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落星辰冬日七月

第161章 解蛊

唐樾琛跟随护卫的脚步,走的方向与来时完全相反。

突然,人多了起来。

紧密巡逻的守卫,他们开始接受重重的关卡检查。

唐樾琛眼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比刚刚的大殿更森严。

在组织内被尊为“圣姑”,所在的地方却严防死守,颇有囚禁的意味。

此人,一定有问题。

进门前最后一个关卡,需要将身上所有的物品交出,连带路的护卫也必须遵守,他们纷纷将藏在身上武器交到托盘中。

之前主动配合检查的唐樾琛,现在却站在护卫的身后一动不动,心中隐隐不安。

按照这架势,他身上所剩下的项链,也不能幸免。

虽然苏挽歆没有明说,但他并不觉得临行前她将项链解下带到他的身上是无心之举,一定有她的道理。

唐樾琛打算静观其变,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摘下。

这时,白棠月出现了。

她径直走到关卡负责人跟前,低声与他交流后,其他人的武器重新回到他们身上,唐樾琛担心的问题当即迎刃而解。

白棠月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担心会有差池,没想到无意中竟成人之美。

关卡后的石门上同样刻着那个神秘的图腾,机关按下它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完全是另一方天地。

新鲜燥热的微风拂过面庞,露天的石壁下,抬头可以看到此时星月交辉的天空,道路两侧是一排排晾晒药草的架子,清冷的月光笼罩着尽头的房子。

唐樾琛瞥见架子上的某些药草,与苏挽歆药田里的一模一样。

他不禁仰起头,遥望着明月,恰巧它身旁有一颗静静闪烁的星星,明亮耀眼。

睹物思人,他想他的星星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房子跟前。

护卫各司其职地守在门前,而白棠月则上前敲门。

须臾后,里面传来一道平静的女声。

“进。”

白棠月推门而进,房内灯火通明,紧跟其后的唐樾琛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红衣女子。

这是他在这里看到的第三种颜色。

组织内,圣姑的地位仅次于主人之下,所以白棠月见到她也需要行礼。

不过,圣姑并没有理会她,目不转睛地继续手中的事情,不断挥动地毛笔,似乎是在记录着什么。

白棠月习以为常她的反应,行礼后才开口表明来意。

“圣姑,主人有令,让您帮这位公子解蛊毒。”

她还是不为所动,手中的笔未停。

白棠月倒也没有恼火,反而是转身让唐樾琛先到一旁坐下静候。

见惯这里的人对他们的主人唯命是从的模样,现在遇到一个完全不把他不放在眼里的人,唐樾琛眼中划过几分好奇。

这人,一定对他们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才敢如此随心所欲。

唐樾琛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白棠月则紧跟其后,坐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手边。

唐樾琛立刻收回放在桌面的手,下一秒身体放松地往后一靠,双眼阖上,开始闭目养神。

白棠月下意识地动作,让她再次吃了闭门羹。

以前在白家,他来家里做客时,她也会像现在这样给他倒茶,那时的他出于礼貌,会接过茶杯。

那时候,苏挽歆没有出现,她也没有表露心迹,他可以出于平常心地对待她,而现在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白棠月低头掩下眼中波动的情绪,重新拿起一个茶杯,倒满茶水,一饮而尽。

一刻钟后,圣姑终于停笔,小心仔细地将所写的纸张放好,才悠悠开口。

“过来。”

她站在桌边,无声地打量着迎面走来的唐樾琛。

面对这张脸,她心中骤然升起一股熟悉感,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唐樾琛弯腰坐下时,脖子上的项链荡起弧度。

圣姑的瞳孔一震,衣袍下的手顷刻攥紧,面纱下遮掩的嘴唇竟开始微微颤抖。

她不会认错。

哪怕她没能看到吊坠的模样,单凭这个链子,她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这条项链出自谁的手。

她侧身伸手到架子上取出工具箱,同时强压下心头汹涌的波涛,不让任何人瞧出异样。

日升月落,春去秋来。

爱人已逝,故人归来。

没错,她就是苏挽歆的师母——文烟。

文烟捧着箱子放到桌面上,从中取出一个碗,一把刀,还有两小包药粉。

唐樾琛根据

外面的药草,判断她肯定是个医者,按照流程,她首先应该给自己把脉。

可是她好像并没有这个打算。

在唐樾琛疑惑的目光中,文烟用刀划破手掌心,鲜血争先恐后地滴落到碗中。

一会后,她取出绷带草草地将伤口包住,再把一包药粉倒入鲜血中,瞬间融化。

唐樾琛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文烟将碗推到他的面前。

“喝下去。”

言简意赅的话语,令人惊心怵目。

唐樾琛眉间拧起,眸光沉沉地盯着碗中的鲜红,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喝。”

文烟的话再次响起,语气里夹杂着严肃。

唐樾琛双眼一闭,悄悄屏住呼吸,快速拿起瓷碗,一口饮尽,颇有视死如归的感觉。

“砰——”

瓷碗砸回桌面,唐樾琛薄唇抿紧,唇瓣上残留着殷红的血渍,整个人显得妖冶又诡谲。

文烟再次开口,告诉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仔细感受身体,哪个地方痛,就告诉我。”

片刻后,肩胛骨爆发躁动,蚀骨钻心的疼立刻让唐樾琛冷汗直冒,下意识咬紧牙关,脖颈间的青筋尽数暴起。

“肩胛骨,痛。”

文烟立刻拿起刀子握紧,严阵以待地再次开口。

“脱衣服。”

唐樾琛没有马上采取行动,而是忍着剧痛,转头对白棠月开口。

“你,离我远点。”

白棠月虎躯一震,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竟然还对自己如此防备。

唐樾琛痛得眼眶通红,豆大的冷汗一滴接着一滴地掉落到地面。

白棠月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到门边,手脚一片冰冷。

唐樾琛还是没有动,死死地盯着她,继续开口。

“转过去。”

直到白棠月背对着他站在门边,他才伸手用仅剩的力气脱下衣服。

他将背留给文烟,人面对着门,用衣服挡住身前的风光,双眼时时刻刻注意着白棠月,防止她有什么坏心思。

他的身体,只能给一人看。

要不是为了治病,他不可能会配合脱衣服。

唐樾琛的肩胛骨上长一个鼓包,它似乎在呼吸,忽大忽小。

文烟将绷带扯去,再次把一包药粉倒在伤口上,下一秒手起刀落,划破他的皮肤后,立刻将手心放置在他的肩胛骨前,等待着猎物上门。

近在咫尺的鲜血味道让鼓包更加狂躁不安,顿时唐樾琛仰起头,狠狠地把嘴唇咬破才勉强压下本能的痛呼,腥臭的鲜血重新霸占口腔,他下意识捏紧胸前的吊坠。

无边的等待,加剧的痛意,他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呼吸一寸寸地被掠夺,意识也在叫嚣着离开。

在他快撑不住时,蛊虫,终于上钩了。

两只蛊虫从刀口爬出,寻着喜欢的味道,来到文烟的手中。

痛,骤然消失。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唐樾琛狼狈地弓起腰,低下头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大汗淋漓,吊坠不知何时刺破他的手心,直冒鲜血。

文烟在箱子里拿出镊子,将两只蛊虫扔到瓷碗中,再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伤口认真包扎好,再帮唐樾琛背部的刀口上药,贴上绷带。

好像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死活,只是在公事公办。

文烟深知这里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所以她不能有半点纰漏差错,不然他们两人都会陷入危险当中。

处理好伤口后,唐樾琛马上将衣服穿上,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时,痛再次卷土重来。

刚刚的痛来自五脏六腑,来自四肢骨骼,现在的痛全部集中在脑袋。

好像,有什么东西解开了封印,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唐樾琛完全没法思考与反抗,下一秒无边的黑暗将他全部吞没,直接晕倒在地上。

手中仍攥紧,未曾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