会化的妆。这名女子就是另一位长老霍水琳。
霍水琳乃是庞昕宇亡弟之妻。四年前,庞昕宇亲弟庞盖死于聚雄帮少主司马照斌之手,乃至四年前引发过凛风夜楼与聚雄帮的一场大规模械斗——因为庞盖是凛风夜楼的长老。
这一战,最终以双方两败俱伤告终。
因为没能杀死司马照斌为庞盖报仇,金璐辉对庞昕宇与霍水琳深感歉疚,便让霍水琳接任亡夫的长老之位——当然霍水琳确实是一个有本事的女人。
“倪大哥,霍大姐。”夏逸向二人问好。
霍水琳一见到这位帮中新一代的年轻才俊,顿时笑道:“夏兄弟可算是回来了,楼主只愿见你一人。”
楼主重伤之际,此女子却可如此喜笑颜开,令夏逸顿时生出一阵厌恶。
倪煜晨则是肃穆道:“小夏,楼主负伤之后,便一人独居室中,他人任谁也不愿见,只是令我等各尽其职……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杨叔何在?”夏逸问道——“杨叔”便是凛风夜楼的副楼主杨有道,追随金璐辉之父打拼多年,成就了今日的凛风夜楼,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倪煜晨道:“楼主负伤后,这数日与聚雄帮的争锋皆由副楼主一力承担,我们也几日未曾见过他。”
听得一席话,夏逸心中有数,推开房门,大步而入。
凛风夜楼在京城的地位不必多说,可与聚雄帮分庭抗礼,但其楼主金璐辉的居室之内却毫无奢侈,屋内的字画、古董及其布置与格局无不透露出淡淡的古朴之风。
榻上坐着一个人,正盘膝运功调治内伤。男子一身青衣,长发如瀑,不认识他的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文士,因为这个人和他的居室一样,内蕴古朴之风。然而,正是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却是一方黑道巨枭!
他,当然就是金璐辉。
夏逸不禁想起了初遇金璐辉时的情景:四年前,他出入江湖,身上盘缠用尽,便打起了赌坊的主意。
夏逸贪玩,也善玩:好酒而千杯不倒,嗜赌而难逢败绩。初入京城的他在赌坊大杀四方犹不收手,终于赌坊派出了打手。结果夏逸不仅让赌坊赔了银子,也赔了打手。
而不巧的是此间赌坊的背后靠山正是聚雄帮。当时聚雄帮出动了司马照斌、吴云超两位年轻高手合击夏逸。
两大高手联手,看来夏逸已是死定了。
而巧的是因庞盖之死,凛风夜楼正与聚雄帮出于烽火时期,更巧的是金璐辉正经过此处。
于是,金璐辉出手——人如龙凤,剑若长虹,与夏逸联手击退聚雄帮两大高手。
夏逸至今仍记得当他问金璐辉为何助他时,金璐辉如此答道:“聚雄帮的敌人便是我的朋友,动我金璐辉的朋友,便要付出更重的代价。”
一句话,何其简单,何等豪气干云!于是,凛风夜楼就此多了一位夏长老。
“你来了。”金璐辉散气收功。
夏逸显得十分恭敬:“楼主,您的伤势如何?”
金璐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自顾自道:“当日,你出城追杀姓齐的,而我们的兄弟们则继续打压齐福楼的残余势力。只不过中途聚雄帮也插手了此事。”
夏逸沉声道:“聚雄帮想分一杯羹?”
“不错。”
齐福楼也算是京中一大帮派,覆没在即,作为京城黑道龙头的聚雄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扩张的良机,换作凛风夜楼也会如此,谁放过了谁就是傻瓜。只不过聚雄帮少主司马照斌却抢红了眼,居然打到了已被凛风夜楼占下的地头。
是以,息战久时的京城两大势力正式开战!
“那一日,我正是在楼下与司马金龙决战。”金璐辉继续说道:“两百招前且不表,交手两百招后,我发现居然内力不继,脚下也是发软。”长叹之后,金璐辉再道:“若不是袁润方这新人相救,恐怕我已死于当日。好在司马金龙当时也负了些伤,见杀我无望,便率其帮众撤退。”
夏逸不由问道:“楼主怀疑帮中出了奸细……给您下了毒?”
“不错。”金璐辉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偌大的京城说道:“若我没有猜错,我当时所中之毒,极有可能是酥筋软骨散。”
酥筋软骨散其实是一种气态之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将在六个时辰内全身疲累,更无法使用内力,只可等药效过后才能重振精神——而且此毒没有解药。
酥筋软骨散虽然防不胜防,但其弊端也十分明显。酥筋软骨散之气极易消散,需要上等品质的瓷瓶保存,因此要对某一人或数人使用此毒时,必须本人或者指派一人与这些人同处一室再开瓶口用毒,况且江湖上知道酥筋软骨散制作配方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金璐辉内功深厚,平日起居饮食也无不谨慎,如果不是高明的下毒手段,必会被他察觉。酥筋软骨散那等无色无味之毒虽无法取人性命,但金璐辉当日的对手是司马金龙!
夏逸不禁问道:“楼主可觉得有何人可疑?”
“三个人。”金璐辉的语气忽然很严肃:“倪煜晨、庞昕宇、霍水琳。”
“哦?”夏逸怔住,他怎么也没想到金璐辉一开口便把正副楼主之下的三位掌有实权的长老直接说了出来。
金璐辉道:“我并不想怀疑老弟兄……不过酥筋软骨散只可在体内逗留六个时辰,而我与司马金龙交手时毒发,在此之前六个时辰内……或者再早前一些时间,有机会与我共处一室下毒的人只有这三个人。”
“至于我的伤……”金璐辉侧身看向夏逸:“其实已恢复了八成。”
夏逸舒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楼主一直闭门不出是想令那奸细猜不透楼主的情况,若是盛态而现,反会令那奸细不敢再有动作,若无动作,也再难寻其马脚。”
“小夏,你实在是一个聪明人。”金璐辉也笑道:“若非你太过贪玩,我必要培养你做凛风夜楼下一个楼主。”
夏逸笑了,抚着下巴道:“楼主正值男儿巅峰年华,何需考虑这些事儿。何况金二哥的资质远胜于我。”
“金二哥”并不是金璐辉,而是金璐辉的亲弟金日腾,今龄二十四岁,行事扎实谨慎,与夏逸完全相反两种风格。
“不过这一着却是把我推上了风口浪尖。”夏逸感慨道:“楼主闭门数日,只在今日召见了我,想必那奸细也想到了楼主是要我调查此事。”
“不错。”金璐辉道:“不过若是那奸细企图干预你的调查,于你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个顺藤摸瓜的机会。”
“楼主为何没有怀疑我?”夏逸忽然笑道:“楼主中毒之日,我虽不在京城,不代表我没有同谋之疑。奸细可能在楼主怀疑的三人中,也许他们还有其他同谋。”
金璐辉淡淡道:“这个我自然想过,不过你是我亲自请进凛风夜楼,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何况除了喝酒赌博,还有何事能入夏逸大爷的法眼?”
夏逸拱手笑道:“楼主真是我的知己。”
“奸细未除,聚雄帮还会复来。”金璐辉道:“这几日,两帮斗的较凶,六扇门似已坐不住了,派出不少捕头调停,其中领头的是你的熟识。”
夏逸道:“六扇门内与我算得上熟识的捕头只有一个。”
“傅潇,你的师兄。”
酒馆,永远充满喧嚣。因为世上永远不会缺少酒徒,更不缺无所事事的酒徒。
夏逸就是一个酒徒。他走到哪儿,身上都会带着一个小酒壶。
今天,他同样坐在酒馆内,好像喧嚣的环境反而令他更能冷静思考。
金璐辉中毒一案,还存在一些疑点。
金璐辉怀疑的奸细已然是楼内高领,恐怕已再无人可以指派他们,所以如果确定了金璐辉所中就是酥筋软骨散,三人中就必存在奸细。
金璐辉又说他在当日曾召集这三人与他一起议会,除此之外再无交集,那么奸细必是在当时偷偷打开了装着酥筋软骨散的瓷瓶瓶口。
既然奸细给金璐辉下了毒,他当时也与金璐辉同处一室,那奸细自然也中了毒。那么,这三人在当日也该出现与金璐辉一样的中毒之状。
倪煜晨、庞昕宇、霍水琳这三人已为凛风夜楼打拼多年,无论是已故的老楼主还是现在的金璐辉都待他们不薄,他们背叛凛风夜楼的动机又是什么?
如果三人中存在奸细,想必此时他已对夏逸动了杀心。夏逸一回到京城,便被金璐辉召见,奸细自然能猜到其用意。
夏逸在等,等奸细出手。
“夏长老!”一个大汉昂首步入酒馆,坐到了夏逸对面。
大汉与夏逸年龄相仿,体格极是魁梧,一张小麦色的脸上刻满刚毅与忠勇。这个人便是凛风夜楼新一辈中出色的好手袁润方。
袁润方是少泽山涅音寺的俗家弟子,三年前还俗入京,机缘巧合下入了凛风夜楼,一手辟邪大悲掌练得不俗。
夏逸已候袁润方多时,便也不多话,开门见山道:“我问你,楼主与司马金龙交手之时,三位长老与副楼主都在何处?”
夏逸所问之事正是他私下托袁润方查询——袁润方会在当日从司马金龙手上救下金璐辉,当然不会是奸细同伙。
袁润方也即刻答到:“那日副楼主与倪长老讨伐聚雄帮分部,庞长老与霍长老则各守各自的地头。”
“庞长老与霍长老的地头可有与聚雄帮发生冲突?”
“有,不过兄弟们伤亡情况远远低于副楼主与倪长老那边。”
“三位长老出战时可有什么异常?例如身体不适,气力不足?”
袁润方道:“这我便不知了,那日我在总楼下作战……不过听兄弟们说三位长老是没任何异样。”
夏逸不禁陷入了沉思——按袁润方所述,三位长老的嫌疑似已洗白了,只不过也只有这三人能有机会给金璐辉下毒,那么下毒的手法便值得深思。
据夏逸所知,庞盖死后,庞昕宇一直将霍水琳视为亲妹妹般照顾,因此这两人中若有奸细,另一人是同伙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可是庞昕宇为何要背叛凛风夜楼?庞昕宇至二十五岁时仍是一个无名的打铁匠,若不是老楼主发觉了他,他此生无缘成为铸器名师。庞昕宇入帮十五年,一直忠心耿耿,平日似对打铁铸器之外的东西也全无兴趣——说起来,昊渊刀便是夏逸加入凛风夜楼时,庞昕宇亲自打铸赠给他的。
不过夏逸并不会因为庞昕宇平日里所表现出的忠实模样而掉以轻心——八年前的年少无知让他错信了那个看似忠厚老实的恶人,而后发生的事令他追悔至今。
“夏兄弟,我就知道你在此处!”这时又来了一个人,一来就与夏逸同席而坐。
来的人与金璐辉一样一身青衣,相貌居然也有五六分相似。
“金二哥。”夏逸淡淡道。
来的人当然就是金璐辉之弟金日腾。
金日腾在凛风夜楼看似不居任何职位,但其地位却并不下于副楼主杨有道。
金日腾行事小心谨慎,常年在外打理凛风夜楼对外生意,极得金璐辉信任。但金璐辉并未让金日腾介入此次调查奸细一事,是担心金日腾行事过于古板会坏其计划还是担心亲弟的安危,这点夏逸便不得而知了。
“听闻大哥负伤,我便一路马不停蹄赶回京城,不敢丝毫懈怠。”金日腾大口喝下一杯茶后,斜眼一瞥对面的袁润方。袁润方知会其意,起身告辞。
见袁润方走远,金日腾方道:“大哥连我也不肯见……昨夜见你,大哥是有什么吩咐?”
金日腾虽然语气平淡,但夏逸又岂会听不出他语气中淡淡的不满——夏逸整日游手好闲,金日腾对其不满已久。
“金二哥,实在对不住。”夏逸说道:“无可奉告。”
金日腾面色一变,道:“是大哥的意思?”
夏逸没有说话,他默认了。
金日腾深吸一口气,仿佛已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说道:“夏兄弟,你看我平日行事如何?”
“谨慎可靠。”夏逸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大哥的意图可否告知一二?”金日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诚恳些。
“楼主所托,恕难从命。金二哥莫再为难我了。”夏逸拱手道:“金二哥,我还约了一人见面,此刻便要赶过去,不奉陪了。”说罢,夏逸起身离席。
金日腾怔住。
他很怒。
怒什么?
是怒兄长对他的不信任?还是怒夏逸的守口如瓶?
见过金璐辉后只过了一夜时间,夏逸已知的线索实在太少,他也知道有些线索是单凭他自己找不到的。
横贯京城南角的大运河及其壮观,虽比不得长江与黄河,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工而成的一条连接大魏南北的大道。
跨在大运河上方的锦鲤桥同样壮观,可同时让三辆马车并驾齐驱。
立桥栅旁,夏逸凝视着看不到底的大运河,像是要看穿奸细谜底一般。
河上停着两艘小船。
船上的数人自然不是来游河赏景的,因为他们都穿着官府的衙衣。
这些衙役既不来游赏,自有差事要办——例如打捞河中的浮尸。
这些日子,凛风夜楼与聚雄帮的争斗不仅在明面上,也有在暗处的堵杀。捕快此刻拉上来的一具尸体乃是聚雄帮的一位酒楼掌柜,同时也是司马金龙出道时便跟随至今的一位老人,死于昨夜被倪煜晨所率领的一帮弟兄的围杀——与同行的三名属下一同被抛尸于河中。
“夏先生。”一个人站到了夏逸身旁,是一个看起来刚到二十岁的男子。
来者是一名捕快,与夏逸这个凛风夜楼的黑道长老并肩而立,画面并不和谐。
夏逸当然认得此人,他名叫王佳杰,乃是傅潇下属,也是傅潇的心腹。
傅潇又是谁?
傅潇便是如今六扇门新秀中的第一人,同时也是夏逸的同门师兄。
因为黑白两道平日里少不得碰撞与妥协,也因为上司是傅潇,王佳杰与夏逸有过两面之交——并不带有武力的见面。
王佳杰与夏逸一样看着河面上打捞起的一具具尸体,冷冷讽道:“凛风夜楼好大手笔!”
夏逸又如何察觉不到王佳杰瞥向他的目光中所蕴含的炽热?是以,他淡淡道:“我似乎没有打伤过吃公门饭的兄弟,更谈不上杀。”
王佳杰冷冷道:“的确没有。”
“可你……似乎很想抓我?”夏逸依然盯着河上那两条打捞的船。
“我尊敬傅大哥,不代表也要尊重傅大哥的师弟。”王佳杰如此说道:“你是黑,我是白,我想抓你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王捕快公私分明,希望能早日收齐证据,缉我归案。”夏逸笑罢,伸出一只手掌,道:“昨夜我托人联系过师兄帮忙,今日既然来的是你,想必已带来了我要的东西。”
王佳杰冷哼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置于夏逸掌上。
“多谢,这等事情只有耳目遍天下的六扇门才能这么快而准地查到。”夏逸边收好信笺边笑道:“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替我向师兄致谢,再告诉他空时可知会师弟一声,我请他喝酒。”
王佳杰怒道:“傅大哥堂堂六扇门捕头,虽身正影不斜,但夏先生若多做打扰,实乃毁人仕途。”
“听闻昨夜聚雄帮有四人尸沉此处。”夏逸见到岸边打捞起的尸首却有五具,便转移了话题:“那一具尸体又是谁?乞丐还是失足的醉汉?”
夏逸的目的成功了,王佳杰盯着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道:“这是一个西域商贩,初步断定死于九日前,死因是折颈。死后被装入塞满石块的麻袋,丢入大运河,直沉河底。若非今晨在此打捞这几具聚雄帮的尸体,恐怕也不会凑巧发现他。”
“哦?”夏逸起了兴趣,不禁问道:“如何断定死者身份的?”
王佳杰道:“且不说死者身上穿着西域衣物,在七日前就曾有一名西域商人来官府报案,声称同伴失踪。”
夏逸道:“失踪?”
王佳杰道:“报案的西域商人称是与一名同乡在十一日前前来京城做买卖,而在九日前的傍晚,他去了须尽欢喝花酒……”说到此处,王佳杰忽然醒觉自己为何要与这厮说案情,便忿忿道:“这是六扇门的事,与夏先生何关?”
夏逸扬手拍了拍王佳杰的肩,说道:“小王,你我总算是见过几次面,也可算得上浅交,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近日也在调查一些事儿,说不定与你的案子各有所需的线索。”
“在下区区一个捕快不敢与夏先生攀交情。”王佳杰轻轻拍开夏逸搭肩的手,说道:“傅大哥要我代交的东西我已交到夏先生手上,就此告辞了。”说完,他也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逸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自讨无趣而羞愤,而是觉得有趣——王佳杰和刚加入六扇门时的傅潇一般锋芒毕露,凡事只求问心无愧。
心中有大道,所以刚正不阿。
若是觉着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便是夏逸的路。
所以师兄是白,师弟又何妨是黑?
天下之大,人各有异,这些各异的人相遇后所生的事岂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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