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 书道之上著宝典(今日第一更)
第二章起笔:夫欲学书之法,先干研墨,凝视静虑,思字之大小,偃卧、平直、振动……
这一章道尽笔势之妙,常人观字只看印象,而这一章写尽了字的大学问……
第三章起笔:视形象体,变貌犹同,逐势瞻颜,高低有趣,写尽了字之动感……
这一章结束,林苏笔下突然出现了青莲火,身后出现三重楼。
宝典将出之征兆。
林苏对此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笔尖似乎也浸透了书道的灵魂,一淌汪洋……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十二章!
轰地一声轻响,桌上的十二章《笔势论》同时飞起,另外,另一篇文字似乎从天际而来,正是林苏曾经写下的《书论》。
两篇文字,同一种笔触,共同组成了另一个世界一代书圣王羲之的书道完整精髓。
书页虚空而合,化为一本金色巨书,盘旋升空,哗啦一声展开……
圣音传遍圣殿:“常行林苏写下《书势论》,奉为圣殿宝典……”
书宫正殿,殿门大开,一个高冠老人率领一群人同时走出,来到书圣阁下,同时鞠躬:“书宫宫主常永年率七十二长老,谢林常行书道厚赐!”
圣音流遍圣殿,各宫同时骚动。
乐宫宫主霍然抬头,盯着天上的宝典,虽然依旧平和,但眼神绝对与众不同。
洛无心推开了常行居的窗户,望着天空的宝典横空,面无表情,但他将衣服拢了拢,似乎觉得这窗外的风有些凉。
摘句楼上,照例五子齐聚,李庆诠拍案而起:“娘的,有完没完”
“李兄慎言!”李逍遥赶紧将他拉住。
作为文人,你怎么能在宝典横空之时,表现出不耐烦哪怕大伙儿都知道你对林某人一再出风头很不爽,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不能在宝典横空的时候有这幅表现,这幅表现如果落在外人眼中,随便给你安一个不敬文道之罪名,你怎么也得喝上一壶。
而白阁之中,白老依然跟李长盛对弈,看着上方的宝典,白老轻轻一笑:“现在宫主是否相信,他之本意,一直都在棋盘之外”
李长盛轻轻点头:“果然如此!白老真慧眼也!”
有些迷雾,没有拔破之前,你是看不清的,但随着事情的步步展开,他能看清。
林苏博道入界,九大支柱,他一直都在补短板。
文墟之行补了三道。
乐峰之侧,补了一道。
诗峰之上,补了一道。
今日书宫,又补一道。
书宫之补,最是明显。
因为他与书宫没有任何交集,无恩也无仇,书宫特立独行,连林苏的圣殿入门仪式都没有参与,林苏没有任何理由针对书宫,但他偏偏去了,找的理由显然很扯,但是,最终的落脚点却是书道宝典横空。
这就完全印证了白老的判断。
林苏的功夫在戏外!
他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为自己的天道准圣铺路。
书宫之中,宫主常永年与众位长老对林苏表达了谢意,走了一套虽然极简单,却也极隆重的流程,全部结束,林苏与常十八并肩而出书圣阁。
所到之处,书宫弟子齐齐施礼。
圣殿十七正宫,林苏第一次真正进入内部,也第一次真正得到一座正宫的举宫礼敬。
踏过前面的湖堤,常十八停下了脚步:“你身上的白云边可还有”
“怎么一千坛还不够你老哥喝么”林苏微笑。
“不是,有个客人到了,我想你需要给他准备点礼物。”常十八笑容颇有几分神秘。
林苏微微一愣:“却是何人”
“他在前面那间静舍相侯,我就不去了,只因为你我兄弟相称,如果你一膝盖跪在他的面前,我常十八这张老脸真没地儿放。”声音一落,常十八手轻轻一挥,林苏被他送到一间静舍之前。
常十八不见了。
林苏推开了静舍之门……
静舍之后,不是一间房屋的模样,而是一面湖,湖水之中,一条小舟飘飘荡荡,来到他的面前,舟上一名老者头发半边黑,半边白,手执渔杆在那里钓鱼。
林苏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个故人啊!
而且是很早很早的一个故人!
当日他在会昌会试之后,提前交卷,出了考室就看到了一面湖,湖上有一老人,他与老人合力写下一首七彩诗篇,就是那首“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绦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后来他才知道,这老人已入文界。
再后来他才知道,这位文界是章维空——章亦雨的曾祖父,章居正的父亲。
他入圣殿之后,其实打听过章维空,但没有人知道。
圣殿太大了,如果一个人并不特别出名,是很难找到的。
但今日,他见到了。
“老爷子!”林苏拱手为礼:“故人相逢,不亦乐乎”
“来!”章维空手一起,掌中钓钩一挥,林苏随着他的钓钩上了他的小船,小船滑入湖心,四周一派汪洋。
“小子,有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老夫”章维空微笑。
“我其实打听过你的消息,只是没打听出来。”林苏手抬起,递给章维空一只银色酒壶。
章维空打开酒壶,仰天喝了一大口,赞一声好酒,然后目光慢慢下落:“你打听不到老夫的消息,只因为一点,老夫身在阅文宫,阅文宫之人,不得对外表露身份,以保文道之上的一方净土!”
林苏心头大亮!
这就是章维空三十年不知音讯的根本原因。
这就是他在圣殿都找不到他的根本原因。
只因为一点,他在阅文宫。
阅文宫是超级宫,也是超然宫,对文道成果拥有终极评判权,这里面的人容不得半分裙带关系,否则,有可能会因为人情关系而随意乱定别人的文道成果。
打个比方说,假如章维空着意放手,他家孙子章浩然抬笔就是七彩诗或者传世诗,那便宜就占得太大了。
基于此,阅文宫的人个个神秘,外人根本不知道谁是阅文宫的人,才会杜绝人情稿,这跟现代社会考公面试差不多,面试官异地为考官,一到就进入酒店,没收手机,杜绝一切沟通的渠道,确保面试公平。
林苏目光抬起,有几分复杂:“那老爷子今日真身见我,可是有几分忌讳。”
“是!的确有几分忌讳,但是,老夫不能不来!”
“为何”
“你将踏上一条艰难之路,我们这些老人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前来告诉你四个字!”
林苏站起,躬身:“前辈请言!”
章维空右手一起,按在他的手上:“大道不孤!”
大道不孤!
四个字,放之天下皆准!
四个字,简单而又例似于废话。
但是,在林苏即将踏向天外天之前,章维空不顾自己身份的犯忌,专程前来,郑重地告诉他,却也传递出一份坚定的支持。
他在告诉他,林苏所做的事情是对的!
圣殿之中,其实有很多人支持他!
哪怕这些人不便于表露身份,不便于公开支持,但是,知道了这一点,林苏心中突然热血沸腾。
很长一段时间,他一个人孤独地摸索,他一个人暗室设计,暗室演绎,苦心谋画,在棋盘上孤独地落下一颗颗的棋子。
他不知道有没有人欣赏他,他不知道他的前路之上有多少同行人。
但今天他知道了!
至少常十八支持他,至少章维空支持他,还有很多人都支持他!
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一时之间,无所言……
章维空轻轻一笑:“还记得四年前你我相见之时,我问过你的那句话吗你之路究在何方!”
林苏轻轻一笑:“我言,我之路还在老婆孩子热炕头。”
“老夫对你有所了解,据小道消息所传,你还真的在践行这条路,老婆相当不少,炕头长期火热,连老夫从来没有见过的曾孙女章亦雨,似乎也未能逃脱你之魔爪……”
“小道消息害死人啊,我与亦雨真的没这事,干净清白有若白云边……”林苏赶紧辩解。
章维空横他一眼:“这需要辩解么你需要紧张么老夫亲身前来是听你辩解的么老夫要的是一个坚定的态度!来,你告诉老夫,你打算将亦雨置于何种位置”
林苏抓脑袋:“老爷子,咳!我……我该将她放在何种位置比较合适”
“这种事情你问老夫老夫是她曾祖父,怎么回答!!”章维空狠狠瞪他:“该是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懂!完全懂!回去之后我抓紧办!”林苏点头如同鸡啄米。
章维空瞅着他,一时没搞明白这个“办”字是何意,算了,研究学术之人,探讨这个好象有点不太象话,略过。
“白云边酒身上有多少都给我拿来!”
一个小袋子送到章维空掌中,里面又是千坛白云边,章维空掂掂分量:“嗯,差强人意也!差不多了!”
手轻轻一挥,林苏离开小舟,章维空的小舟飘然而去,消失。
林苏怔怔地看着这条离去的小舟,有点发懵。
老头你很牛叉啊,我这个文道博界在你手里竟然也象皮球
你这不是文界,直接是准圣啊!
等下,你刚才掂着千坛白云边,说差强人意几个意思你一个人喝显然是喝不完的,看来,这老头是打算用这批酒横扫圣殿同僚啊,给他建立一个后援军团啊。
呵呵,值了!
冲着你这份善意,回去后,我把你家曾孙女朝死里疼……
对了,这纯粹是遵照你的指令!
林苏出书宫,直接破空起,他这一破空,去的是北方。大苍北方是大苍最大的敌人大隅,而圣殿的北方,是圣殿最大的敌人,异域凶魔。
那里就是天外天。
林苏没有用大衍一步,他用的是很正统的文道手段,一叶金舟飘飞天际,他的人立于金舟之上,宛若嫖客。
这幅姿态,一看就不象是参战的。
但也与众多拥有通天牌的文道天骄完全合拍。
天外天,的确是战场。
但是,在众人心目中那是战场吗
不是!
那是一座寻机缘之地,那是危险没有几分,但机缘一大把的神奇地,前往这样的地儿,是比度假还轻松的行程,从这地儿归来,是比打猎还丰厚的行程,所以呢,文人嘛,本着能骚包绝对不矫情的宗旨,将这一路的风花雪月演绎得淋漓尽致。
甚至于还有诗句出来了。
君行天外天,妾坐阁中阁,待君返乡时,牙语对君酌。
什么意思
说的是很多文人玩的一种勾当,在进天外天之前,沿途一番乱搞,在天外天镀一层金回来时,乱搞之时结出了果子已经牙牙笑语了,便宜媳妇抱着这便宜婴儿给便宜相公倒酒以贺。
折射出来的是什么意思呢
有这么几层……
其一呢,众人真没将天外天当战场,否则的话,哪有心思一路风花雪月乱搞
其二呢,上天外天战场的人还真是有特权,那些女人心甘情愿地让你乱。
其三呢,诗中只说回来,却不说回不来,在所有人认知中,这纯粹是好事,是喜事,决不是生死离别的战场常态。
事实上,也的确很少有人死在天外天。
除非你自己活得不耐烦了,非得出关,或者你对于战果太热衷,非得多杀敌,否则,这些文道天骄站在自家城头,兴致来了对着外面永远也攻不进来的敌军,吟上几首战诗,用文道伟力发出几记攻击,能有什么风险
林苏前往天外天,跟一般文人一样的骚包而又悠闲。
但是,还是引起了几个人的关注。
其中有一人,立于虚空之上,一盏夜灯在他头顶绽放出一圈美丽的云霞,他是洛无心,而洛无心身边,照例是君悦。
“公子,他去了!”
“是啊,去了!无人为他送行,我为他送行!”洛无心轻轻托起酒壶:“有点意思吧,这是他昨夜送我的酒,今日我以此酒送他!”
酒倾泻而下,在空中化为一场秋雨,下方的百姓抬头,脸有异样,今日的秋雨,为何会有酒香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无法理解一壶酒化为漫天秋雨的离奇。
只会为这场酒中为何会有异香而感觉奇怪。
君悦怔怔地看着他:“这是祭奠么”
“不!单纯只是送行!”
君悦更奇怪了:“前天公子还说过,他此去必死无疑……”
“前天我的确觉得他必死无疑,但是,今日我改变了想法,我突然觉得他有可能回来。”
“公子,我不太懂。”
洛无心目光投向遥远的西方:“因为他今日去了书宫!而且写出了宝典!三重天之上,唯有一人,跟昔日那位最是契合,假如这位出手,那凡事都有可能……”
君悦心头怦怦跳……
书圣!
如果说兵圣是一把锋利的长刀、一面猎猎飞舞的战旗的话,那么书圣,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看着书香扑鼻,摸着柔软如绸,但是,却是铁划银钩,骨子里有着不同于一般的刚。
昔日他一砚台砸了异域通道,跟兵圣划下的人海分割线是同样的原理。
兵圣被冠以沟通异域之罪时,书圣虽然没有出书圣斋,但书圣斋之上,却是墨光隐隐,翻滚三年方休。
那翻滚,没有改变兵圣的命运,却也改变了很多兵圣昔日追随者的命运,按照其他几圣的想法,这些余孽是需要清理的,但瞅瞅书圣斋上方翻滚的墨浪,众人还是觉得不宜过于刺激,于是,很多人因此而死里逃生。
那是书圣唯一一次小露圣威。
但见微知著是每个高层都必须精通的门道,众人透过翻滚三年的墨浪,捕捉到了书圣的圣威。
如今呢
如果说三重天上,有谁会为林苏站台,首选大概就是书圣。
而林苏在入天外天的最后时刻,入了书宫,写下宝典,跟书宫用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方式,挂上了钩。
这宝典能成为宝典,本身就代表着书宫对他的高度肯定。
书宫跟书圣的关系是一脉相承,间接代表着书圣的态度。
林苏如果死于异域,那没什么说的,书圣也不可能入异域,救不了他。
但是,如果他不死,返回圣殿,圣殿想栽赃于他,污他为奸除了他,那一定会触动书圣内心最敏感的一根弦,他还真有出手的可能。
人啊,往往都是这样。
以前承受过的事情,不容许第二次!
命天颜八百年前承受过一回被人利用,八百年后对于利用她的人恨之入骨,整个人成了装满火药的火药桶,稍微有一点点刺激就会炸。
她如此,兵圣也如此。
书圣承受过兵圣被污的往事,对此格外敏感!
林苏这个人间清醒,显然是看到了这一层,所以,他已经在规划回来的路线,提前布了个局。
这是洛无心看到的。
以智者视角看到的。
但是,洛无心也不可能象到,他的猜测是错的。
林苏直到此刻,还根本没有规划回来的路线。
或者说,他规划的这条回来路线,远比任何人设想的更加狂野一万倍……
归路眼前不提,单说去路。
去路林某人一叶金舟,悠闲自在,越过原野,越过无数城池,见识过无数圣殿风貌,似乎直到天尽头,终于在三日后,他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机:战场杀机。
战场杀机,他这个兵道之人感受到太多太多,但是,眼前这种战场杀机,他还是第一次感受。
因为这股气机极其复杂,夹杂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有铁血沙场的血气,有来自最神秘江湖最恐怖的杀气,有陌生得似乎从来没有感觉到的异域气机,更有来自最高文道的煌煌圣威。
这些气机如云,覆盖了遥远天边的所有天空。
这些气机如路引,将林苏的视线引向前面一座巨大无边、宽广如万里长城的边城。
止城!
止,出字儒圣亲笔!
巨大的止字,化为一座巨山,虚空立于古老沧桑的城墙之后,如同擎天之壁。
这座峰,止峰。
这座城,止城。
何为止
对于异域凶魔而言,是告诉他们,就此止步!
对于圣殿诸雄而言,这是文道之极,文道止步于他!
林苏盯着巨大的止峰,内心悄然震动。
兵圣在人间划下人海分割线,威名播于九国十三州,而儒圣,在天外天亲笔手书一个止字,阻异域凶魔越界,同样彰显煌煌圣威。
看起来,两人这一惊世大手笔似乎并无二致,但是,却也大相径庭。
一个立足于大地,一个立足于天空。
当代圣人中的两大丰碑,千年前争道,看似已经终结,但是,似乎又并没有终结,还在各个层面形成对峙。
林苏的金舟靠近,他感受到了圣威的压制,似乎一双威严无匹的眼睛透过虚空盯着他,林苏手中的通天牌自动激活,化为一根金线与止峰相连,无边的圣威烟消云散,林苏凭空而落,落在止城之中。
止城,跟正常的人类城池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有酒楼,有书院,有无数的人流,甚至还有无数的商家,看起来生意还蛮好。
进入酒楼,有店小二迎上,热情开口:“公子是要用些酒食吗”
“是!”
“请问公子,是以贡献点付账还是以银票付账”
林苏道:“银票。”
店小二的热情一落千丈:“银票付账者,就在此大厅就坐吧,百两银子!”
手直接伸了出来。
看着店小二伸出来的手,林苏有点懵:“我都没开始点菜,你如何知道就是百两银票”
店小二还没开口,一个人从林苏身后走了进来,冷冷一笑:“连贡献点都没有,还想点菜滚一边去!”
林苏回头,就看到了一群人。
对他口出不逊之言的人,是个随从模样的人,根本不象是个文人,此人对林苏喝斥一番之后,也根本没有看到林苏的眼神,他与另一个随从模样的人同时躬身:“请三位圣子上楼!”
中间位置,三个年轻人并肩而行,昂首阔步上了二楼。
全是紫衣文士。
但身上有细微的区别。
中间一人,肩头淡金暗格,里面是一本翻开的书,随着他的行走,这书也似乎随之而翻,赫然是《伦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