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大婚前（下）
事实上...
今天满京城里的各处全是这样一个念头。
除了那些个由衷感谢皇后娘娘与陛下，因此而兴高采烈，就眼巴巴等着明天赶紧来，这好庆祝欢庆的老百姓们外...
京城内达官贵人们，一個个全部严阵以待，或是仔细了解明日所有礼制，或是严肃交代着自己家里明日可一同随行进宫家人们规矩，亦或是检查的服侍细节，生怕哪里犯了忌讳，触了霉头。
毕竟如今的天子虽然大度，不计较小事。
但所有人全部知道，涉及到天子逆鳞的事情，不可做！
而皇后娘娘，便是当今天子的逆鳞！
何况...
还有个魏玄成在！！
那位如今就跟个门神一样，什么事儿都要上奏，御史台做的事儿他给你全做了！
略微有不对的地方，魏玄成的奏疏必定后脚就送到天子手上。
主要他还坐着门下省侍中的位置，也不能说他什么...
所以一个个自然是小心翼翼的。
而那些外来番邦国家，也是小心翼翼，仔细询问关于苏长安还有大夏婚礼的各种细节以及不可做的礼节这些。
当然...
除了北蛮这位南院大王之外。
这位南院大王来了京城后，所居住的使馆内，歌舞升平，就没消停过，正如艳歌艳舞的，好不痛快潇洒。
随行前来官员也是完全不劝阻的一同玩乐。
这让接待的鸿胪寺官员纷纷咋舌，只感慨北蛮有这样一个南院大王，是我大夏之幸啊！
心里边更是巴不得北蛮那边，全是这样的官员！
不过...
除了这些个人之外，下到诸如也有资格参加婚礼的像是晏殊，左绍翁，以及要等年后再去做官之地的李维，柳三白等人，尽数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大意，更是一直缠着荀旷询问各种事宜，甚至都做好了今日不进食的准备，生怕明天哪里不对。
饶是已经去过中秋宫宴了甚至参加过殿试了，可莫名的...
明日之事，让他们最是紧张万分。
更别说，就在宫内任职的女官们了！
这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明天，一个个的越发屏气凝神，弄得宫里的气氛都比往日里严肃了许多许多。
只是...
也有例外。
已经在宫正司内任职的李星月，当下站在宫正司院子里，看着外边的雪，有些忧伤，因为明天要穿官服，不能穿好看的衣服了。
明明特地为了明天准备了来着。
而且...
想到教自己那个义姐皇后娘娘跳舞的过程。
李星月也有烦恼。
因为...
那个姐姐跳舞，惨不忍睹啊。
虽然不知道明天她一个皇后跳什么舞，可是这真要是跳舞了，那个舞跳的，头疼啊。
“哎，也不知道明天会咋样...”李星月叹了口气。
想到这些日子教苏长安跳舞的一幕幕，李星月伸手捏了捏自己鼻梁。
虽然不知道苏长安为啥学跳舞，但李星月当下希望一切都好好地吧...
但仔细一想...
李星月也是无奈，虽说苏长安跳舞很笨拙，但好像也无所谓，因为长那么好看，站在那儿，就已经不得了了。
可...
李星月还是想看苏长安跳漂亮的舞蹈，然后自豪的对外说，这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不过，李星月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小了...
想到这儿...
李星月看着雪景，又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朝着宫正司里牢房走去。
最近宫内因为婚礼关系采购等各种事情花钱地方多，手脚不干净的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冒出来。
而对于这样的事儿，宫正也就交给了李星月。
李星月进地牢前，板着脸进去，然后看着那些犯了事儿的宫人们：“还不交代吗！”
李星月声音有些清纯，但可以听得出，她努力让自己有气势了。
苏长安是不知道李星月在担心自己。
但实际上，他都没替自己担心过，因为他觉得自己跳的还行。
主要是，苏长安这舞有用处，所以随便学学就行。
但他没想到，李星月平日里笑嘻嘻的，一个少女思无邪样子，但教起人来，却是严厉的很，更是追求完美。
这让苏长安被折腾了一下。
当然...
找李星月，主要是这事儿还是要秘密的来。
再来就是，李星月厉害。
毕竟李星月虽然读书不好，有李大枕头名号，而且满京城传开了。
可是李星月的乐理以及舞蹈方面造诣，却也是京城里许多人所认可的，尤其传闻柳白狮，甚至还跟李星月求教过。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李星月明明读书不行，却能受邀初冬诗会的原因，君子六艺，她很擅长乐！
苏长安回到苏府的时候，被任命为临轩命使的那几位老大人也来了。
不过今日他们来，倒是不需要找苏长安做什么，而是与苏文清这边对接一下明日要做的事情。
毕竟谁也不想有任何纰漏。
苏长安听到这几位来了，于是也就去打了招呼后，回了以梅院内。
但是这才来到以梅院，就看到以梅院大箱小箱的一大堆。
而苏刘氏跟孙尚宫就站在房子门口那里。
苏长安看着这么多大箱小箱的，一阵头疼。
早上不是有大堆了嘛？这怎么又出来这么多啊。
而以梅院内众人自然也是看到了回来的苏长安，纷纷行礼。
“娘娘。”孙尚宫行了礼后，直接从怀中拿出了纸条双手呈现，“陛下传了手谕给您。”
苏长安笑了一下，接过手谕后将其打开。
‘紧张！！苏长安你个王八蛋把我弄这么紧张做什么啊！！今晚别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看着纸条上的内容，苏长安抿了下嘴唇。
昨晚不是好好地？
还说什么结婚了开心之类的。
今天突然紧张起来了？
传说中的婚前焦虑？
苏长安有些无奈，但看着内容，笑了一下后，进到房间里写下‘第一次总是忐忑，紧张，踹踹不安地，可是等真的进去了，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写完，折叠好后，交给孙尚宫。
对于小两口传纸条玩，孙尚宫也是习惯了，将纸条接过手后，寒暄了两句，也就赶紧回宫了。
苏长安也知道孙尚宫肯定还有事情，所以也不阻拦。
送走了孙尚宫。
苏刘氏就立马拉着苏长安就开始介绍这些箱子里的东西。
东西都是些日常用的，很是常见，但样样俱到。
“冬天了，你爹给你那个我虽然没说啥，但样子太丑了你留着就行别真用，失了身份！这里...娘给你做了两个，一个进了宫你给陛下，另外一个拿着，这大冷的天你们两人去大朝会就不会手冷了。”
“这个鞋垫，也是做了几对，你跟陛下的都有，都是棉的。”
“这里面是枕芯，娘知道你喜欢软垫儿的枕头，但太软怎么行，脖子会不舒服的，我在里面加了点儿豆子，用棉花包起来了，很舒服。比之前给你送进去那个药好很多。”
“这有这个...”
……
一大堆东西...
里面一大半全是苏刘氏亲手做的，大到被褥衣服，小到袜子鞋垫。
就连刀柄之上，苏刘氏也是害怕苏长安大冷的天握着会凉了手，也做了个那种暖手的套子。
而全部说完，苏长安拉着苏刘氏。
看着苏刘氏嘴唇上因为自己结婚的事儿，而着急上火才出来的口疮，无奈说道：“娘，就是回宫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用这样的。何况我随时都可以出来，你们这边也能随时进宫啊。”
闻言，苏刘氏白了眼苏长安：“浑说什么呢！能一样吗？这是大婚！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儿！这跟你之前进宫不一样。”
不过...
说是这么说...
苏刘氏看着苏长安皱着眉头，双手抓着苏长安的手，抿着嘴唇还想说什么，但才要开口，却是立马想到什么，立马说道：“对了，还有你以前跟我说过的那个枕头套是吧...那个是好东西，没...”
当苏刘氏说到这儿，苏长安笑着说道：“娘，没人拿。”
苏刘氏虽然着急想去拿，但看着苏长安样子，不由骂道：“婚礼这么大事儿，别说我们了，我听立恒，青柠说满京城的人都忙来忙去的，就你最不当回事儿。”
这么说着，苏刘氏气呼呼的，恨不得打一下苏长安解解气。
但又叹了口气。
她哪里不知道苏长安哪儿是不在乎啊，那一天天的跟曹参，黎春芳等人商洽，自己只是嘴唇上出现了口疮而已。
可是苏刘氏听猫猫说了...
自己这个大丫头，嘴里也出来口疮了，只是忍着不让人知道而已。
不过...
这突然这样面对面坐着。
苏刘氏愣了一下。
因为...
回来这一个多月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聊天。
毕竟不是苏长安忙。
就是自己忙着做这些东西。
实在没那个时间。
但是当下...
这样面对面坐着了，苏刘氏看着笑呵呵的苏长安，心里没来由的再次感慨了一句‘真好看啊，真好的孩子啊。’
想到这儿，苏刘氏抿了下嘴唇。
因为莫名想到几个月前。
当她父亲苏文清告诉她，会有个这样的人到府里的时候，苏刘氏其实没怎么在意。
毕竟朝堂上的事情，她是不怎么关心的，也轮不到她关心。
可是...
要借用她那死去大丫头的名字，苏刘氏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多少有些不开心。
那孩子命苦，也怪她自己没看好。
才出生就没了命。
那段日子，苏刘氏强撑着没说什么。
然后...
她看到了苏长安。
第一眼，苏刘氏觉得‘这姑娘怎么生的这么漂亮’。
而当听到眼前这孩子叫她一声‘娘’的那一刻...
数日来心底里的阴霾，荡然无存。
因为她那个丫头，也是这般年纪，若是长大了，也肯定会很好看。
那一刻的苏刘氏，虽然镇定，但搀扶着这孩子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很微妙，尤其看着这孩子笑容的时候，更加不敢去直视。
然后...
与这孩子相处了几天。
莫名的，那种好感，那种亲近感，就连苏刘氏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这也让苏刘氏一度认为，会不会，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大丫头呢。
这让苏刘氏一度去问了自己父亲，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同姓不同人。
这也让苏刘氏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可每次失望，每次告诉自己这孩子不是她女儿，只是在她家住一个月，借用一下名义的时候...
苏刘氏都会叹息，这样好的孩子，要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而每次惋惜的时候，总是很恰巧的...
这孩子就会笑嘻嘻的来到她跟前，拿着那些奇怪的东西，说些有得没得的浑话还有奇怪的话逗她笑。
慢慢的...
苏刘氏开始思考，是不是老天爷用这样一个方式送这个孩子到她身边。
所以她经常去玉清观，去找苏长安亲娘说话。
她真的想做苏长安的娘。
可她害怕自己不配。
不是因为身份如何。
而是因为她知道...
她知道这孩子亲娘，是拿命让她活下来的。
那样的逃难，从燕地边境到京城这么远的路...
苏刘氏不敢想那个令人钦佩的女人还有这孩子的哥哥怎么做到的。
所以，苏刘氏心底里一直对那个女人很愧疚，可又舍不得苏长安。
苏长安身份什么的，苏刘氏根本不在乎，她只是想看着这孩子，所以每次听到苏长安吐血或是着凉或是其他什么，最着急的她，想第一时间赶到的也是她...
每次苏长安回来，看起来最冷静的是她，可正是因为不知所措，所以才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生怕哪里不对了，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冷静。
前不久，苏刘氏去了玉清观，告诉那苏长安亲生母亲，这孩子结婚的事儿。
为此，她晚上还梦到过一个女人跟一个青年，那个女人很朴素，那个女人就看着她在笑，一直在笑，很欣慰的笑，嘴虽然在动，但听不到那个女人在说什么。
但苏刘氏看懂了，那个女人，在对自己说‘谢谢’。
而那个青年傻傻的就朝着她笑，一直在笑，青年也在说话，时不时摇摇头。
就像是在说‘错了，姨，你搞错了’之类的。
苏刘氏不知道那是不是长安他娘还有他兄长，但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发现自己哭了，枕头都湿了。
没理会苏子沐的疑问，苏刘氏前往了玉清观。
那天她在玉清观燃的香烧的很慢，她就一直在供养小祠内说着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就是说要准备什么，还有她了解了燕地嫁女的习俗，很多东西都会准备之类的。
“娘？”苏长安看着苏刘氏一直看着自己，眼睛也是微微变红快哭了的感觉，于是轻声开口。
苏刘氏听到这一声，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就看到苏长安看着自己，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
苏长安伸手帮着苏刘氏擦掉另一只眼睛泪水，然后笑着说道：“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哭啊。”
苏刘氏脸颊感受到苏长安的手，原本已经擦去了的泪，这一下子忍不住了，眼睛也是一下子红了起来，看着挂着笑的苏长安，抿着嘴凝视着苏长安：“跟你母亲说了结婚的事儿吗？仔细说了吗？感受啊心情啊那些。”
苏长安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没好意思说，就说了结婚的事儿。”
说完，苏长安笑了笑补充道：“我怕说的太详细，我娘伤心自己不在场，她最是多愁善感，啥事儿都能让她哭，不想看到她哭。不过主要是我害怕自己哭了，她看到我哭，会更伤心。”
闻言，苏刘氏凝视苏长安。
多好的孩子。
可为什么你就先这孩子一步走了呢。
苏长安继续笑着说道：“但我娘见到您，肯定会跟您说谢谢的。”
苏刘氏听到，再次一怔，低头看向苏长安。
苏长安笑着看向房间里这大箱小箱：“她就特别喜欢做这些，还跟我说过等我成婚，就要做这么多，买的她不放心。”
苏刘氏听到这话，想到了梦里那个女人。
那个一直看着她笑，一直朝着她说谢谢的那个女人。
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后，看向苏长安小心翼翼问道：“长安，可以跟我讲讲你母亲吗？”
……
苏刘氏离开了。
苏长安想送苏刘氏离开，不过被拒绝了。
临走，苏刘氏红着眼睛看着苏长安说：“有娘在，没事了。”
苏长安笑着点点头。
然后...
苏长安随便找了张在院子里放着的箱子，拍去了上面的雪，就坐在了上面。
抬眼看着月亮还有零零碎碎飘着的小雪花。
猫猫走到了苏长安身边，将苏长安盖上了毯子，然后安静坐在一边。
“手去接热粥，很烫。”猫猫看着苏长安轻声说道。
苏长安闻言，知道这丫头听到了一些，轻声‘嗯’了一声。
猫猫低下头，一脸哀伤：“可你母亲还是用手接了。”
苏长安再次‘嗯’了一声。
然后...
苏长安想起了那个用手捧着热粥的女人，笑着看着自己说‘乖，不哭，娘不疼。’
也想到了那个女人在奄奄一息的时候，笑着看着自己说‘乖，不哭，娘不疼。’
今晚的月色很美。
风也很温柔。
但是月色下...
苏长安哭了。
心里一直念叨着‘娘，对不起，没听你话，但我想你了’。
……
ps：昨天留言都看到了，手慢慢恢复就行，很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