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9章 八方云起大风飞
太子慢慢站起,慢慢踏步,霍然止住:“敢行如此无底线之事,纵然一品亲王,也该杀无赦!孤要入宫,现在!”
“殿下稍安!”东方首席直接跪下:“殿下此时不可入宫!”
“为何”太子眼中全是疯狂的光芒。
东方首席道:“陛下之怒,绝对不在殿下之下,殿下能猜到是何人,陛下岂能猜不出殿下又何需在陛下盛怒之时,去触这个霉头”
他说得没错。
九座金桥之顶,仙皇陛下之怒,岂是言语所能形容
一张大字报,一夜之间贴满了全城,高层尽知,贩夫尽知,满城尽知。
这一张大字报,以揭秘为名,将太子定位于昊元宗骨肉,辱的是他仙皇!这辱,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承受,何况是九五至尊
但仙皇当年也是权谋缝里闯出来的超级君主,涵养岂是太子所及
他脸色阴沉坐于仙德殿中,静待回报。
很快,回报传来……
其一,满城大字报尽皆回收,未漏一张。
其二,发布大字报之人已然锁定,乃是昊元宗的一个叛徒郑素,此人乃是圣级修为,精通幻影分身术,一人化万影,一张贴就贴了满城。
“郑素何在”仙皇的声音缓缓传来,满殿生威。
“禀陛下!”大统领道:“郑素张贴此违逆之言前,就已经中了‘断魂羽’之毒,完事之后,毒性发作,灰飞烟灭。”
“毒性发作,灰飞烟灭”陛下霍然站起。
“是!”大统领战战兢兢。
殿外,一群大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不安。
谋下如此大事者,诛九族乃是必须的,但是,对方却偏偏在做事之前,就已经中了断魂羽之毒,事一成,毒就发,转眼间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这种毒就是如此霸道。
这一发,再大的事情到他这里就已断了线。
“相爷!”一个声音悄然钻进仙朝宰相郭洪的耳中:“断魂羽,乃是西域灵朝凤凰山的独门毒药,这是否是一条线索”
“西域灵朝跟本朝向来交好,江湖之上早已相互交融,何种毒药不可出现于本朝李大人仅以此毒就锁定凤凰山,只会让我们误入歧途。”宰相回传。
那位李大人道:“宰相大人此言甚是,但是宰相大人也莫要忽视了一点,断魂羽可让圣人断魂,并非一般毒药,而要论与西域各族的熟悉程度,有一宗门凌驾于各宗之上。那个宗门,恰好深度介入朝堂。”
宰相心中大浪翻滚……
他知道这个宗门是什么宗门!
罗天宗!
这张大字报直指太子,如果指控属实,太子彻底废了,这一废,何人受益
二皇子纪约!
而罗天宗,恰好是二皇子纪约身后的宗门,这就是刑部尚书李大人所说的那个“恰好”!
然而,此事是如此之忌讳,作为臣子,可万万提不得。
“宣周王入宫!”陛下沉声下令。
宫门之外的一群臣子,心头齐齐大跳。
他们能想到的,陛下岂能想不到
需要知道,若以权谋而论,陛下才是真正的权谋之主,他当年就是依靠权谋上位的。
周王府,最内间,二皇子纪约眼睛慢慢睁开,吃惊地打量着四周,似乎有些迷茫。
突然,外面传讯:“陛下有旨,周王殿下,立刻进宫!”
“父皇见召,出了何事”二皇子很吃惊。
“殿下一去便知!”大统领一鞠躬:“走吧!”
金桥一起,他带着纪约直入仙皇宫。
而周王府,另一间房间里,一个老者脸上露出了微笑,旁边一人脸上也露出了微笑,此人赫然是计千灵。
“爹,这一手该是万无一失吧”
那个老者微笑:“天算之道,算天算地算人算己算心,为父已摘取他这一夜的全部记忆,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能有什么问题”
摘取二皇子昨夜的全部记忆,植入一个假的记忆,二皇子自己都不知道昨夜的事情,又能出什么问题
这就是罗天宗最神秘的传承:天算之术。
二皇子进入仙皇宫,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为何殿外这么多大臣侯着为何大殿里能感受到阴冷之风
“抬起头来!”上面传来父皇的声音。
二皇子茫然抬头,就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一出,二皇子心头大跳,因为他知道这是何人。
文渊大学士谢东。
谢东一直是父皇的一件秘密武器,近些年来已经极少启用了,但凡启用,都是大事。
如今,谢东被父皇召出,以他的心瞳来观自己!
到底出了什么事
时间似乎完全静止……
仙都鸽馆。
外朝之人来朝居住之地。
亭台楼阁极尽华美,里面住的人,显然也是非富即贵。
是的,至少“风华阁”里住的这批人就是。
他们都是紫气文朝的顶层文人,紫气文朝以文为名,崇尚文道之意也就彰显无遗,他们自诩文道一途,远非其他仙朝所能及,他们的文人走遍天下都是贵宾。
而这群人,乃是参加白玉文战的最顶层文人。
涉及两朝相争的事,自然是谁有真本事,谁就上。
所以,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有真才实料的文道顶级人士。
顶级文人,也有一个特点,就是狂。
这不,一声狂笑起:“东域仙朝太子,竟然品种不纯,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的确如齐兄所言,此事发于文战前两日,于敌朝乃是致命一击。”另一名紫衣文士笑道:“如果真是那位周王殿下所为,那就更有意思了。”
“皇子争储,无所不用其极!”第三人道:“恶意中伤固然有之,但这一中伤,却是先伤自己父皇,如果真是周王所为,本座倒是佩服他几分,真正敢想敢干,百无禁忌啊。”
“三位兄台且莫单论权谋,论一论此事是真是假”
“真与假有何分别反正太子名声扫地已成现实。”
“不!真与假还是有区别的!”最后一人托起茶杯:“至少白玉京的两位特使,对此必定深度关注……”
同样是鸽馆,另一间静阁。
两名白衣人并肩站在阁楼之顶。
长风吹来,他们白衣飘飞,浑不若尘世中人。
左侧一人,俊逸无尽,双十年华。
右侧一人,乃是女子妆束,相貌普通,属于丢进人群,连响声都听不见的那种类型。
他们乃是白玉京两名特使。
男的名季素。
女的名季月池。
“兄长,这则大揭秘,你觉得是真是假”季月池的声音非常动听,真正宛若天音。
“很值得怀疑!”季素道。
“是啊,整件事情,有图谋,有宗门特色,还有时间链条,样样吻合,而且揭秘之人,恰好是昊元宗的人……”季月池道:“我们该如何处置”
季素踏出了几步:“首先第一步,需要更换白玉文战的主导人!不管此人身上的这盆脏水有没有可能洗清,我白玉京都不可能让这盆脏水污了我们自己!”
“当前东域仙朝两大皇子如日中天,如果换了太子,就只能是二皇子纪约了,听闻此人乃是心计深沉之人,小妹并不喜欢。”
季素轻轻一笑:“换了太子就得是二皇子纪约么先看他是否能从这场泥潭中脱身!”
季月池微微一愣……
“妹子,你不喜欢计谋之士,但既然下了白玉台,终归免不了计谋博弈,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不懂!”季素道:“在白玉文战即将开幕的前夕,突然发生这等大事,我们得透过这件事情,看到后面的诡谲波澜……”
……
仙朝皇宫之中。
谢东的眼中灵光无限,静静地看着纪约。
纪约额头汗水涔涔,但他似乎动不得分毫。
终于,谢东的目光慢慢移开,移向陛下,轻轻摇头。
这一摇头,陛下不知为何,没有半分失落,竟然似乎有了几许放松。
他这一放松,纪约不知为何也突然放松了:“父皇召儿臣,却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你不知”仙皇陛下道。
“儿臣实不知。”
仙皇目光慢慢凝聚:“今日城中此大字报遍地都是,你没见到”
外围大臣的心头陡然收紧,是啊,今天城中大字报到处都是,纪约没见到,绝对不正常。
纪约道:“儿臣荒唐,昨夜酒醉,辰时方醒,一醒即接到了入宫诏令……”
谢东轻轻点头,示意这是事实。
以心瞳观之,纪约昨夜宿醉是事实,以气机感应,他身上的确尚有来不及消散的酒气。
“看看吧!”仙皇手轻轻一挥,案上的一张白纸飞向纪约。
纪约一看,大吃一惊……
他的心跳至少加快的一倍……
这是完全不可伪装的……
所有的一切显示,昨夜之局,并非纪约所为。
事情到了这里,才真正是一个死胡同。“陛下,贵妃娘娘在殿外大哭,求陛下为她作主……”外面传来太监总管的声音。
陛下脸色猛地一沉!
哭!
哭!
让我为你作主
作什么主
你以为我不明白你们昊元宗的野心有多大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前面几个子女是你杀的
当时出于大局,我睁只眼闭只眼!
而你当日欲回昊元宗祭拜先祖,以备孕龙子,我也是不同意的,但你执意出行,你之执意回宗,谁又能真的保证,不是有点什么名堂
写大字报的人,自然该诛九族。
但是,可并不意味着大字报里面的内容,就无需核查!!
只要有了这重心思,此刻,他就不可能对贵妃有什么好颜色。
“仙朝议政之地,后宫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令她立刻回返后宫!”仙皇冷冷下令。
刚刚将贵妃赶走,太监总管再度进来:“禀陛下,白玉京特使求见……”
仙皇陛下脸色一片乌青,深吸一口气,脸上的乌青慢慢散去:“宣!”
……
文渊,聚贤居。
夜荧灯下。
林苏托着自己的青花瓷杯,在掌中转着圈圈。
他对面,猪儿眼珠子跟着这青花瓷杯也在转圈圈,她怎么觉得面前这男人,一举一动都直接打进她的心扉啊,但是,她不能靠近。
因为这夜荧之光隔绝了他们。
夜荧,就是小姐设下的防护。
看到这层防护,她突然有一种感觉,林公子将我当自己人,小姐你将我当外人……
其实,这真的错怪计千灵了。
今天要谈的事情着实太忌讳。
不管是谁,都不容偷听。
“计策已然实施,目前成果丰硕。”计千灵道。
林苏点头,微笑。
“二皇子殿下被陛下召入皇宫,但是,他头脑中已经消去了昨夜的记忆。所以,即便文渊大学士谢东亲自出手,虽然还有陛下自己的检验,他都是清白的。”
林苏脸上的微笑略微僵硬了一下:“谢东”
“是!他的心瞳,堪比最顶级的天道洗心。”
“精准摘除一夜之记忆,还真是神乎其技也,是本宗天算之道么”
“我们目前已在同一条战船,不必瞒你,的确是!”
林苏微笑,不是你不想瞒,而是你知道,根本瞒不了!
“白玉京的特使已经入宫!不出意外的话,你的预判准了,他们是要换人的!”
林苏道:“来,喝上一杯!”
给计千灵倒了一杯茶。
计千灵轻轻品一口:“有件事情昨日已经提过一回,今天不妨再提一提!白玉文战的乐道选手,想不想要”
“这不废话吗这本身就是我的目标!”林苏道。
“这会儿不矫情了”计千灵笑道。
“这真不是矫情!你昨天说的是,让二皇子给我这个报酬,我拒的是这个,拒的并非报酬本身。”
“何意”计千灵眉头一皱。
“我说师姐,你跟二皇子殿下是不是太过乐观你真的以为太子下去了,二皇子就顺利接过白玉文战主导的大旗了吗”林苏道。
计千灵心头猛地一跳:“这中间还有变数”
“不是变数,而是定数!”林苏道:“我只答应想办法让太子下去,从来没有承诺过让二皇子上位,只因我清楚地知道,二皇子是绝对不可能上位的。”
“那会是谁”
“师姐,有句俗语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个俗语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计千灵道:“从未听过,是一个典故么”
“不是典故,只是一则小故事,说海边有一只鸟儿,叫鹬鸟,看到了一只大大的蚌壳,它想吃这里面的肉,于是将脑袋扎进蚌壳里面啃食,蚌壳吃痛,合拢了壳,就这样,两样生物进入相持,这时候来了一个渔夫,轻轻松松将这两样物事收入袋中,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计千灵无限感慨:“原来自然界中,也是有道的……在这件事情中,渔翁是谁”
“首先,他必须是成年皇子,其次,他必须是站在岸上的,想想看,会是谁”
计千灵轻轻吐出三个字:“南江王!”
林苏笑了:“所以师姐,你莫要用二皇子特召来引诱我,相反,我倒想代三皇子对你伸出橄榄枝,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参加白玉文战,以你的天算之道,击败来自紫气文朝的算道天骄,让你之名,驰名仙域大世界!”
计千灵心中十二级台风横扫而过……
林苏刚才一番话是有玄机的,这个渔翁,必须是站在岸上的成年皇子!
成年皇子也就三个,太子、二皇子、三皇子。
其中太子与二皇子斗得满世界都能听到回音。
此番太子被人阴了一刀,二皇子第一时间被召入宫,虽然以天算之术瞒过了谢东和陛下,但是,满朝文武谁人心中没点盘算
二皇子的嫌疑真能洗得清
显然是不可能完全从别人心中拔掉这颗毒刺的。
陛下的确不太可能将二皇子换上去。
那么,只有一个选择:三皇子了!
南江王这么一上位。
林苏必定是顺利拿到参选资格。
这小子此刻竟然说,他代三皇子邀请她计千灵!
计千灵想不想参加
自然是想的!
白玉文战,其中就有算道!
算道,她怕过谁
一旦参选,她计千灵之名,直破重霄九,将在仙域大世界产生阵阵涟漪。
她将是跟素月心同等级数的天地奇女子!
然而,她对这个小师弟已经非常了解了,她敏感地觉得,这个小师弟又在给她挖坑,而且这坑,肉眼所见,深不可测!
“师弟,你代三皇子将我拉上他的破船,有没有考虑过二皇子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罗天宗高层的感受”计千灵这话,一语道破玄机。
她计千灵不是孤立的人。
她是罗天宗的人。
罗天宗站在二皇子身后是明棋。
三皇子,是两位皇子都在打压的对象。
这时候,计千灵被他拉过去,是不是在策反二皇子和罗天宗
林苏再给她倒上一杯茶,开始了他的大忽悠……
“师姐,我一直都很怀疑,咱们罗天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宗门,说它不高明吧,偏偏能够培养出师姐这样出类拔萃的绝代奇女子,说它高明吧,有些事情总是看不穿,其实二皇子又何尝不是如此也在聪明与糊涂中反复横跳……”
他的感慨之后,便是一淌汪洋……
你们的目标与定位始终存在问题,你们将三皇子当成对手,简直是太荒谬,三皇子何德何能毫无底蕴毫无根基,醉情山水即便是假,但他没有丝毫实力却也是真。
这样有身份,但没实力的人知道适合什么吗
适合制作标本……
啥你不知道啥叫标本
没关系,所谓标本,就是本身是死的,但很适合雕个花儿给别人看……
所以,二皇子对三皇子最好的定位,就是拉拢他,而不是将他推到对立面。
适当的时候,不妨对他施恩。
目前太子虽然遭遇一场污名化,但请一定不要怀疑昊元宗的处置能力,也莫要怀疑陛下这位权谋起家的君主的决断力。
他倒不了!
他还是二皇子最长久的对手!
相反,二皇子的处境不会那么乐观,他承受的压力还大得很。
在这种情况下,将三皇子这块牌子好好用起来,在他身上体现下二皇子从来没有体现出的“兄友弟恭”,可有多合适
我啊,真是个操心的命,二皇子对我没半点交情,我怎么就如此费心费力帮他谋划我到底图个啥说来说去,我可能还是出于对师姐你的深深牵挂……
一番话下来,计千灵眼中的算术线条彻底凌乱成一堆马赛克……
夕阳西下……
仙皇陛下圣旨下!
“今有恶毒狂徒、昊元宗叛徒郑素,基于对宗门之恨,对仙朝之恨,恶意散布太子谣言,罪大恶极,已然伏诛,其家眷,九族同诛!仙朝各界,但有再犯者,同此处置!”
圣旨上就这么多。
字越少,事越大。
满城百姓关于太子的讨论,一锤定音。
全体静音就对了。
然而,暗地里的冲击波岂能如此
第一波冲击波已经出来了,白玉文战主导之人换人了。
理由是:太子饱受恶徒谣言冲击,病了。身体不适,自然不适合主导如此重要的文道盛会。
换上去的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并不是二皇子,而是三皇子,南江王。
消息传入周王府,刚刚收纳自己昨夜意识、又是后怕又是惊喜的二皇子脸色慢慢发青……
娘的有没有天理
本王将脑袋拴裤带上玩了一回命,最终花落别人家
他身后的那个白发老人道:“千灵刚刚传来的一段话,老朽觉得颇有道理……”
一番解读,一番劝慰,二皇子脸色慢慢恢复正常,轻轻点头:“此言倒也有理!太子遭遇如此大事,如果本王直接接替他的位置,这天下风评反而不美,由纪察先顶上一顶,只要能掌控于他,他之所得,与本王所得有何差异”
“殿下悟了!”白发老人笑道。
二皇子笑了:“让千灵姑娘打入他那个阵营,以后,仰仗令爱千金的地方尚多。”
白发老人深鞠躬:“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