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7 故人之姿

“江先生,这个杜恩琴很可疑。”

观看直播的不止江辰。

还有许宽,以及裴云兮。

魏邑和杜恩琴的唇枪舌战以及勾心斗角丝毫不逊色于春晚的小品,甚至要精彩许多。

而杜恩琴这个人物的复杂性。也暴露得淋漓尽致。

“她明明知道线索,却推三阻四,瞒而不报,要不是被魏邑逼得无路可走,恐怕还不会开口,居心叵测。”

“也许她只是不想蹚这一趟浑水。”

相比于许宽,江辰倒是若无其事,神色如常的解释道:“生意人,永远不会主动给自己惹麻烦。”

“但她一只脚明明踏了进来。”

裴云兮接话:“以她的智商,不会不清楚派人帮你救人就不可能再独善其身。”

工厂被炸。

以及夏初晨被劫。

看似两件事,但不是不可以暂且并案调查。

直播已经结束。

江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对裴云兮的看法表示赞同后,他转头,问许宽:“这个杜老板的底细你了解多少。”

“在江先生来缅底之前,我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际。只是知道和平饭店在缅底能量不小。能把饭店开遍整个缅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来头小不小,从她刚才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了。

“江先生,要不直接把这个杜老板先抓起来。什么背景,想办法问一问就知道了。”

“做任何事,要摆事实,讲证据,你要记住,你和这里的人不一样。”

许宽立即安静下来,不再多嘴。

摆事实,讲证据。

搁这树文明新风呢?

是看在人家出过大力帮忙的份上,还是觉得人家是个女人的面子?

当然。

同样作为一名女性,裴云兮对某人这种无论是出于知恩图报还是出于怜香惜玉的品格,应该都肯定是表示认同与支持的。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许宽去开门。

“许先生。”

魏邑走了进来,摘除了嵌在军装口袋上的针孔摄像。

“可能要害你失去一个朋友了。”

江辰微笑道。

魏邑站姿笔直如标枪。

“我和她不是朋友。”

不知为何,看着这位高级军阀将领,裴云兮忽然觉得某人还是比较顺眼。

无关对错。

起码有温度。

“江先生,我先出去了。”

许宽道。

同盟军已经不足以信任,有些事还是自己动手可靠。

江辰点头。

许宽先行离开。

“你们不是很熟吗,怎么不算朋友?”

江辰继续道,仿佛闲聊。

“只要有利用价值,她可以和任何人熟悉。”

钢铁直男啊。

不仅自己,这话分明把江老板也给包裹进去了。

“这么说来,你对她的具体背景也不清楚了?听她刚才的口吻,好像和靳主将军认识?”

“她应该不止认识靳主将军。”

是啊。

做生意,没点背景关系怎么行,尤其还是在缅底这种四分五裂的地方,疏通一个势力还不够,一个山头一个山头都是需要打点的。

“为什么会怀疑她。”

江辰随和的问。

“和平饭店那么多家,她却一直留在卡鲁淄,我只能想到她对江先生别有居心。除此之外,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魏邑的想法与许宽不谋而合,高度一致,甚至就连坐在旁边的裴女神之前都提醒过。

西游记告诉过我们。

长得帅,是没有用滴,唐师傅足够俊俏吧,可无端端凑过来的,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江先生,为了避免没必要的风险,我建议把杜恩琴控制住。”

“要是她真一个举报电话打到靳主那,你怎么交代?靳主将军虽然委托你全权清查此事,但应该也不想你滥用职权。”

继而,江辰善解人意的道:“你先去忙吧。”

魏邑微微低头,而后离开房间。

“你这么会看人,说说对他的评价。”

江辰轻松道。

“他得了你多大好处。”裴云兮问。

江辰耸了耸肩,“这次来缅底,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

“目前的情况,你应该没有更好的选择。”

江辰讶异,扭头,“选择?”

裴云兮脸颊清丽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裴云兮主动起身,去开门。

“我找江先生。”

门口。

被诓骗并且明明信以为真的和平饭店女老板杜恩琴站在门口,礼貌的露出微笑。

裴云兮打开门,让开位置,没有丝毫意外,并且走了出去。

“裴小姐?”

“我出去走走,你们聊。”

杜恩琴默然,注视对方从身边经过,而后走进房,关上门。

“江先生好福气。”

江辰也没有丝毫被堵门的心虚,淡定得一塌糊涂,若无其事的招呼道:“杜老板请坐。”

杜恩琴没忸怩,在单人沙发坐下。

“江先生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恩琴?”

江辰淡淡一笑,“我以为魏副官与杜老板熟悉点,更方便于沟通。”

就算不是西游记,也近乎于聊斋了。

都不是普通的狐狸啊。

“江先生所谓的熟悉,是按时间长短划分的吗?那江先生肯定没有听过时间长短理论。”

“时间长短理论?”

江辰还真没听过。

“有的人相处几年,或许也比不上有的人相处几天。”

江辰沉默。

是因为裴云兮出去了吗?

“不管江先生怎么觉得,反正我认为和江先生一见如故。”

更直接了。

“那杜老板为什么不与我坦诚相待?”

四目相视。

“江先生想让恩琴怎么坦诚?”

不对劲。

气氛有点不对劲。

画风好像跑偏。

江辰没有将错就错,毕竟裴云兮随时可能回来,及时进行纠正。

“除夕恐袭的事,既然杜老板早就清楚,为什么不提醒。”

不是质问

只是询问。

“江先生不要误会,恩琴没有‘早就知道’。”

杜恩琴做出强调声明。

“而且这么大的事情,没有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恩琴不敢随便置喙。”

“那杜老板现在掌握到足够的证据了吗。”

江辰笑问。

“其实今天恩琴本来就想来和江先生聊聊。”

多像亡羊补牢啊。

“等于说魏副官白辛苦了一场?”

江辰打趣。

人和人确实不一样。

哪怕同样的意思,说出来带给人感官也会截然不同。

“靳主将军选择他,本来就是错误的,他的领域应该是战场上。”

越聊,江辰越发觉得对方的有趣。

什么叫语言的艺术。

只字不提,却把同盟军内部的矛盾点明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水平啊。

“我倒不这么觉得,魏副官上阵杀敌是一把好手,不代表他只会带兵打仗。现在不是已经有眉目了吗?”

闻言,杜恩琴微微一笑。

“江先生觉得他能查到什么吗?”

“难道杜老板告诉他的情报是假的?”

“他都要对我严刑拷打了,我怎么敢不说真话。”

杜恩琴的语气里流溢出丝丝缕缕的幽怨,随即话锋一转,令人捧腹的道:“但是别人是会跑的,不像恩琴,傻乎乎的坐以待毙。”

是啊。

如果真有问题。

她怎么不跑呢?

于是江老板也就耿直借坡上驴,好奇又认真且又像玩笑的问了句:“杜老板为什么不跑?”

杜恩琴的笑容透出些许的苦涩。

“江先生觉得我能跑的到哪去?”

“杜老板在缅底到处都有产业,还怕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杜恩琴摇了摇头,目无焦距,自说自话般呓语道:“失去了价值的人,就像风中的柳絮,只能等着有人重新把它载入土壤。在这一点上,恩琴倒是和魏副官同病相怜。”

说着,她像是又来了怨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江辰莞尔。

家乡文化影响广大啊。

“那得多大的风,能把杜老板这样的人物吹起来。”

“江先生说笑了,和江先生相比,我这样的人,轻如鸿毛。”

言罢,杜恩琴表情渐肃。

“江先生,关于k.e工厂被袭击的事,我的确知道一些情报。”

毫无疑问。

她嘴里的情报。

肯定与告诉魏邑的不会一样,或许更全面,或许更精准,不然用不着多此一举

人家平易近人,不代表真能自以为是了,随便开涮,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魏邑。

很简单。

凭什么要别人去邀功领赏?

自己的筹码,当然得自己亲手压出去。

“不会和杜老板有关系吧?”

杜恩琴摇头,“事发之前,我真的不知情,事后我才听说,肯定比江先生得到消息的时候要晚。”

江辰不露声色,“继续说。”

杜恩琴忽然停了下来,注视他,屏气凝神。

“我需要江先生给我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

“保证我一生平安。”

一生——平安。

很多家庭门口挂的春联都还是这样的愿景。

朴实无华。

但是从杜恩琴这种有钱有势的人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非常的幽默。

不过大部分时候都带着笑容的江辰这个时候却敛去了笑意。

此情此景不是秀幽默感的时候。

既然不是玩笑,那么这样的诉求从一个不缺钱也不缺地位的人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卑微、甚至是可怜了。

“行。”

江辰点头,并没有太多的思考与犹豫。

或许是他答应得太过干脆,导致人家有点无法接受,心生怀疑。

“江先生说话算话?”

“你来找我,难道不是出于对我的信任?”

江辰反道。

杜恩琴咬唇,估摸是兹事体大,不敢掉以轻心。

应该让裴云兮留下的。

她在,可以证明自己不会对女人说谎。

“你现在离开,也还来得及。”

江老板并没有强人所难,相当通情达理,可是换来的却是对方的苦笑。

“我现在还走得了吗?一出门就会被五花大绑,对吧?”

按照正常逻辑确实如此。

“那杜老板还在犹豫什么,你好像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江辰也没否认。

杜恩琴痴然一笑。

“对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我们确实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这神态语气,怎么好像良家妇女被恶霸欺侮似的?

江辰靠在沙发上,平静怡然。

“我和杜老板的想法可能不太一样。在我看来,人生的现状,都是过去的一次次选择所导致的,其实选择权从来都在我们自己手上。”

杜恩琴沉默,不置可否,略带恍惚感的抿嘴笑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江先生的不同。江先生和其他大人物真的不一样。”

江辰不骄不躁,“哪里不一样。”

“没有大人物会和我们这种道具说这么多。”

“那不是你的问题。”

江辰轻描淡写:“那是你遇到的大人物的问题。”

杜恩琴哂然一笑,深深的看着这个接触越深越觉得独特的年轻人。

“就凭江先生这句话,我愿意将我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不需要我签字画押了?”

杜恩琴摇头,仿佛突然之间大彻大悟,“签字画押,对于生意才有效。而生意,仅限于地位差距不大的人。所以这不是生意。”

江辰貌似觉得这个说法挺新奇,于是问道:“那我们这算什么?”

“如果江先生愿意,可以算是我的投名状。”

江辰笑,不紧不慢问道:“你不担心之前帮过你的那些大人物们不高兴?”

“江先生觉得我选择走进这个房间真的只是在赌江先生的人品吗?哪怕我真的觉得江先生的人品值得信赖。”

江辰微微挑眉,“那你的底气是什么?”

“因为有人给我指了一条明路。我想活下去,只有来找江先生。”

江辰看着这位神秘复杂的和平饭店女老板,陷入了沉默。

“江先生如果有兴趣,不妨猜一猜?”

江辰微微一笑,没有经过思考,自然而然般很快开口:“难怪我感觉你有几分故人的身影。”

杜恩琴惊愕,久久没说话,然后十分幼稚的感叹了一句:“江先生真乃神人也。”

攘外必先安内这套打法已经被历史证明大错特错。

相反。

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才是优解。

江辰内心也有点感慨。

时光不会厚此薄彼。

没有人会一直停在原地。

“该杜老板发言了,希望杜老板所谓的投名状不是饭店的经营报表,做饭店,我不在行。”

杜恩琴抿嘴一笑,明明中

人之姿,却竟然散发出一种诱人心魂的味道。

“那什么是江先生爱做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