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圣躬危急
穆溪知没兴趣再听夏筝自作多情的苦情戏码，让她写下了解药的方子，便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来到门外，向来少言寡语的甲一居然破天荒的说出了一长段恭维的话：“相爷果然厉害，我审了那南疆医女一天一夜，也没能审出什么有价值的口供来，相爷您三言两语就让她吐了个干净。”
穆溪知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其实审人跟看病一样，要对症下药。”
甲一虚心求教：“还请相爷赐教。”
做了这么多年暗卫，还是头一回在皇上跟前这么栽面儿，而且还是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如今抓到机会，他必须得跟相爷多学学。
毕竟是自己亲自带起来的人，穆溪知也不吝啬教他，一边慢慢的往前走一边道：“南疆盛行男风，娶男妻的比比皆是，而那些女子，大多数反而只能沦为妾室，用来传宗接代。那些家里有女的父母，为了能让自己的女儿嫁为正妻，便要求十分严苛，首要的一点，就是贞洁，若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失了清白，不但要被浸猪笼，且死后连自家的祖坟和祠堂都不能入，只配当个孤魂野鬼。所以南疆的女子，向来都把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甲一敬佩点头：“属下受教了。”
怪不得那个夏筝一听说要扒她衣裳立马就招了。
穆溪知继续道：“所以做事要懂得变通，诏狱的刑具虽然残酷骇人，但遇到不怕死的就毫无作用了，所以有时候剑走偏锋效果会更好些。”
甲一心里正在琢磨以后应该如何“变通”，一时嘴没跟上脑子，脱口道：“您这锋的确是够剑的。”
穆溪知：“……”
微微蹙眉：“你说我贱？”
甲一瞬间回神，这才反应够来自己说了什么，忙改口道：“不是，属下一时嘴瓢说错了，我是夸赞您，这剑的确是够锋的。”
穆溪知：“……”
轻轻叹了一口气：“甲一啊，你若不会夸人还是别夸了。”
一会儿说他贱，一会儿说他疯，这哪儿是夸人，分明是骂人。
若不是自己了解甲一的脾性，估计已经忍不住要发火了。
甲一满脸惭愧：“相爷训斥得是。”
看到甲一尴尬又带着点落寞的神情，穆溪知心底不免有些怆然，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人，居然培成了个榆木疙瘩。
看来他的确没有当夫子的天赋。
于是果断改变了话题：“你派人将那个老夫子送回府去，告诉他家里人，就说皇上的旨意，以后不必再到别院来授课了。”
甲一恭敬应了声“是”，然后问：“相爷，御书房里的两个人还杀吗？”
穆溪知：“……”
他头疼的问，“你是有瘾么，怎么老惦记着杀人？”
甲一：“……”
那个夏筝一心恋慕皇上，以相爷爱吃醋的性子，不应该杀了她吗？
还有那个谢怀笙，居然意图谋害皇上谋朝篡位，以相爷护短的性子，不应该也杀了吗？
反正他觉得都该杀。
但既然相爷说不杀，那便先留着吧。
“那应该如何处置，还请相爷示下。”
穆溪知思忖了一下，道：“一会儿你去吩咐那些守院的侍卫，这院中任何人都不得踏出大门一步，先将他们关在这里，具体怎么处置，等皇上康复了再做定夺。”
这就是要将人囚禁的意思了。
甲一又问：“那小殿下呢？”
穆溪知吐出三个字：“我带走。”
*
徐顺是个哄孩子的好手，上马车的时候殷少恒非但没有抗拒，还笑呵呵地十分高兴。
穆溪知越看越喜欢，殷无殇性子冷僻不爱笑，以后多了这个小开心果在跟前，日子肯定会有趣不少。
殷少恒嘴巴又甜，爹爹长爹爹短的，一路上将穆溪知哄得十分高兴。
穆溪知知道殷少恒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别院，便临时决定带这个小豆丁在外头逛逛。
几个人先是选了最好的管子用了午膳，然后又给殷少恒买了不少东西，换季的衣裳，小孩子的玩具，好吃的点心……
直到日渐西垂，几个人才重新上了马车。
小家伙似是累了，上车没一会儿便窝在徐顺的怀里睡着了。
折腾了一整天，穆溪知本就酸疼的身子更加雪上加霜，便也闭着眼睛靠在马车里假寐，脑子里却忍不住回想着夏筝的话。
在当年乐善长公主发动那场宫变时，他便觉得边关的战事似乎与乐善有关，但当时兵荒马乱，事情繁多，方太傅又不幸罹难，再加之他身体每况愈下心力交瘁……所以最终也没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乐善长公主当时是准备阵前和皇宫双管齐下，怪不得那时乐善说是谢南风擅自提前行动坏了她的事。
若是当时殷无殇在南疆战场真的出了事，那这个大殷朝，可能真的就改朝换代了。
因为殷无殇一旦身死，他也肯定不会独活，根本不会去管什么宫变不宫变的了。
心爱的人都不在了，还护着那把龙椅给谁坐？
乐善自然也洞悉了这一点。
而皇后方婉晴的腹中压根就没有什么龙胎，国不可以一日无君，到时自然要在皇室宗亲中选一位储君，到时乐善长公主再将谢怀笙皇室子孙的身份表明，那些胆小又迂腐的老臣也就自然顺水推舟将其扶上皇位了。
只可惜乐善长公主机关算计，却没算到两下全都出了岔子。
谢南风心急莽撞破坏了她的宫变之计，而夏筝这颗培养了多年的暗棋，却因为儿女情长而临阵倒戈了。
穆溪知在心底压了许久的疑团，在时隔三年之后，终于解开。
在痛恨的同时内心竟不禁有些感慨，大殷朝皇室的女人，果然都不简单。
孙太后为了一己私欲胆大包天李代桃僵蒙蔽了先帝一辈子，乐善长公主为了侄子侄女隐忍深沉扮可怜将今上骗得团团转。
即便死了，还留下个夏筝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正闭目出神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急的鸟鸣声，街市嘈杂，旁人或许不会在意，但穆溪知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那是暗卫之间互传消息的暗语，意思是：圣躬危急，速回神医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