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情何以甚

第2368章 事败即罪(最后一天求月票)

第2368章事败即罪(最后一天求月) 楼约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往前轰鸣的山。

他抬高声音的质问,也似惊世之雷霆,震得整个三清玄都 上帝宫都是余响。

在道脉体系之中,除了三大圣地掌教,就是天师地位最高。

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与天子对坐论道的。

千百年来,在道国之内,何曾有人敢如此质问天师? 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余徙居心不良了。

楼约狂妄,以下犯上! “放肆!"却是晋王姬玄贞,在这时候站了出来,他怒视楼 约,声如鸣钟:"楼枢使,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这么跟西天 师讲话?!”

楼约有没有资格同余徙对话? 其实是有的。

虽然今时今日的地位实力都不如,但未来可观,前途能见。

还是姜望当初在天京城说的那句--“绝巅不过是我必然 途经的风景" 作为中州第一真人,以及在姜望证道后,天下第一真人最 有力的竞争者....当然,在姜望证道绝巅后,已经没人再聊什么 第一真人了。

那已经是没什么意义的事情,比向凤岐身死后的 读书计时:10秒 杀力第一都更无趣。

因为古第一的箕人正在眼前,还活跃在 绝巅。

总之楼约随时可以踏出那一步,他也就不比余徙低多少。

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有几句失态的言语,也有资格被谅解。

当然在身份上,四大天师地位超然,余徙又代表玉京山, 他就有几分失礼。

同为帝党的姬玄贞出言怒斥,自是一种维护-一 我已经批评过了,你们就不可以再批评了。

我已经代表宗 室发作了,你们总不能代表道门再借题发挥。

楼约的正式官职,是军机楼枢密使,是除了八甲统帅之外 的三位军事枢臣之一。

与之并列的另外两位,一个是晋王姬玄贞,还有一个是宗 正寺卿姬玉珉。

不难看出来,他们都是帝党。

晋王府自有王府卫队,兵额不过五千。

宗正寺也有寺卫, 专门处置宗室不法事,也就万人规模。

楼约那应天第一家的私 兵,更是不超过三千。

与手握重兵的八甲统帅相较,他们在军机楼里,更像是虚 设闲职。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三位军事枢臣,通常只参赞军 务,并不会真个带兵打仗,甚至对军务都很少发表意见。

常常 端着一盏茶,喝到军事会议结束。

如楼约这次去东海,也就是带着几队人手,完成中古天路 的前期铺垫罢了。

但他们坐在军机楼中,就是一种权力的体现。

他们列名军 机楼枢密使,就是代表天子,牢牢把握着中央帝国的最高级军 事会议方向。

事实上军机楼的扩额,正是过往帝权外拓的掠影。

最早景国军机楼也如齐国兵事堂一般,有八位强军统帅, 便有八额枢密使。

从八个名额到如今的十一个名额,且增加的 三个名额,都是帝党。

这放在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巨大的 权力变化,而在景国这样最为古老、最为陈旧,诸方势力盘根 错节的国家,竟然毫无波澜地发生。

这正是姬凤洲掌权之后发生的事情。

当今天子,尤其擅长举大事于无声,化惊雷为细雨。

昔年万俟惊在黄河之会前夕死于非命,是何等大事,而 竟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镜世台诬姜望通魔,被三刑宫打脸,本是大大损害上古诛 魔盟约公信力的事情,却也很快就被淡化。

庄高羡冒天下之大不,借助景国内部势力的遮掩,在万 妖之门后,对履行人族神临责任的姜望出手。

结果如何呢?现 在也没人再提及,波纹漾于深水。

可是沧海这样的巨大失败,终是不可能再无声地抹去了。

参天大树欲静,东南西北哪阵风肯止? 以至于很多人在今天才恍然看到--原来中央大景帝国 的君主,也不是随心所欲,心想事成,也要面对如此多的问题, 如此多的风波。

晋王一开口,楼约当即后退一步:"王爷斥责得是,令下臣 惊醒。

治国以礼,修道以敬,轻率指画已是不该,无知妄言更 是失礼。

下臣为丞相鸣不平,一时激愤失语,天师见谅!”

这些帝党总是如此,近些年尤甚。

总是自说自话,自己搭台自己唱。

这景国天下,难道只姓 姬吗? 余徙冷声一笑:“晋王,无须替我言!”

“让人说话亡不了国,不让人说话,才有国破之危。

不存在 什么以下犯上,这里是大景帝国议事之殿,天高不算高,有理 便可声高!”

他以楼约的无礼,定下了论事的基调,为再次进攻天子做 准备,而后一拂袍袖:"吾当值天师以来,御妖荡魔,敕神杀鬼, 为道国大业,从来不计辛劳,屡耗根本。

惟愿道门永昌,道国 永治,只求风调雨顺,百姓和乐,天下之民,能安于一。

他负手而立,姿态傲:“你问我是何居心,这是我的居心! 太元真人,此等居心,良否?!”

“这正是公心,亦是吾辈之所求,是丞相之所谋!"楼约十 分恳切:"天师大人,我等志同道合,正该携手同行。

何以今日 言无罪者之罪,自毁大景天梁?”

余徙用一种惊的眼神看着楼约:“谁是大景天梁?是你楼 约吗?还是具体的哪一个名字?抑或是我千千万万的道修,自 远古时代传承至今的精神呢?”

“你楼约自是忠国之人,丞相也一再地证明过自己。

可昔日 事,今日事,不是一件事。

可能最初的想法是好的,但有个词 叫事与愿违,还有个词,叫眼高手低。”

他语气渐而凌厉起来:“你说昔年太祖陈制,言者无罪,事 者无罪。

我也记得太祖陈制。

但言者无罪是秉直耿介之言,不 是妖言惑众。

事者无罪是忠任厚国之事,不是丧权辱国!”

“妖言惑众?丧权辱国?"余徙这话都说出来,姬玄贞做不 成和事佬了,一时沉下眸光,脸色难看至极:"西天师此言,是 否太重!是否要再斟酌!" ‘本座还要斟酌什么?"余徙对他毫不客气:“道国军民奉血 奉肉,方成震动诸世之奇观,让有些人扬威于海。

可中古天路 碎在何处,永恒天碑为谁镇海?你来回答我!”

沧海这样巨大的失败,也是能捂盖子捂过去的吗? 晋王亲身下场,是他所愿! 就看皇帝什么时候坐不住! “中古天路碎于超脱者长河龙君敖舒意,你余徙有本事拦 住吗!?"姬玄贞勃然大怒,再不讲面上的和缓,直接大步往前, 同余徙锣对锣鼓对鼓,直呼其名:"永恒天碑陷于沧海深处,于 阙大帅以身相阻,灵宸道君冒死夺回其一,销毁其三一一在你 余徙眼里,这些竟算什么?于帅丧权辱国了吗?灵宸道君丧权 辱国了吗?还是那些不能回家的将士,他们丧我主权、辱我道 国?!" “灵宸道君在其位已尽其责,于帅以身殉国足堪壮烈,用得 着你搬出来挡箭!那些死国的将士更非你的言柄,你晋王就是 这样胡搅蛮缠的吗?徒然叫人齿冷!"余徙冷眼相对:“就事论 事而已,是否对你太过为难?”

宋淮面色平静地坐在那里,任凭对峙双方把蓬莱岛掌教搬 来搬去,左遮右挡,好像全不在意,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但有人不愿让他装聋作哑。

北天师巫道祐这时侧头看他,出声道:"这些事情吵到这个 份上,也算是眉目清晰了,想必人心自有一杆秤-一东天师怎 么看?”

宋淮没什么表情地看了这位最年长的天师一眼,微微一 笑:"本座以为,大家论一论也好,吵起来也无伤大雅,言者无 罪嘛。”

姬玄贞当即道:"说是言者无罪,但有些声音是想要这个国 家更好,还是想要凭一己之偏狭,固执地左右国家的方向,或 是让某些人死?本王认为,有待商榨。

正言无罪,忠言无罪, 捉言为刀,乃伤家国,此风岂可助长?”

宋淮笑而不语,也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巫道祐摆了摆手:“你们情绪使然,互相攻计,却也没有必 要。

虽说朝会就是吵架,大朝大吵,小朝小吵,但今天大家难 得聚在一起,也不是只为了看吵架。

" 这话说得许多大臣会心一笑,略略缓和了气氛。

而后他起身离座。

这位资历最老的天师大人,满头白发,簪成道髻,好似云 在天上。

保养得极好的白须,一直垂到腹部,又似瀑流倒挂。

穿一件白色道袍,大袖飘飘,一派仙风道骨。

他自那金桥 之上走下来,也走到那丹陛之前,同西天师余徙、晋王姬玄贞、 军机枢密使楼约一般,亦在伏地的间丘文月的旁边。

若说闾丘文月堆在地上的名账如碑,其人五体投地,待死 如碑前墓。

那么三位绝巅、一尊中域最强真人,四人立在四角,就像 是四颗合棺长钉,钉在四方。

也不知谁想要钉死这口棺材,谁又要将棺材盖子掀开。

巫道祐走到了这里,却不往丹陛上看。

他转过身来,对着满殿文武,慢慢说道:“太元真人先前说 的那番话,老朽有些不认同!”

楼约对他一礼:"言者无责,行者有心。

天师自然可以不认 同在下,就像在下也不见得同意您。

" 巫道祐却并不看他:"老夫痴长岁月,今日倚老卖老,说几 句过来人的话一一昔者太祖开国,重赏勇夫,乃有妖界之开拓; 文帝治政,施恩天下,于是得万邦臣服;及至于先君显帝,也是 赏功罚过,恩威并举。

今日咱们在草原、在沧海,在现世乃至 于诸天万界挥洒的筹码,都是先代留下的恩泽,历朝累积的资 粮,不可以随意挥霍。

" “老夫要说什么?”

他抬高声量:"百夫之长,应通旗令;先锋之将,当破敌阵;将 十万百万之军,一战倾国,就应该迎来胜利!那高处的位置, 不是让人坐上去看风景的。

坐在那个位置,就有责任带来胜 利。

除此之外,都是空谈!无论什么原因,什么借口,什么局 外局内,讲这些有什么意义?”

“超脱者当然不可想象,我们无论哪个,也不可能拦得住敖 舒意,也没办法观测、布局、设计超脱者,颂其名思其尊即为 其所觉,根本在论外。

但我们有没有下这样大一注,去填沧海? 当初靖海计划,老夫可并没有同意,是谁一意孤行,又是谁执 迷不悟?”

“结果就是结果,过程只是过程。

结果是错误的结果,那么 无论过程多么曲折,都只是不同的错误过程。

靖海计划失败 了,所以它错了。

就是这么简单。

" 他终于回身,以一尊真正的天师立在天门外的姿态,屹立 在这大殿中。

顶天立地! 这位须发皆苍的老天师,面对丹陛上的天子,眼晴看着伏 地的间丘文月,嘴里却是在与楼约对话:"你对"罪字有很深刻的 认知,但人生不是说文解字,什么过失、触法,本座要说-一 事败即罪!”

这最后的四个字,震得整个大殿都似乎摇颤。

那颤抖不安的,几乎也是人心。

事败即罪竟是谁的罪? 玉京山想要做什么?大罗山想要做什么? 今日剑指何人? 便于此时,有一道更洪亮的声音响起来,响在大殿之外: “好一个事败即罪!”

众皆转头看去,便见一老者,大步走进殿中来。

能在大朝会期间,随意进入这中央大殿,能够随意接巫道 祐的话,这人当然不简单。

他踏碎天光入殿中,仅在外貌上,有一种类于巫道祐的老 态龙钟。

他有一对套拉的白眉,和一双淡黄色的乍看有些浑浊 的眼睛。

走进殿中的每一步,都牵动着人们的视线。

他即是军机楼里最后一位没有掌军的枢臣,宗正寺卿-一 姬玉珉。

若要比资格,他资格比巫道祐都更老! 因为他是开国太祖姬玉夙的弟弟。

当然并不是亲弟弟。

姬玉夙那一辈有兄弟姐妹六人,个个 不凡,合称姬氏六杰。

这些兄弟姐妹随他起事,助他成道,在 中央帝国开国的过程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死去了。

姬玉珉是姬玉夙血脉稀薄的远亲,投在老大哥旗下,随之 征战四方,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姬玉夙非常器重这个远亲弟弟,给了他"玉"字,把他迁到 了自己这一支的宗谱上。

也就是说,在法理上,姬玉珉能够算是姬玉夙的亲弟弟, 有毋庸置疑的尊贵。

姬玉夙当年要封他为王,是真正划分封国的那种王。

他辞 而不受,认为自己并没有治理封国的才能,只想为兄长看好家 院。

于是成为了宗正寺卿,总管宗室事务。

自太祖时期至今,他都执掌着景国宗正寺,累代不易。

他 知道最多的这个国家的隐秘,他也得到最高的信任。

贵不可言 的姬姓皇室,在他眼里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当初正是他第一个坐进军机楼里,为军机楼扩额打开了口 子。

一句"昔从太祖征伐,乃有中央天下。

"令各方大员,一句反 对的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能说他姬玉珉不知兵? 还是说他没有资格参赞军务? 有资格这么说的人,都不在了。

今天他走进中央大殿里来,代表帝党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一 让人不敢去设想的准备。

而他看着巫道祐:"想不到在这中央大殿,道国核心,现世 至高权利之处,还有无知后生,仅以成败论英雄!”

巫道祐摆资历,他也摆资历。

以他的资历,的确能说巫道祐一句"后生"! 巫道祐说天子,他也说天子。

“昔日太祖开创第一帝国,始建国家体制,以履极六合天子 为至高理想,但功亏一,未能登顶。

他算是失败了,他非英 雄吗?”

“昔日文皇帝,会盟诸侯,宰割天下,要成太祖未成之业, 执掌无上天权。

在这个目标上来说,他也算是失败了--他非 英雄吗?”

情何以甚有话说 本月最后一天了,还是求一下月吧,毕竟不投就过期了~ 14.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