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昨天算是一大卷结束,这是新的一卷开启)

冬日时分,天寒色青苍,山冻不流云,一场大雪,悄无声息的下了起来。

行走在坊市街道上的晏殊看到飘雪落下,不由抬眼看向天空。

天空之上视野所及,雪花片片凋零,晃如一片枯寂。

这大概,就是人间颜色了。

看到这雪的不仅仅是晏殊一人,还有街上的许多老百姓。

冬天第一场雪来的时候,老百姓们兴奋的厉害,就如家中游子外出总算回来时一样,可是看得多了,终究会厌烦,别说睡个懒觉,就是坐在那儿,家中长辈也对那游子格外嫌厌。

而今年的雪,实在有点儿多了,所以老百姓兴奋劲儿早就过了,看到下雪了,也就念叨了句‘怎么又下雪了’。

不过...

说来也奇怪,不像是往年那般,今年老百姓们看到雪这么多,却是没人抱怨什么,更没人发愁。

毕竟家里有厚被子,身上有厚棉衣,而且一些个苦难人家十之八九都是因为被人迫害了的,那些個迫害人的东西们被绳之以法,亏欠了他们的钱,也是得以补偿,这冬天吃喝上也是不愁了。

衣食住行。

得以满足,那还有啥发愁的。

这样的日子,老百姓们过得舒坦。

至于什么人让他们过这么舒坦的,大家伙心里也清楚。

也正是因为这样,昨天所有人才那样的兴奋开心,这就又放炮仗又放灯笼的场面。

不过...

今天,街道上明显是那股子喜庆劲儿衰下来不少。

终究是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

荀旷打着哈欠,看着眼熟看着天空:“想啥呢。”

晏殊闻言,马上跟了过去。

天子昨日新婚,今日无早朝,这是定下来的事情。

但,翰林院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荀旷身上也有个翰林院编修的差事,不过他这个编修跟晏殊的不一样,属于是挂了个名头,不用办事儿,事情要晏殊做。

因此,这老师学生两人,才一大早就去了翰林院忙完了事儿,才从翰林院走出来。

看着晏殊跟了上来,荀旷又打了个哈欠,看了眼不远处的酸汤面店,荀旷看向晏殊。

也没说话。

晏殊点点头:“好的。”

属于是师徒两人的默契了。

荀旷跟牧序其实也有,只不过是每次牧序准备打人了,荀旷马上躲闪的默契。

两人走的这条坊市街道,是翰林院出来前边的坊市,算不得什么闹市,但人也着实不少。

一大早的,已经有车水马龙的迹象出现,更有那些个耳报神们跑来跑去的开始传递消息。

说的自然是昨儿个宫里婚宴里的事儿了。

这些个耳报神们都有自己的门路,在那些个官老爷们的府邸里都有三姑六婆的各种亲戚,消息容易得,所以这立马就开始说了起来。

荀旷听了几句,起初说的是蛮子如何如何欺负人,在陛下与娘娘婚宴上大放厥词没了礼数不说,甚至还送上了人头!

而且对于娘娘美色也是有所觊觎!

结果当今陛下一怒之下,直接就让燕副统领杀了人,并且更是道出使馆之内会全杀了!。

听到前边那些话,荀旷瞧见那些百姓们一个个怒不可遏,就要抡起袖子冲到漠北使馆的架势!

但是当听到天子直接将他们杀干净了,一个个喊出‘好’字!大快人心。

而听到这略微有些改动了的故事,荀旷看着晏殊,无奈一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事情倒是也跟真相差不多,也没必要特地跑去纠正。

来到酸汤面摊子上坐了下来,荀旷伸手烤了烤暖炉,又喝了两口撒了葱花的面汤,一下子暖和多了。

催促晏殊也赶紧喝两口暖暖身子后,荀旷看向周围。

京城里但凡铺面是人能坐着聊天吃饭的,那就有耳报神,如刚刚那个就是荀旷从一家羊杂汤那边听的事儿。

这边,自然也是在说着昨儿个婚宴的各种事情。

荀旷百无聊赖,眼睛瞧着大街上有啥新鲜事儿没,耳朵则是偷摸听着这些人聊着的东西。

“嘿!!你们是不知道,娘娘昨天那首君不见出来,听说国子监荀司业...荀司业你们知道,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拿着莳花馆当自己个儿家的风流大才子,愣是在那边傻了!更是一个劲儿的就看那诗词,并且连喝好几壶酒,喝醉了后,听说还抱着国子监那位姬疏影姬先生哭来着...”

一边荀旷听到这话,当即扭头看向那些人,才要说什么,却是犹豫了一下,扭头看向晏殊:“我昨儿喝醉后哭了?”

晏殊摇摇头:“没有。”

听到这回答,荀司业松了口气,他就记得昨天喝醉了,还瞧见了天仙跳舞来着,之后...也就是今天一大早从自己家里醒来了。

晏殊看着自己老师,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什么了,因为姬先生交代不让说。

只是...

晏殊有些诧异的看向那闲聊几人,有些奇怪,昨夜荀旷如此,其实也就几人知道,怎地这些人知道了。

荀旷何等聪明之人,看着晏殊,荀旷撇撇嘴,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真这么做了,但是思来想去,是真没点儿记忆啊!

但你要荀旷问出来,真不大行,因为晏殊万一点头了,那可咋办!

那也太丢人了啊!

哪儿有老师在自己学生面前丢人的!

所以,荀旷想着等下回了国子监找一趟姬疏影。

而那边那些人,还在聊着。

“荀司业跟姬先生,哎...没话说啊,这俩人...不过,娘娘的诗词,当真是厉害啊,听说昨儿个出来的那些老夫子先生们,都已经开始期待今年上元夜宴了。不过,昨天婚宴上听说发生了不少事儿,尤其昨晚上那承天门前儿不少人看到的那悬空跳舞的天仙儿,就是娘娘...”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了不得啊,说是娘娘自己本身就是六品的实力,这一下子飞到半空,就带着陛下跳了起来,跳的那叫一个好看啊,那词儿...咋说来着,飞天玄女啥来着,忘了,反正就是那么个影子,都让不少人看呆了。再加上昨儿个娘娘那犹如神女的模样,哎呦喂...啧啧啧...”

“瞧你们一个个的,咱娘娘本来就是天仙儿一样的人了,能这样不是理所当然吗?就是不知道怎么在半空跳舞,但仔细想想,娘娘这样的奇人仙子,有这本事也是正常,倒是我跟你们说,昨儿个中午时候的烟花,还有晚上的烟花,听说都是娘娘发明的,尤其那晚上大烟花...”

“提起这个,娘娘发明的没错,但听说是杨国富,鄢景卿他们几个杨党的人掏的钱弄的!”

当说到这儿,众人笑了起来。

而荀旷听到这儿也是摇摇头,对于跳舞的事儿,他倒是依稀记得,实在是昨夜那天上跳舞实在惊艳,让他都看傻了都,就以为神女下凡了!

而至于说烟花的事儿,想到杨国富跟鄢景卿昨天哭了的样子,荀旷也是更加无奈。

虽说也知道两人为啥哭,不过荀旷也不觉得那俩人怎么样,毕竟他也没那个心气掺和进去去思考那些。

但荀旷听着这些人那样夸皇后娘娘,心里多少有点儿不乐意,咋说呢,就感觉夸得还是轻了。

刚刚都能编出来那样的事儿了,咋个就不能夸的更大点儿呢!

还是读书少了啊!

这要是读书人,可就不会这样了...

这么想着,荀旷却是表情一怔,不由眯了眯眼睛仔细看看,果然是自己那个小师弟苏兆新那王八小子!

只见苏兆新手里提着一只大鹅,就跟在一个背着竹筐卖碳的老人身边,手牵着手,有说有笑的。

这是哪一出!

荀旷愣了一下,但又看到有苏家的人在远处跟着,倒是也不去担心什么了,只是有点儿奇怪而已。

这时候...

这家酸汤面的摊贩老板女儿送上来了两碗热腾腾的酸汤面。

荀旷看着这妙龄少女,虽然皮肤微黑,却也是泛着健康色泽,长相算不得如何好看,却极为耐看,第一眼看过去,相貌平平,但长了个好鼻子,五官之上鼻子好看了,难看不到哪儿去,所以第二眼看过去,觉得‘咦,好一个温文尔雅的卖面少女’。

荀旷看到少女有些羞涩意思,不由一笑。

但是仔细再看,却是发现少女看着晏殊有些不好意思了。

再看晏殊,跟个木头疙瘩一样只是拿着筷子。

读书人,再加上长得好看,有一样就足够吸引姑娘了。

好巧不巧,晏殊两样都占了。

所以那酸汤面少女就算回到了自己父亲母亲身边,也还是偷偷瞥了眼晏殊那边。

荀旷看到了,再看晏殊,不由感慨了声:“不如柳三白啊。”

晏殊疑惑看向荀旷。

荀旷摇摇头,懒得多说什么,就是看着晏殊说道:“等下你再去要一碗,记得跟那姑娘说。”

晏殊怔了怔,不明白自己老师意思。

但荀旷也没打算多解释。

这会儿,那桌上聊的人又聊到了漠北蛮子的事儿,这慢慢的又聊到了几个月前燕地被漠北蛮子入侵的事儿。

桌上众人愤慨至极。

聊到这话题,荀旷也没意外,只是觉得顺其自然而已。

但这时候...

“哥几个,咱先不说这个啊,既然聊到了燕地那场大仗,我跟你们说说早上偷听的事儿,据说...那些漠北蛮子,是八王爷自己个儿放进来的。”

这话一出,荀旷刚才吃了口的酸汤面差点儿喷出来,当即一脸诧异看向说出这话这人。

而且不仅仅是荀旷,便是周围其他人,纷纷一脸诧异看向这人。

尤其领桌的,更是立马阻拦。

不过这人却是不以为然,看到这么多人看着当即继续说道:“外边都传疯了,可不只是我一个人说啊,说的是,那个南院大王述律安送上来的人头就是耶律固的,耶律固是谁...入侵了咱大夏燕地的那个蛮子大将军,而那人啊...就是八王爷给放进了燕地的,目的是啥不知道...可是我听人还说之前八王爷不是遇刺过吗?后来愣是没找到凶手,八王爷自己个儿也离了京那次,说就是燕地的一些活下来的江湖高手报仇来的。”

听到这话,有人马上开口:“八王爷图啥啊,他都那么大的权势了,而且八王爷安民如子,听说燕地不少人都很拥护他啊,不可能吧。而且兄弟啊,这话真不能乱说,小事儿出事儿。”

这人立马不以为然:“能出啥事儿,你们外边打听打听去,这事儿都传开了,好多人都说呢,我这还是没听全呢,那些人说的才是有鼻子有眼儿的呢!”

闻言这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脸的骇然,因为这要是真的...

那这事儿可就顶了天啊!!

荀旷吞咽了下口水,看了眼晏殊。

晏殊也看向荀旷。

无风不起浪。

这些个谣言,绝不可能空穴而来。

荀旷很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仔细想想八王爷昨天的异常。

荀旷皱起眉头。

而且,这人还说已经传开了...

那这里面可就太多事儿要琢磨了啊。

但是突然...

荀旷撇撇嘴,这些个事儿,轮得着你荀旷瞎琢磨?你一个屁大点儿国子监司业!

这么想着,荀旷摇摇头,看向晏殊:“吃东西,轮不着咱多想。”

晏殊点点头,想了一下后说道:“老师,我去给您再要一碗?”

听到这话,荀旷当即点头,并且叮嘱了句:“跟那姑娘要。”

晏殊不明其意,但还是点点头。

然后...

荀旷继续美滋滋的吃酸汤面。

朝堂如何,他还真不怎么担心,当今天子手段多着呢,还有个皇后娘娘从旁辅助,更别说太师啊那些人了...

天塌下来,轮不着他一个国子监司业顶着。

所以这事儿如何,荀旷虽然好奇,但也不感兴趣了。

正如他昨儿个,想着法拒绝了苏老太师邀请他前往尚书省坐上那实权位置,一下子成为朝廷新贵一样。

他就选择继续留在国子监,不问朝政。

他一个读书人,安心读书就好。

荀旷回头看向自己学生,看到这木头疙瘩站在那儿,比那姑娘还腼腆害羞,不由笑了一下。

想到自己这学生被那些个达官贵人们盯着要拿来做女婿,荀旷笑了笑。

朝廷大事儿不重要。

但是自己学生这亲事儿,他可要费费心了。

但...

荀旷看着晏殊有些腼腆的样子,荀旷突然一笑,还是交给姚老夫子他们吧。

全天下看好晏殊的长辈们都有资格为这孩子在情爱一事儿上出出主意。

惟独他这个老师,在情之一字儿上,一窍不通。

所以...

不配啊。

……

京城里八王爷的许多事儿,确实渐渐地盖过了天子与皇后昨日结婚的事儿。

这也就导致了昨夜担惊受怕了一整晚,都没睡好的八王爷在听到下人前来禀报这事儿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王爷,有人搞鬼。”八王爷身边的幕僚立马做出了判断。

八王爷看了眼这人,没说话,他能想不到是有人搞鬼!?

这他娘的!

燕地的事儿知道的有几个,而且这么久了,突然就出现了,能不是人捣鬼!?

何况昨天婚宴之上,夏凤翔那臭丫头可就已经露出杀机了,甚至都弄出了那样一场局给他!

八王爷捏紧拳头,抿了下嘴唇后说道:“马上差人送信给世子,就说立刻带着人带燕地与安州交接处等我!”

幕僚听到,自然也是知道其中意思,当即点头:“是。”

不过说完,幕僚看着八王爷想了一下后问道:“王爷,如果不是陛下那边,而是蜀王那边...”

当说到这儿,幕僚看到八王爷的目光,摇摇头说道:“不可能,小十三虽然没透露出意思,但是他那那样的高调,就差把造反写在脸上了,而且他需要我牵制如今就在安州边境的蒙秦的那十多万兵马,不可能会做出这...”

当说到这儿,八王爷皱了下眉头。

而则幕僚看着八王爷,也是壮起胆子说道:“王爷,小人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儿,所以想着会不会是那夏听雨捣了鬼,为的就是逼着陛下要杀您,其目的是逼着您先一步造反,然后...他再开始做自己的事儿。”

“小人自打入了京就一直小心留意着夏听雨,这位郡主殿下看起来整日无所事事到处串门,又吃闭门羹。但那位沈悦沈大人,却是跟许多人交流呢。”

听到这话,八王爷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他也是想到了这个可能,可是...

他忘了沈悦了!

脑中,立马想到了昨日,沈悦似乎与所有人交谈甚欢,甚至就连苏文清他们那边,沈悦都聊的很不错。

昨天自然不可能做什么,但...

夏听雨如果是障眼法,沈悦才是小十三派来作重要事儿的人呢?

这么想着,八王爷吞咽了下口水。

那幕僚看着八王爷样子,马上说道:“王爷,您还记得...房文和最后一次被咱们的人发现,就是在蜀地那边吗?”

……

ps:更新时间问题我也很头疼,主要是不知道是不是一直高强度爆更,每天连续一万字原因,这段日子就很累,所以写起来删了改改了又改次数多了,写的很慢,大家多包涵,会尽快调整过来,回到以前中午跟下午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