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胡公子与海瑞一家
田有禄的小舅子一边从外面跑进来，一边大声嚎着。
到了签押房，看到了齐齐全全的淳安县领导班子。
他吞了口唾沫，眼下人齐的让他有些害怕。
他转头看向自家姐夫，却发现姐夫的脸铁青一片，恶狠狠地眼神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李青云：“发生什么事了？”
“胡公子，胡公子来了。”
田有禄：“混账，谁家的胡公子？”
小舅子：“是胡部堂的二儿子胡柏奇，胡公子。”
田有禄一愣，连忙问道：“出什么大事了，你怠慢人家了？”
小舅子看了李青云一眼，说道：“咱们的驿卒没认出那是胡部堂的亲儿子，就按照大老爷寻常的规制给招待了。”
“后来呢？”
“后来胡公子发了脾气，把我们的驿卒吊起来打，我刚从建德回来，在路上我就看见了，赶紧回来禀告。”
说是禀告，其实也是说给田有禄听。
田有禄看向李青云：“堂尊，这该如何处理？”
李青云反问：“你想怎么处理？”
田有禄眼睛转了两下，答道：“咱们应该先派人，看看这胡公子的身份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又如何？”
这句反问把田有禄的回答堵住了，在他看来，如果身份是真的，那人打也就打了，还能如何？
说不定还得准备一份厚厚的规礼送给胡公子，赔礼道歉。
这是官场中的常态。
胡宗宪这种封疆大吏的儿子，是万不能招惹的。
田有禄斟酌了一下，想到自家堂尊和胡宗宪的关系，小心翼翼答道：“若是真的，那就是一场误会，此事不宜闹大，胡部堂前线还在打着仗……”
话说一半，说不满，还扯上大局，田有禄将自己的玲珑心思发挥到极致。
李青云唤出三班班头：“去把人拿了。”
班头懵了一下：“拿谁？”
李青云也不动气：“拿那个所谓的‘胡公子’。”
班头听完更懵了。
啊？拿浙直总督的儿子？我吗？
李青云见他不动，接着说道：“大明律法，无故欺辱，鞭打官差，该当何罪？”
班头一个激灵：“属下这就去。”
“精神点，你就说胡部堂家教甚严，为人清明，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儿子，必然是冒充的。”
班头心领神会，点了几名捕快，急冲冲出去了。
田有禄有些担心，但又不知道怎么劝。
李青云：“都散去吧，田县丞留下。”
待众人离去，李青云叮嘱了田有禄：“那班头也是个机灵的，不会动粗，待那小胡公子被抓到牢里，关他几个时辰，你便去找个由头给他放了。”
田有禄心领神会，这是让自己唱红脸。
“他若不罢休，你就把我名头说与他听，一切让他自己计较，若是还在撒泼，那就多关几天，把他身上财物一齐扣了。”
田有禄：“胡部堂那边？”
李青云：“我自会与他说，不过是些小事。”
在田有禄眼里这是大事，但在李青云眼里，这确实是小事。
小到他都不需要亲自去露面。
等到谭纶，两人一起坐船，前往建德县。
谭纶瞧着李青云拿着的几斤牛肉，还有些鸡鸭鱼，觉得好笑。
“玄卿莫不是以为刚峰家中还缺这些？”
李青云笑笑：“多少是点心意。”
谭纶也点点头：“也是，刚峰一家子都是那个刚直的性格，海老夫人也不喜欢那些奢华的东西。”
建德县的官吏都认识李青云。
李青云也轻车熟路，敲响了后院的门。
门打开，是海瑞的妻子。
背后传来海母谢氏的声音：“是汝贤回来了吗？”
海瑞妻子回道：“是他的两个朋友。”
海瑞的朋友一只手掌都能数过来，在浙江那就更少了，在里面的海母当即就明白是谁来了。
“招呼进来坐吧。”
李青云提着大包小包，海母看着皱起了眉头。
李青云抢在先头开口道：“这些都是些吃的，知道老夫人爱吃，特地买来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海母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想叫媳妇拿进去做菜，但想着她的身孕，又有些犹豫。
只一愣神，海母正打算叫海瑞妻子王氏去厨房处理食材时，李青云又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老夫人，我这就叨扰了。”
海母有些不高兴：“君子不可近庖厨。”
“今天是来给您祝寿的，不是来做君子的，”李青云笑道：“况且，君子远庖厨乃是因为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来这儿好几回都是你们几个做菜，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厨艺。”
谭纶见李青云这么自来熟有些不适应，他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现在这场景，不做些什么又有些尴尬。
所幸海母见劝李青云不得，过来招呼谭纶了。
海母叫上儿媳沏茶，叫正在庭院玩闹的孙女进厨房搭把手。
儿媳是万万不能进厨房的。
海女一听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一溜烟似的跑进厨房帮忙。
海母管教海瑞很严，对海女亦是如此，虽然不至于到海瑞这种“有戏谑，必严词正色诲之”的地步，但也差不太多。
在厨房就快活多了，有好人叔叔。
注意到有个小家伙探头探脑地进来，李青云轻车熟路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白糖，塞给了海女。
“囡囡，慢慢吃。”
“叔叔，为什么你的糖都这么白啊，像……像云一样。”
“这个问题外面有好多人都想知道，囡囡也想知道？”
海女一听懂事地摇摇头：“不听了不听了，阿父会责骂我的。”
李青云：“去择菜吧，免得你祖母看到。”
两人在厨房里正忙着，外面的谭纶有些坐立不安了。
时不时望向门口，期盼着海瑞赶紧回来。
海瑞妻子轻轻地说道：“相公出门给阿母买牛肉了，牛肉不好找。”
正说着，门口传来响声。
门一打开，看见海瑞正弯腰脱鞋，手里提着两斤牛肉。
他一抬头，看见坐在堂中的谭纶，还未反应过来，厨房里又传出李青云的声音。
一时间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