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章 天命之瞳中的那把剑
“不用紧张,喝了我的酒,不意味着必须与我同路!”林苏道:“有些底线我是不会要求你突破的,因为我知道,你也根本突破不了。”
“你知道什么”莫名道。
林苏道:“我知道圣殿不会参战,不管我作出何种努力都不会,因为这涉及到大道之争。”
莫名长长吐口气:“你知道就好。”
林苏道:“这杯酒,我敬你!不管过往,你我有多少分歧,至少在大隅学子入大苍参试这件事情上,你站了出来,为我站台。”
莫名手中茶杯轻轻抬起:“以茶代酒!”
两人轻轻一碰杯,各喝了一口。
“你我还有一杯酒要喝!”
莫名道:“这杯酒又有什么说法”
林苏道:“我刚刚得知一件事情,你以打更人的名义在魔军面前向魔军发出了警告,禁止攻击各地文庙,三个月来,各地文庙未曾遭劫,大苍数以千万的文人得以保全,谢了!”
莫名眼中流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为保全圣道学子,做了这么一件微末之事,你竟然为这个而谢我”
林苏道:“这件事情并不微末,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后面并没有圣殿的授权!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在这个特殊的节点上,你与过去的莫名已经有所不同!”
以文庙打更人的身份,向魔军发出警告。
禁止攻击文庙。
这件事情看起来无比的正常,但是,惟有深在其中之人才知道,它一点都不正常。
因为这不是一般的警告,这是一个有巨大风险的警告。
假如魔军不听会如何
会让圣殿陷入两难之境,警告发出了,魔军突破了,圣殿不参战,名声大损,圣殿参战……圣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参战,就不说什么如果了。
所以,圣殿不会授权打更人发出这样的警告的。
她是自作主张。
一个自作主张,让圣殿很难受。
幸好到目前为止,魔军也没有解读出这层含义,错误地将打更人的警告理解成圣殿高层的警告,没有突破这层警戒线。
莫名终于拿起了林苏放在她旁边的那壶酒,拧开,对着酒瓶猛灌了一大口。
这口酒一冲,莫名脸上多了三分红霞……
这是一口相当难以吞下的酒……
滋味真是火辣啊……
一如她的心事……
她自作主张,发出警告,其实一颗心一直悬在半天空,她时刻都担心局势突变,魔军万一突破警戒线怎么办其实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一天两天十天几个月,心长期都悬着。
没有人懂她,但今日,林苏懂了。
“别担心,我既然来了,事情就会得以解决,我以我所剩不多的纯良向你起誓,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林苏踏出了文庙。
此刻已然天亮,清晨的柳香河畔,秋风送爽。
碧空万里无云。
河水轻悠如昨。
如果说非得要从这熟悉的风景中找出不一样的东西,大概是映照于河水之中,行人的脸,行人脸上都带着沉重,带着压抑。
相比较而言,林苏反而是很轻松的一个。
沿河而过,前面就是天音坊。
一缕琴音丁咚,似是牵引……
林苏慢慢抬头。
一朵解语花飘然而下,花心传来一缕声音:“有兴入坊一叙否”
林苏轻轻一笑,一口气吹出,解语花翩翩而起,重回天音坊,一缕声音从柳天音指尖的解语花中传来,充满清新,充满韵味:“备好新茶,备好妙曲!”
柳天音轻轻一笑,手一翻,一个小小的柳叶形木盒打开,清香弥漫“试琴亭”。
面前人影一晃,林苏三步越过九曲长廊,来到试琴亭。
柳天音手一起,一杯香茶递到他的手中:“昨夜历险,所得几何”
天下间很少有人知道林苏昨夜入了西京,她是知道的其中之一,因为她亲眼看到他入了西京。
天命之瞳观不了现实世界,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她却想知道。
“所得者三,其一,姬商已死,魔族失却号召天下之大旗;其二,我杀魔军三千,其中有六个源天;其三,我知道了魔军基本布局,包括他们的首脑所在!”
柳天音手中的茶杯已到嘴边,就此静止,茶杯之水也纹丝不动,整个人似乎成了雕塑。
林苏则是悠闲自在地托起了茶杯,吹一吹茶叶,品一口香茶。
柳天音轻轻吐口气:“六个源天!你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境界”
“目前还是个破法相,但我这个法相有点不同,源天一境在我面前基本可以一击而杀,源天二境勉强可杀,两个源天二境同时出现,大概是我的极限,源天三境出现,我得赶紧跑。”
“你这如果还是个破法相的话,全天下大概没有不破的法相……”柳天音道:“我一直在思考,你会如何棋盘落子,我也想过你棋盘上落下的这颗子,一定会石破天惊,但是,还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一个震撼的局面。”
“可惜这颗子落下之时,我自己也明白这是个什么局面!”
“依然是死局是吗”柳天音道。
“死局谈不上,变数也是有的,但是,时间有点漫长,曾几何时,时间……时间也会是大苍祸难之源。”
柳天音轻轻吐口气:“我懂你的意思,你已经验证过你的修为,你可以进入魔族高层,施展你暗杀、离间种种手法,也可以在魔军大军中施展你的盖世兵法,只要避开天王一级,你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但是,在给魔军制造杀戮的同时,大苍国五十亿百姓也会在魔军手下呻吟,每一天,打的都是消耗战。”
“是!”
“有没有加速的办法”
“有!但那同样是消耗战!”
“消耗谁”
林苏道:“朋友!”
“朋友!”柳天音道:“东海龙宫,青丘狐还有人鱼一族”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些域外势力,比如南阳古国,比如葬州!”
柳天音沉吟良久:“今天的你非常坦诚,比我预想的还要坦诚很多,为何”
“因为我想知道,天命道门真正的宗旨是否还有人记得。”
柳天音茶杯轻轻抬起:“明白了,你今日入我天音坊,其实是有所求。”
“不是有所求,而是有所问,我刚才的问题是:天命道门真正的宗旨,是否还有人记得”
“执天道正命,斩逆道乱徒,就是天命道门的宗旨!”柳天音道:“但何为天道正命何为逆道乱徒天道之下,乱字凭谁而断你言黑骨魔族为乱,他人言你才为乱,你若想得天命之剑,拨乱而反正,我想,你需要上圣殿圣道台论上一道,只要你能说服圣殿诸贤,天命道门这把剑,才会为你而用。”
林苏淡淡一笑:“圣道台论道说服诸贤你确定如今的圣道台上可堪论道你确定道上所坐之人,可堪称贤算了,说服他们,还不如我多出趟远差!谢谢你的茶,茶不错!”
林苏手轻轻一放,茶杯放上了茶几,他的人已到亭边。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等下!”
林苏停下了,却没有回头。
“你刚才所列举的助力之中,有没有哪一支助力与一把剑相关”
助力……
与剑相关……
林苏头脑中立刻浮现了一把剑,诛神剑!与葬区相关!
“何意”
柳天音道:“我在天命长河之中,看到了一把剑,我想,这把剑该是解决问题的希望所在!”
“诛神剑么”林苏心头微动,他拥有葬王亲手送给他的“召战令”,难道说,真的需要葬区参战葬区真的拥有改变战局的关键东西
“不是,是封天剑!”
封天剑!
林苏心头大震!
这把剑,似乎一下子撕开了一扇窗……
让他的心跳至少加快了三倍!
柳天音看着他风云变幻的脸,心跳也加速了:“怎么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天音小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美”
啊
柳天音懵了,轻轻摇头:“如此秋风萧瑟的境地,你居然还有如此闲心开玩笑”
“秋风萧瑟送你一首诗吧!”林苏手起,金纸出,笔落,写下……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笔收,彩光弥漫,五彩七彩徘徊不定,突然,一缕青光动地来,空中青莲朵朵合成一只巨大仙鹤,直上万里晴空,真正无边风情,无限诗意……
四行诗冲天而起,在京城的蓝天白云之下,写下这首传世青诗……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街道之上,所有人同时抬头,念着这首豪迈入骨,诗情无限高远的千古奇诗。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何人在如此境地迸发出如此豪情”有人高呼。
空中圣音响起:“《秋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诗作者,大苍林苏!”“文王!他回来了!”酒楼中有人大呼,长呼如哭。
“文王说了,秋日胜春朝!大苍有救了!有救了!”有人直接就哭了。
“文王是战神!有他在,大苍必胜!”
“大苍必胜!”街道之上,万人齐声怒吼。
“大苍必胜!”整个京城,百万人齐声怒吼。
白鹿书院,几乎所有的学子都出了书斋:“文王回归,我等读书人还等什么响应文王号召,出书斋,起金毫,杀魔军,逐敌寇!”
“出书斋,起金毫,杀魔军,逐敌寇!”
汇成一股洪流,席卷全城。
皇宫,紫金阁,章居正刚到门口猛地站住:“这小子回来了!”
姬广从里面而出:“他,昨日就回来了!但当晚又出去了,大学士可知道昨晚他去了哪里”
“哪里”章居正一步踏入。
“他去了泽州!”
“泽州祭奠独孤行么”章居正重重吐口气:“虽然有些愚蠢,但也是真性情!”
“祭奠独孤行,只是一个开始!”姬广道:“接下来,他做了一件大事!”
章居正目光移了过来:“何事”
“杀姬商!”
三个字入耳,章居正差点跳起来:“什么杀姬商他……他怎么敢孤身刺杀”
“是啊,姬商虽然是魔军之傀儡,但亦是魔军手中一颗重要的棋子,他身边真正是高手如云,我方高手足有三百余人葬身于西京,从未有一人能靠近姬商百丈之内。但他,偏偏就成功了!”
“成功了姬商死了”章居正一张老脸突然有了红色。
姬广点头:“正是!他当着西京全城人的面杀了姬商,以《满江红》化为一轮金月,托着姬商的脑袋横掠全城,西京满城尽知姬商已死,这消息也无法封锁,整个大苍都会知道姬商之死讯,而且他还正告魔军所有追随者,言,今日杀姬商,明日杀魔军追随者,这则宣言也将是天下皆知。”
章居正长长吐口气:“出手第一击,就破了魔军扶植傀儡君王的险恶用心,而且还乱了全天下叛徒阵营”
“是!”
章居正目光抬起:“如此说来,今日他的一首传世青诗,也是有用意的!”
“正是,全城士气已经点燃,民心信心已到极致!”
“老朽将他召来!”章居正掌中官印一亮……
但姬广挡下了:“他如果要见我们,自然会来,他没来,或许就身有要事,不可盲目!”
章居正收回了掌中官印……
空中那只巨大的排云鹤轻轻一转,收尽满天青光,重新飞向天音坊……
空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圣音:“诗成传世,赠你文宝‘鹤琴’!”
青鹤一头钻进柳天音的瑶琴之中。
这首诗,是林苏送给她的,圣道赏赐自然也给了她。
柳天音轻抚瑶琴:“文宝入瑶琴,天地忌三分。你这无意中的一份厚礼,让我颇为惶恐。”
“无意么为什么不是有意”
“……”柳天音抬头,又有点小懵。
林苏轻轻一笑:“有个妙人说了一句话,这话呢,初听有几分扯淡,细听有三分真理,知道这话怎么说的吗她说,但凡得到我青诗的女人,一个个都会在我面前沦陷,从而万劫不复,所以,你千万别开心得太早,你哭的时候可能还没到。”
柳天音一幅牙酸一般的表情看他。
林苏转换了笑容:“算了,你别这样看我,我说真话,我是感谢你的,单纯地感谢!非常非常单纯!”
“为什么……为什么要感谢我做了什么”柳天音急了。
“你点醒了我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超出了所有!你值得我最好的青诗,真的值!”林苏脚尖一点,破空而起,又一次鸿飞冥冥。
这一次鸿飞,柳天音分明觉得他多了几分洒脱,竟然似乎真的摆脱了一件极大的困局一般。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天音想了半天,实在想不明白。
我做啥了
我就是告诉他,天命长河里有一把剑,封天剑。
一把剑真的可以改变这场危局吗
我得再测一测……
柳天音闭上了眼睛,手中瑶琴轻轻一响,天音缥缈,她的眼睛慢慢睁开,再次看到了天命长河,再次看到了那把剑,但是,前面一片迷蒙,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西山之上,灵隐寺边,诗壁之前,几个美女静静地看着天边,看着林苏消失的方向。
彩珠莲半只脚已经离地了,但一只手将她拉了下来。
一般人是不可能拉住她的,但这只手可以,因为这只手属于巫雪。
巫雪已经是源天!
巫雪是三个月前出山的,魔族一破封,消息传到巫山,巫雪的闭关山洞直接成灰,一片烟雨之中,她踏出了巫山,来到了京城。
然后,就是几个美女结识的过程。
巫雪、章亦雨、彩珠莲、周魅、幽影以及另外两个资深美女,陆幼薇的母亲洛天瑶和周魅的母亲大妖女,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自己报的名字就这般嚣张,叫大妖女!
几个美女刚刚从东线回来的,杀了一堆人,每个人都带着一身跟本体格格不入的杀气,突然就听到昨日西京的惊天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几个女的面面相觑,尤其是章亦雨和彩珠莲。
如果要找句话儿来形容她们心事的话,这话儿大概是一句很长的感慨:遥想当年,这小子是我们可以随时吊打的,而且实实在在还吊打过,曾几何时,打不动了,而现在呢似乎还必须得仰视,姬商是我们这个大苍最顶级女子天团根本不敢触碰的,而他呢没有团,只有他!一个人,一夜之间,就将姬商给杀了……世上不讲理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个了。
此刻,林苏回京,彩珠莲第一反应就是追上他,跟他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惊天动地,顺便从他身上也寻找一些惊天动地。
但是,巫雪拉住了她。
“他目光扫向过这边,已经看到我们了,如果有事情需要我们,他会开口,他没有开口,就说明他此刻要办的事情很紧急!”巫雪道。
“倒也是!”周魅舔舔嘴唇:“昨夜突然一击,西京直接翻天,今天他再度出城,显然又是人仰马翻之局,在这种险境之下,虽然我并不想承认我们会是累赘,但事实上,的确会是他的累赘。”
“莫要意气消沉!”章亦雨轻轻一笑:“大局之中,没有废棋,我们每个人都是重要的,即便是幼薇,谁能想到,她也会在关键时刻成为至关重要的一个眼”
“这一点,恐怕这位无所不能的文王殿下,也是没想到的。”很少开口的幽影开口了。
她这一开口,众人目光一齐投向她:“幼薇出家之事,他竟然不知内幕”
身后一个舒展的声音传来,却是陆幼薇的母亲天瑶夫人,天瑶夫人轻轻一叹:“当日,老身看出了他的苦楚,实在有些不忍心,多说了几句,但我想,他当时也还是没有真正领会。”
“挚爱之人欲出家为尼,任是何等聪慧之人,也只能感受到万念俱灰,断然难以想到其中深意。”幽影的声音也略有几分波动……
……
林苏横掠万里长空。
很快,他到了东州之上。
东州,魔占区。
一般人只要不发疯,绝对不应该进入。
但是,林苏来了。
他清楚地知道,他要办的事情有多么重要。
他到东州,是上药王山的。
莫非他想着将药王山的力量抓在自己手里屁!药王山早已被魔军收编,化为他们的一个职业化程度蛮高的打手。
什么职业
害人的职业!
药王山精通的是药物,这些药物魔军用起来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往往是将几种药粉洒入城中,城中立刻乱成一团,魔军再出而征服,事半功倍。
而药王山能做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它目前还有一个重要使命,那就是清洗一把剑。
封天剑是有剑灵的,杀戮之灵与封印之灵,剑灵极其凶悍,一感应到魔气就跳起来杀人,简直疯子一般。不灭之,尚有后患,所以,药王山的指令就是,将这两只剑灵灭掉。
剑灵不是生命,砍不了脑袋,也不能直接清除,唯有药物渗透,慢慢消融。
清理行动已经进行了三个月,离最后完工只剩下十七天。
十七天一过,世上再无封天剑。
这把魔族又怕又恨的剑,就会进入历史垃圾堆。
这是一项光荣而伟大的使命,药王山的人个个兴致高昂,觉得他们即便是做了别人的狗,也算是比较有用的狗。
全宗上下,日夜加班,就只为黑幽皇立下这一大功,从而在未来权力分配中,取得更多的席位。
当然,他们之中也有些长老有反对意见,不过,魔族特使找他们谈了个话,他们就没啥意见了,躺在地上很是安静。
药王山宗主苏远山坐于宗主峰上,盯着脚下翻滚的药池,药池里翻滚的药水极其特异,散发出来的颜色时刻都在改变。
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一会儿黄,一会儿银白。
而他的心情也如这池水一般,一会儿喜一会儿忧。
喜的是,药王山似乎又一次在历史的命运节点上踩中了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