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难道要他亲手流放她?
长长的甬道,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飞奔着,脚下一个踉跄。
差点摔倒之际,五福嬷嬷一手拽住她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拉住。
五福嬷嬷瞪了她一眼,“碧玉,你近来越发不沉稳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些话全都忘到狗肚子里了。”
“等一下要进去伺候主子,你怎能如此毛糙?”
……
五福嬷嬷走在前头,嘴里的话始终没停下。
她转过头,见碧玉喘着出气连还嘴的功夫都没有,皱起了眉头,“天塌下来了,你怎么这般模样?”
碧玉终于缓过一口气,冲五福嬷嬷摆了摆手,“嬷嬷,你要是听到发生了什么,怕是比我还着急。”
不等五福嬷嬷反应,碧玉拽住了她的胳膊,“别说了,快随我进去。”
暖榻上,徐瑶夜手中捧着药碗,精神头差极了,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几日她不知撞了什么邪,每晚都会做噩梦,心绪不宁,已是好几夜没有睡好了。
她撩了撩眼皮,抬眸看了一眼神色慌张的碧玉,轻咳了一声,“越发没个正形了。”
“大姑娘,出事了!”碧玉走上前,不敢耽误,压低了声音,“刚才我堂弟过来同我说,前线传来战报,我军大败,主将生死不明……”
“砰。”
徐瑶夜手一松,药碗咕噜噜滚上暖榻,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五福嬷嬷眼疾手快,在药碗从榻上滚下去之前接住了它。
她推了推一旁的碧玉,“帮姑娘换身衣裳,立刻把这件洗了,再端一碗药过来。”
碧玉点头。
徐瑶夜整个人怔住,如提线木偶一般,任由碧玉和五福嬷嬷帮她换了一身衣服。
收拾完了暖塌,五福嬷嬷端着药碗捧到徐瑶夜面前,“大姑娘,夫人交代了,这药是一天也不能停的。”
徐瑶夜伸手,并未接过药碗,反倒是两只手紧紧握住了五福嬷嬷的手。
“嬷嬷你没听见碧玉说什么吗?他……他怎么会生死不明?到底是生还是死?”
短短数秒之间,徐瑶夜心中想过许多个念头,他若是死了,那真是上天待自己不薄,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他若是还活着,那自己可真真是麻烦了,去哪里找到他灭口呢。
那些明确,就在眼前的恐惧,往往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正是这些不确定。
五福嬷嬷放下药碗,紧紧握住了徐瑶夜的手,“姑娘,夫人教过您,不管心里害怕喜悦还是紧张,面上都不该显的。”
“一个当家主母,侯府夫人,定要八风不动。”
五福嬷嬷声音沉稳,紧紧握住了徐瑶夜的手,“放心吧大姑娘,夫人一直盯着那边的状况,若是真有什么事,她一定会知道的。”
“对啊,母亲!”徐瑶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昨日说是母亲病了,未曾过来。”
“你们快去问问,若是她病好些了,就让她快来。”
“若是她仍病着,我去同婆母说,我要回娘家看母亲。”
“大姑娘先安下心来,老奴听夫人说过,已派人去前线动了手脚,对他……”
五福嬷嬷噤了声,做了一个手刀割喉咙的姿势。
徐瑶夜的身子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她知母亲所说斩草除根的意思,可当真发生了,还是将她吓了一跳。
“嬷嬷的意思是,所谓生死不明,很可能是母亲的人动了手?”徐瑶夜小心翼翼地开口,见五福嬷嬷镇定地对自己点头,她悬着的心松了松。
不是她心狠手辣,她也是没有办法,她已无路可走,只能这一条路走到黑了。
他们两人若是只能独活一个,那自然是自己活,让对方死。
徐瑶夜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是他有这个机会选,也定当会这么选的。
“好,我还是要见一见母亲。”徐瑶夜松开手,整个人平静了许多。
“是了,待见到了夫人,一切便会有定论。大姑娘,眼下先将药喝了。”
五福嬷嬷见徐瑶夜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忙将药碗递了上去,看着她喝完,这才端着药碗走了出去。
见碧玉一直守在门口,她压低了声音,“姑娘这我伺候着,你且回去一趟,亲自见一见夫人。”
徐望月昨夜回来得晚,又和红玉嬉闹着吃那串糖葫芦。
待她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匆忙收拾好自己,连忙往书房赶。
路过徐瑶夜的房间,她见五福嬷嬷递了个空药碗给碧玉。
长姐莫不是病了?
徐望月这样一想,心里觉得奇怪,她好像总见长姐在吃药……
她没有多想,加快了脚步,得快些赶去书房。
“二姑娘。”
书房门口,徐望月迎面撞上了裴长远,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二公子。”
见徐望月这样的反应,裴长远尴尬一笑,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笑盈盈地往前。
“二姑娘为何如此怕我?这可是在兄长书房门口,你不必担心。”
徐望月心中暗骂着,我为何怕你?你心里没数?
不管心里怎么想,她脸上却只能淡淡一笑,“二公子先进去吧。”
她实在厌恶极了眼前人,连与他一同进书房都不愿意。
裴长远自然瞧出了徐望月不愿与他同行,可他这人脸皮厚,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汴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
他偏偏上前,不依不饶地说道,“望月妹妹该不是忘了,长姐,我嫂嫂可是让我来教导你练字的。”
听他管自己叫妹妹,徐望月心头是说不出的恶心。
她往后退了一步,提高了声量说道,“二公子请自重,你并非我族兄,这一声妹妹我担不起。”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裴长远看出徐望月生气,却觉得她这般生气的模样越发娇俏。
他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偏往前走了两步。
“我的兄长是你的姐夫,你的长姐是我的嫂嫂,论说起来我们可是一家人。”
“我年岁虚长你几岁,自然可以叫你一声望月妹妹。”
徐望月气得怒目圆睁,却不知该怎么反驳他。
正当他们二人僵持的时候,青芜从赵氏那回来,瞧见徐望月和裴长远站在书房门口,忙小跑着走过来,直直地拦在他们两个中间。
“二姑娘,风雪这般大,你站在这书房外头会受凉的。”
见到了青芜,徐望月心口一松,“世子爷定是在等我们了,我们快些进去。”
青芜对着裴长远微微行礼,忙扶着徐望月往里走。她们二人头也不回,直直地走到裴长意书房。
徐望月松了口气,“多谢你了青芜……”她的话音还未落,就听书房里裴长意和裴钰正在说话。
“前线大败?主将失踪,生死不明?”
裴长意的声音清冷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考究。
他记得那个顾家三郎,朝堂中这些少年将军里,就属他最为出色。
鲜衣怒马,小小年纪便当上了上郎将,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裴钰点头,“只怕此次前线大败,和几个月前我们所查的军需案大有关联。”
“军需案。”裴长意眸光灼灼,翻开了桌上的卷宗,如果他没记错,此案和徐家一位族兄有关。
徐家,军需,就这样的罪名坐实,整个徐家都脱不了干系。
裴钰正欲开口,就见裴长意越过他,眸光沉沉,落在书房门口那道倩影上。
可若是徐家出了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到那时候,徐望月又该如何,又会如何?
难道,要他亲手流放她不成?!
裴长意沉默下来。
礼教与感情,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了,第一次站在了对立面。
原来他也会有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