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是君子还是小人

  严嵩乘着轿车回到了府中。

  严世蕃,鄢懋卿,罗龙文等人早就在等候。

  从严嵩收到胡宗宪密信之日,就将三人叫来一同商讨。

  待到严嵩喘气喝茶,也将玉熙宫里所议之事一一道来。

  严世蕃性子急躁,听完之后愤愤不平:“皇上还是对我们严家动手了,只是看在你老的面子上,没下手这么狠。”

  严嵩面带不虞:“把柄全让人抓住了,眼下没牵连到我们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就你在浙江做的那些事,都够诛我们严家九族了。”

  严世蕃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心中还是有气:“我做那些事,都是为了皇上,不然哪里来这么多银子给他修宫殿,他倒好,出了事就抓我们的人,杀了郑泌昌何茂才,手底下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你再看织造局,连个杨金水都没杀,这不是针对是什么?”

  严嵩摇摇头:“杨金水如今也是戴罪立功,宫里和织造局怕是杀的最凶的了,皇上也缺银子,手底下的人贪了这么多,总要拿回来。”

  严世蕃对严嵩:“那你老为什么要帮那个李青云,那个李青云和我们不是一伙人,他投靠了清流,为什么爹你要助他成事,你老要这么听胡宗宪的话。”

  “浅薄,”严嵩骂道:“收起你患得患失的性子,遇到点事就沉不住气,这情形你还看不明白吗?”

  “那个李青云是私自上疏,他早就串通好了杨金水,根本没有通知徐阶高拱他们,他已经在自绝于清流一路。”

  严世蕃不是真看不懂,只是事情一旦涉及到胡宗宪,心底里那点好胜心一起来,分析事情的能力就大大下降了。

  “他这么做,对我们也好,改稻为桑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他愿意接手过去,也算是给我们把责任全带走了,以后改稻为桑成与不成,都和我们无关。”

  “还有,收起你对胡宗宪的敌意,你看看你在浙江都安排的什么人,都做了什么事出来,毁堤淹田,通倭叛国,这些事,胡宗宪能背的都给你们背了,你还有什么脸面去针对人家。”

  严嵩斥责其儿子毫不留情,当着鄢懋卿和罗龙文的面。

  两人似乎也习惯了,只是站的稍微远了一点,假装没听见。

  严世蕃深吸了一口气:“儿子知道了。”

  “写封信给胡宗宪道谢赔罪,拿出你写青词那些小本事,就说自己糊涂,用人不当,另外告诉他,东南抗倭的仗一定要打好了,但是也别赢的太快,太利落。”

  “朝廷不可一日无东南,东南不可一日无胡宗宪。倭寇在,胡宗宪就在,胡宗宪在,就谁也扳不倒我们。”

  严世蕃几乎是立即想到了严嵩的用意,点头同意了下来。

  严嵩满意点了头,唤来鄢懋卿:“景卿啊,江南这一趟,你必须要走上一趟了,和那些人好好说道说道,该给钱的时候不能再吝啬了。”

 

 

  鄢懋卿答道:“必然不负老师所托。”

  严嵩叹了口气:“皇上终究还是起了动我们的心思,咱们这回拿出本事给皇上看看,到底谁掌权对这朝局,对这天下更好。”

  他又唤来罗龙文,眼神变得犀利:“含章,这次安排你下江南,目的只有一个,抓那群清流的把柄,天天嘴上骂着我们,浑然忘记了自己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注意不要涉及太广,敲打一下就好了。”

  罗龙文问道:“此番下江南,必然会经过浙江,要不要为难一下那个海瑞和李青云。”

  严嵩思虑片刻,点头又摇了摇头:“你看着来吧,先让景卿试探一下,有漏洞有把柄就抓住,不要过于针对李青云,他手底下做着的是皇上的生意了,尽量对付那个海瑞吧。”

  罗龙文拱手:“学生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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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裕王府里的气氛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高拱拍着桌子,嗓门比谁都大:“徐阁老,我的阁老啊,你怎么就不敢和皇上争上一争,海瑞那道奏疏,是人家拼了命弄来的,如今说烧就烧了,这不是寒了别人的心吗?”

  虽然嘉靖向两人展示的时候奏疏确实未开封,但只要人不傻,大家都知道,皇上肯定是知道里面的内容。

  一切都是政治上的默契,都装作没看到。

  里面的内容涉及一定足以引发朝局动荡,所以才当着三人的面烧掉。

  张居正也问道:“徐阁老,那道奏疏里面到底写着什么?”

  徐阶叹气:“我不知道,严嵩也不知道,大概只有皇上知道。”

  张居正:“不如写封信,找赵贞吉问个清楚。”

  裕王:“不要再问了,父皇很明显,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高拱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那就什么都办不了吗,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还要不要了!大明朝的天下苍生还管不管了!”

  徐阶:“肃卿,天威难测,皇上已经下旨要诛杀郑泌昌何茂才还有相关犯案官员,也包括了尚衣监巾帽局针工局几个为首的宦官。”

  “事情只能到这了,皇上这是,还没下定决心倒严。”

  此话一出,立即就安静下来。

  众人齐齐叹了口气。

  张居正突然问道:“会不会,和这个李青云的奏疏有关?徐阁老事先对这件事也不知情?”

  徐阶摇摇头:“毫不知情。”

  张居正:“那这个李青云到底想做什么,所有人都在围着郑泌昌何茂才转,唯独他招上了杨金水,还直达天听将奏疏直接交到了皇上身上,他所行究竟是为何?”

  他接着分析道:“他是严世蕃举荐的知县,毁堤淹田后加入了我们,徐阁老还亲自给他做保,我实在想不出,他是为什么要擅作主张,做这两边不讨好的事。”

  “他以家财接手沈一石的财产,手里还握着本次改稻为桑基本上所有的生丝产出。”

  “以君子之心度之,他此举若成,浙江因改稻为桑风波受累的百姓能卸下很大的担子,但奸党不除,终究治标不治本。”

  “以小人之心度之,他此举就是为了讨圣上欢心,贪财逐名,粗段浅薄之眼见,只顾前途,也忘了倒除奸党之大局。”

  “就是不知,这李青云是君子,还是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