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找到他

云浅收到消息的时候,不敢置信地冲进了皇宫。

彼时士兵早已退下,唯有御书房内,景帝和满朝文武死寂的氛围。

“父……父皇。”

她跑到门口,甚至没等通报就闯了进去,颤抖着声音开口。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朝她看过来,其中不乏对她看不顺眼的,但是此时此刻,没有人敢开口怪她不懂规矩,生怕彻底点爆了她和帝王的怒火。

景帝听到她的声音,身躯微微震了一下,目光猩红地朝他看过来。

云浅对上他的目光,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可还是压不住心底那丝希冀,颤声问道:“出什么事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他还……活着是不是?”

景帝张了张嘴,看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哑声道:“云浅,七天了,还是没找到老七。”

言下之意,就是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云浅的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手心蓦然紧攥,但脸上却强撑着镇定,一瞬不瞬地看着景帝,“可是父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有尸体,那就说明还没死,不是吗?”

是。

话是这样说没错。

可是七天啊!一个好好的人不吃不喝七天也会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南诏的将领没有发现老七的踪影,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在厮杀之间被马蹄踩烂了尸体,面目全非认不出来了,要么就是被敌军捡走,成了俘虏。

可即便是第二种,北狄在如此惨败的情况下,也一定会将此事公之于众,让南诏把好不容易收回的城池再次还回去,用以赎回他们的太子殿下!

可是没有——北狄那边,也丝毫没有风声。

所以,几乎可以肯定,就是第一种可能性。

“云浅。”景帝阖了阖眸,嗓音更哑了,“朕也不希望老七有事,可是……”

“没有可是!”

云浅几乎是尖叫出声,这一刻甚至忘了身份尊卑,忘了还有这么多大臣在场,“我不允许有可是,我要亲自去找他,一天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我绝不相信他死了!”

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

叶修明脸色变了变,想要说什么,却被景帝抬手安抚下来。

“好,朕让你去。”

景帝当然知道云浅此刻的心情,又怎会阻拦她,或者他的本意是不希望她去的,可也知道她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所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点头道:“但现在边关军情依旧不稳,你一定要小心,尽快回来。”

云浅的情绪这才平复了几分,怔怔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

太子府的人都觉得,太子妃疯了。

因为殿下的失踪,她伤心过度,所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非要亲自去一趟边关。

当然砚儿和滟儿都没有劝说,只是哭着让她早些回来。

云浅知道,他们懂她,她也承诺一定会尽快带回他们的父王。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找,就找了大半年。

杳无音信,所有人都劝她放弃。

可她偏不信,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失踪?

唯一庆幸的是,北狄被萧墨栩打得元气大伤,在几个月前便主动求降,签署了互不干扰条约,于是在此期间,她又去了北狄和东泱。

又是两个月过去,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萧墨栩这个人,就好像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

云浅也快疯了。

就在她几乎要以为他真的已经死了的时候,偶然一次,竟在从东泱回南诏的一个小村落里,看到了一道和他酷似的身影。

云浅一下子呆住了。

那种相似的程度,惊人得甚至让她跟着对方不由自主就追了一路。

人群涌动,男人熟悉的身影逐渐在视线中消失,她凭借着本能往他消失的方向追去。

终于,在一间搭建的木院前停了下来。

院子看着并不豪华,甚至有些简陋,是那种独立的农户家常有的模式,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敲了门再进去,毕竟很可能是认错了,毕竟这一年多来,她已经无数次地认错过了。

可是此刻的她实在太过心急,没有什么“等了一年多还等不了这片刻”的豁然,满心满眼的只有那个消失在视线中的男人,所以直接就往里面闯了进去。

“砰——”

重重的推门声,昭诉着她此刻的心焦难耐。

云浅一开门,目光就飞快地在屋子里搜寻着,所幸,下一秒就看到了一道墨色的身影背对着他站着。

她还记得曾和他说过,被血色染红的白衣是多么刺眼的画面,所以他一年前他去边关打仗的时候,带的所有衣裳包括寝衣都是黑色的。

他说,他即便受了伤,也不愿让她瞧见,只愿黑色遮掩所有的伤口,叫她欢欢喜喜。

云浅知道,她此刻甚至还没有确定屋子里这个人是谁——也或许不是他,可她的脑海中就是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些过往。

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男人背影一顿,然后就蓦地转过了身,冷峻的眉峰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倏的拧起。

当那张俊美的她日思夜想的俊脸映入眼底,云浅的身形狠狠震了一下,午夜梦回之际所有的心酸彷徨仿佛刹那间涌上心头,压得她几乎呼吸不过来。

如果她此刻还有余力思考,或许会想想他为什么醒来了却不回去找她,只是她此刻所有的思绪都放在萧墨栩这个人身上,无暇思考其他。

云浅一下子朝他扑了过去。

那身影急切撞击的力道,撞得男人直接往后踉跄了几步,胸膛微微一震。

男人瞳眸骤缩,英俊的脸上闪过刹那的痛苦与茫然,愕然地看着她。

但云浅显然没有察觉到他的愕然,“萧墨栩……”她的嗓音一下子颤栗起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她恍恍惚惚的念着他的名字,眼眶红到了极点,“这么长时间,一年多了,一年五个月……不,是一年五个月零九天,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见过你,还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这五百八十八天,每一天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没有他的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她每天都要靠着那些简简单单的曾经和他的回忆来支撑自己。

原来抛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她最不想放手的时候,对方却永远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找不到他。

“为什么你不回来找我,你是不是身体才刚刚好……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紧靠在他的怀里,死死的搂着他的腰怕他再从自己的面前消失,那种动也不敢动的颤抖让人心慌意乱又压抑的烦躁,却又不忍心推开。

“萧墨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男人眉心拧成一个结,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许久,才伸手推她。

“姑娘,你认错人了。”

这个貌美娇艳的女子,进来的瞬间就仿佛跟他很熟似的冲过来抱着他,然而他并不认识。

云浅微微一震。

“你说什么?”她缓缓抬头,错愕还未从她黑白分明的眸中褪去,“萧墨……”

“我名裴靖,不是你口中的萧墨栩。”男人薄唇轻掀,淡淡的开腔,“你认错人了。”

“……”

云浅张了张嘴,愣愣的看着他。

男人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可是她很快又再次将他抓紧,死死的攥着,“不可能!”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甚至是一模一样熟悉的感觉。

她怎么可能认错?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云浅舔了下嘴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心,“萧墨栩,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所以才要躲着我,所以才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找我?”她颤声道,“所以现在才要骗我说认错人了?”

“没有。”

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云浅脸色又是一阵恍惚。

他说没有——没有骗她,就是单纯的不记得不认识她而已。

云浅闭了闭眼,呼吸急促了几分,“那,你还记不记得……为什么喜欢穿黑衣吗?”

男人敛眉,眸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最后却化作一缕暗芒,“没什么理由。”

他不记得了。

只是莫名其妙的偏向于这个颜色,好像某种深刻于骨的本能支使着他。

云浅看着他淡漠的如同对待陌生人那般的态度——不,现在的她对于他而言就是陌生人,男人深邃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神,刺的她全身发疼。

难道……他失忆了?

没错,他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了,看她的眼神再不复往日的爱意,只有淡淡的抵触和浓郁的陌生。

这个认知,刺得她心绞痛一般难受。

但她还是庆幸的,毕竟,在她无数个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日子里,最终却终于找到了活生生的他。

她甚至梦到过他变成残废、身受重伤——那样的情景她都能接受,更何况他如今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只是失忆呢?

只不过……这么长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素来养尊处优的男人,是如何在战场上受伤失忆以后,度过这没有记忆的空白的七个月的?

云浅发现,比起他不认识她这件事,她更心痛的,是他一年多以来的遭遇。

于是她连忙摇了摇头,“没关系。”她像是在告诉他,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不就是失忆吗,我可是医术最好的大夫,肯定能治好你的,你让我看看就好。”

说着,就要伸手去探他的脉搏。

可是男人却陡然甩开她的手,啪的一声,她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震惊地看着他。

男人眸色闪了一下,但下一秒还是强硬道:“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的道:“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你在自说自话,自说自话的把我当成你以为的那个人,还自说自话的好像要带我回去。”

他蓦地嗤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会跟你回去?”

对上他冷静自持的晕染着几分嘲弄的目光,云浅瞳孔剧烈紧缩。

淡漠,孤冷。

这是她唯一能从他脸上看到的两种神色。

往日她最爱他这种对于纠缠不清的女子时的淡漠,可是此刻,却无比的憎恶。

那种咬牙切齿的憎恶刹那间填满她的心房。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等了他足足五百多个日日夜夜,他却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那种充斥着怒意的恨疯狂的开始在她心底滋长,哪怕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还是无法抑制的生出这般情绪。

“萧墨栩。”

云浅哑声挤出三个字,忍不住再次上前,抓住他的袖子。

还想说点什么,可就在此时,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只是这一次,不是用力的“砰”的一声,而是轻轻的像是这屋子的主人回来的声音……

云浅下意识的看过去。

她的手还落在男人腰间没有放开,紧紧地攥着,尤其是在她看到门口那个女人的时候,伴随着莫大的震惊,她下意识的抱的他更紧。

女人?

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一个女人?

云浅脸色微微一白。

温情也是愕然地看着她,“裴靖,她是谁?”

她的目光落在云浅攥紧的手上,并未点破任何,只是那眼神中的深长意味黯淡不已。

男人薄唇倏地一抿,立刻甩开云浅的手。

这一次没有再给她反抗或者重新抱着他的机会,他已经往后退开一步,薄唇淡漠无情的吐出三个字,“不认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温情,“你刚才去哪儿了?”

温情勉强冲着他微笑,“我出去买了点药材,想给你煲药膳汤好好补补。”

男人微微蹙眉,“你身体也不好,不要随便出去走动。”

“知道,以后不会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处处透着对对方的关心。

云浅听着听着,眼眶里再次蓄满泪水。

他不记得她了,他的生活里,甚至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他们如此密切的关系,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相处就能得来的……

云浅痛得呼吸都困难,可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侧目看向温情,“这段时间,是你把他藏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