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捕蝉
水乔幽说到做到，不用他发表意见，让吴江将他的行李留给他，抽出吴江的刀，给他松了绑。</p>
她这动作又将唐复吓得不轻，他去看廖云崖和吴江，没有料到这一出，又有点怕水乔幽，不敢再跟着他们走。</p>
廖云崖没说什么，朝吴江轻点了一下头。</p>
吴江见他都没反对，没随便开口，将唐复的行李给了他。</p>
水乔幽给唐复指路，“回到先前经过的岔路口，沿着另一条路一直往南，能到盐奇。你可以在城中买匹骡子，再沿着官道走，最多两个月就可抵达凤仙。”</p>
水乔幽率先上马，调转马头。</p>
廖云崖接这趟镖，并未收老爷子银钱。上马之前，他又给了唐复二两银子做路费，算是表达不再护送他的歉意。</p>
唐复愣愣地看着他们折返，也不知道要不要追。</p>
一阵冷风出来，他打起哆嗦，神志恢复一点，赶紧扯了件干衣服换了。</p>
等他哆哆嗦嗦将衣服换好，早已连马蹄声都听不见了。</p>
人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一点，环顾四周，仍未见到一个行人。</p>
他意识到水乔幽等人是不会回来了，少年单纯的眼里涌出无措，傻站了一会，只好背着行囊往水乔幽说的方向走。</p>
水乔幽三人，两骑一车，很快又靠近先前经过的岔路口。</p>
吴江见水乔幽头也不回，他回头往后望了一眼，小声问旁边的廖云崖，“我们真不管那小子了？”</p>
廖云崖未答，看向水乔幽。</p>
水乔幽没有拐去盐奇的方向，直接往回归安的方向而去。</p>
吴江望着她的背影，用口型再次向廖云崖确认，“真不管了？”</p>
廖云崖摇头，不清楚水乔幽的打算。</p>
又走了一段，吴江对于这变故还是一头雾水，干脆直接问水乔幽，“阿乔，我们现在是要回去？”</p>
水乔幽放慢马速，以保他们能够跟上。</p>
“我们先去个地方。”</p>
吴江偏头，用眼神询问廖云崖，去哪儿？</p>
两人对视间，水乔幽的马拐上了旁边一条上山的小道。</p>
这路不是官道，刚才来时，他们都没注意到这还有路。</p>
两人抬头往上望了一眼，更疑惑了。</p>
去山上？</p>
好在吴江驾的马车不宽，他驾车的技术也好，路面刚好够它行走。</p>
两人跟着她拐上去了，吴江才想起问她，“我们是要翻过这座山？”</p>
水乔幽骑术很好，在前面开路，“不是。我们只往上走一段。”</p>
她说的地方在这山上？</p>
廖云崖两人听了，虽然不解，也没再提出疑议，跟着她往上走。</p>
约莫一刻钟，水乔幽勒停了马。</p>
廖云崖和吴江跟着她停下，这才发现，眼前骤然变得开阔起来。站在此处，别人不一定看得到他们，他们却可以俯瞰很远。不管是去盐奇还是回归安的官道，亦或是水乔幽先特意指错的那条路上，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p>
环视四周，他们就看到他们刚走过的路上有个小小的人影，正在慢吞吞地往回走。</p>
就算看不太清脸，他们也知道那是唐复。</p>
两人好像明白水乔幽来此的目的了，可又好像不是很清楚。</p>
吴江试探问道：“阿乔，你是不是还是在担心这小子？”</p>
水乔幽听出他的心善，摇头否认。</p>
“那你这是……”</p>
水乔幽瞧着下面，给他解惑，“从入淮地起，就一直有人在我们后面跟着。”</p>
廖云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吴江仍是似懂非懂。</p>
不过，他们二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怀疑水乔幽下的结论。</p>
他们站在高处，看着那段路似乎并没有多远，底下的唐复却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岔路口。</p>
水乔幽耐心极好，端坐马上全程未动，另外两人也不打扰她。</p>
唐复站在路口往归安的方向张望了一会，走上了去盐奇的路。</p>
又是半个时辰，他仍旧没走出水乔幽等人的视线。</p>
他有点走不动了，就在路边随意坐了下来。</p>
他还没缓过来，又找了件衣服出来给自己裹成了一团。</p>
没想过对面山上会有人在看着他，他也没抬头往上看。</p>
唐复坐了半炷香，湿冷的鞋袜和没干的头发让他越坐越冷。他不再坐了，准备继续往前走，想先找个客栈收拾一下自己。</p>
人还没站直，他后面的山上突然跳出几个黑衣蒙面的人，持刀拦住了他的去路。</p>
唐复站到一半，遇此状况，吓得差点把自己给绊倒。</p>
“你，你，们。”他偷偷瞥着那些刀，忘记了冷，声音则抖得更厉害，“干，干什么？”</p>
山上水乔幽看着这一幕，面上未有意外。</p>
吴江的似懂非懂终于变成了全懂，“原来这一路上，那些人还真是他引来的！”</p>
黑衣人冷眼望着唐复，为首之人挥手，两人朝他冲过去。</p>
唐复吓得不行，下意识挥动包袱抵挡。</p>
他想象中的刀没有落到他头上。</p>
反而是有人在和他抢包袱。</p>
他本是文弱之人，自是敌不过两个武夫，猝不及防之下，包袱被对方轻易抢走。</p>
唐复呆愣，似有所悟。</p>
劫匪？</p>
拿过包袱，一人马上伸手翻找，唐复这时也顾不上包袱了，趁机想往旁边跑。</p>
搜包袱的人没有摸到自己要找的东西，索性将包袱里的东西全部抖露出来。</p>
唐复没走两步，脖子前面横出一把大刀，刀刃还未碰到皮肤，他就已可以感受出它的锋利。</p>
他包袱里的东西全部散落在地，黑衣人扫过去，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朝为首之人禀道：“没有。”</p>
后者冷声同唐复道：“把东西交出来。”</p>
唐复没听明白，“什么东西？”</p>
这时问话的人注意到，唐复刚才坐着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包袱落在草丛里，他还没来得及拿起来。</p>
他自己上前去拿，唐复自是不敢跟他去抢。</p>
这时唐复也管不上这些身外之物，看挡住自己的人也去看那包袱，他用最大力气一把推开那人握刀的手，奋力朝前跑去。</p>
“救命！土匪，有土匪，救命……”</p>
他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声音方圆几座山头都能听见。</p>
生死一线，先前走路还慢吞吞的人，这时全身不适都消失不见，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p>
跑。</p>
他一边跑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见刚被自己推开的人追了上来，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点血色又全没了。</p>
为首之人捡起包袱，打开搜了一番，找到一个小木匣子，他绷着的神色松了些。</p>
唐复见人还追着他，当机立断把身上的银钱连同廖云崖给的那二两全都扔给了后面的人，“银子，我全给你们。”</p>
找到匣子，为首之人看着逃跑的唐复，漠声吩咐，“杀了他。”</p>
钱全给了，后面的人却没停下，唐复真的想哭了，“你们不是劫财吗？银子我都给你们了，你们干嘛还追着我。我真的，一个铜板都没有了。”</p>
他的声音传到上面，吴江隔着距离都感受到了下面的紧张，“这小子，好像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冲他来的。”</p>
水乔幽俯视全场，默不作声。</p>
吴江低声问道：“咱们真不救他？”</p>
唐复没有一点自保能力，他们若不救他，他看着很快就会没命。</p>
他话才落，为首之人手里还没收起来的匣子被一道流星镖给打飞了。</p>
他们冒出来的那座山里，突然又快速跳出十来个人，同他们差不多打扮。</p>
为首之人神色一变，想去接匣子，又被几道流星镖给逼得只能后退。</p>
下面的场景陡然转变，两波人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之中，匣子被后来的一人接住。</p>
那人身形娇小，像是女子。</p>
只是，她还没拿稳，先前拿着匣子的人扔出一把匕首，击中匣子，匣子又从她手中脱手。</p>
她想再捞，那人已经躲开飞镖，挥刀逼近她。</p>
两人刀剑对上，都想去拿匣子，你来我往，一时之间，却都没能成功。</p>
水乔幽看着她的招式，认出她来。</p>
感受到威胁，唐复跑得非常快，追他的两人一直没能追上他。其中一人眼看要追上他，却被自己首领挡开的流星镖误伤，直接倒地。</p>
他的同伴脚步猝停，回头见到混战场面，且己方有些失利，他也顾不上追唐复了，赶忙回转去帮忙。</p>
唐复死里逃生，脑子反应还没跟上，人先往旁边大树后面一躲。</p>
混乱之中，那个匣子终是落地，两方的人马见状，众人第一要务都变成了抢匣子。</p>
抢着抢着，匣子不知道被谁不小心的一脚踢旁边茂盛的丛林里去了。</p>
小小的匣子，瞬间没了影子。</p>
这也让来路不明的双方厮杀的更厉害。</p>
唐复想跑来着，可当他见到那边接二连三有人躺下，死状凄惨的模样，他双手双脚变得不听自己使唤。</p>
械斗持续了一刻钟，后来的一方因偷袭和人多略胜一筹，先来的一方只剩为首之人和一个伤兵，他看对方还有六人，知道想赢已是无望，识趣先撤。</p>
景言君没让人追，吩咐人先去找匣子。</p>
他们才动，风声变得异常。</p>
景言君最先意识到不对，迅速往右侧身，见到身后有一道铁链贯穿一人脖子后，挨着她脸边过去，带起的风差点掀开她脸上的黑巾。</p>
她后退几步，脱出铁链的攻击范围，周边已经多出六人，自己人又倒下两个，那两人逃走的方向也传来惨叫声。她望过去，两人已全部毙命。</p>
他们头顶上方，吴江看得目瞪口呆，“居然还有人！”</p>
水乔幽扫了一眼躲着的唐复，他扶着树似乎也是看傻了。</p>
吴江走南闯北多年，自认也算见过世面，如今见着那一地的尸体，背脊也有些发寒，“这是……”</p>
想了半天终于没想起那句应景的话，廖云崖帮他补充了。</p>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p>
吴江也看向还在那躲着的唐复，再想若是他们刚才没走，那他们是不是……</p>
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些都是什么人？”</p>
水乔幽望着下面，“双溪楼和万木秋。”</p>
最先来的是双溪楼的人，最后来的是万木秋。</p>
她此话一出，吴江和廖云崖不约而同看向她。</p>
吴江真的觉得自己是捡了一条命。</p>
再看下面，他庆幸当初遇到了她，不然他们这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p>
吴江不禁好奇起来，“这小子到底藏了什么宝贝？”</p>
这问题另外两人暂时不能回答他。</p>
他又望向对面那座山，“……那山里不会还藏着人吧？”</p>
早上还羡慕淮地冬日里也是青山绿水的他，现在不羡慕了。</p>
这也太能藏人了。</p>
水乔幽听他嘀咕，下了马，也看向那座山，“说不定。”</p>
她语气认真，吴江瞳孔一震。</p>
“……真的还有？”</p>
他低头往下，那他们这边，不会也有？</p>
万木秋的人显然比前两波人更精通杀人，且他们又是坐收渔翁之利，水乔幽他们说话的功夫，景言君身边剩的几个人除了精通暗器那人身受重伤外，已经全部毙命，她自己被几人围攻，情况对她很是不利。</p>
她不再死磕，虚晃一招，喊上自己人撤走，放弃了那个匣子。</p>
她们撤退的方向，也是唐复所在的方向。</p>
万木秋的人出手，除非被动，否则不会留活口。</p>
首领一个眼神，其中两人继续追着景言君，一人朝不远处躲着的唐复走去。</p>
唐复想跑，无奈脚还是不听他的，他一动，人就趴地上了。</p>
水乔幽踢起几粒碎石子，伸手接住，嘱咐廖、吴二人，“你们在这待着。”</p>
话未落音，她将石子朝下面扔去。</p>
景言君帮旁边的同伴避开那条有千斤之力的铁链，背后又有劲风来袭。</p>
她回剑去挡，两剑相撞，整条胳膊都有些发麻。</p>
她反着手不好用力，对面的剑渐渐占据上风，压向她这边。</p>
千钧一发之际，有粒石子弹在对方剑上，那剑便偏了方向。</p>
景言君迅速顺势将剑隔开，还划破了对方的胳膊。</p>
两人各自后退，退开一定距离。</p>
旁边那人与到了唐复跟前的人都先后被石子击中。</p>
几人齐齐往上看去，只见水乔幽从山坡上快速下来，她手上又抛出几粒石子。</p>
她的出现，出乎景言君意料。</p>
她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