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2章 苦衷

属于秦风的气息消失,可是几股纠缠的力量在他的身体内占据了主体。

正如他说的,这就是养蛊。

可枯山的结界和外界隔绝,除了之前黑玉盒子被打开时候的一道金光,里面发生了什么外界再也不知道了。

在秦风和这位“蛊神”交谈的时候,支撑了祝星三百年的复仇的信仰,几乎在一瞬间崩塌了。

初见到林凛那张脸的时候他是不相信的,他不信那是真的林凛。

可当林凛说出那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可能知道的话,祝星就算不信也得信了。

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眼圈早已经红了。

过去的三百年,他为了守着无忧山、守着师父、守着为无忧门满门复仇的愿景,宁愿被人在背后叫了三百年的废物,也不肯离开无相宗。

他知道,有些卷宗除了无相宗的人是接触不到的,他只有继续留在宗门之内,才有可能调查到当年的真相,才有可能为师兄师姐们报仇。

可现在,他想要为其报仇的对象,竟然站在了他想要复仇的一方。

他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须臾长老的余光看着他,眼底闪过担忧之色。

其实当他看到林凛那张脸的时候,也是不可谓不震惊的。

当年,林凛为了查办青目染的案件,经常到天哭关来陪他。

他知道自己和莫问渊那个老东西是旧友,也是死敌,可他总是能厚着脸皮一口一个“师叔”地叫着。

那孩子是他那几百年见过性格最好、天赋最高的。

那时候的林凛不仅是天之骄子,就连自己和莫问渊恩怨颇深,对他都讨厌不起来。

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挖角林凛,想让他到自己的麾下做事,想把天哭关的重任交付给林凛。

后来在发现青目染的事情很可能涉及到了某些仙门大拿的时候,他还劝过林凛:“仙门水深,你不善交通之道,应当圆滑一些。现在青目染已经从仙门消失了,便不要再查下去了,否则可能是万劫不复啊!”

能让须臾长老说出这些话,若是被人听到,绝对是瞪大了眼睛。

无他,须臾长老自己就是个刚直不屈的人。

他当初就是因为受够了仙门之内的龃龉,看不惯、也改变不了,所以对仙门死了心,一心扑在了天哭关。

甚至宁愿放弃了飞升的希望,也要守在这里,守住自己的道。

但当时,他居然劝林凛知难而退。

可那个年轻人当时是怎么说的?

“师伯,我乃是人族骨血。这次死在青目染之中的,全都是我的同道。如今仙门内出了叛徒,不管他是什么人,可若是没人站出来给那些死在青目染之下的同道们一个公道,那他们才真是枉死了。”

“我也有我自己的道,为了人族、为了我道,哪怕是死我也无所畏惧。”

“再说了,仙门内出了叛徒,无论他身处何等高位,但我的背后也不是空无一人呀!”

那时候的林凛

意气风发,少年热血,和现在判若两人。

须臾张了张嘴,却是喉咙干涩,说不话来。

让他骂人么?

骂不出口。

“师兄……”

这个时候,祝星往前走了一步,甚至不自觉越过了须臾长老都没有察觉。

须臾长老也没拦着他,任由他踉跄地走了几步。

祝星的眼泪好像不属于他自己一点,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他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那张已经扭曲、却仍旧能看出往日模样的脸。

“师兄,你、你是不是被威胁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当时你和二师兄他们遭到了埋伏,你定然是断尾求生,无奈之下才以身入魔的对不对?”

“没关系,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一直是我师兄。”

“没事的师兄,咱们回去找师父,他老人家一定知道什么把你变回来的法子。”

“到时候我们……”

祝星在无相宗蛰伏了三百年,而且这三百年里,他总是笑吟吟地看着所有人,唯独笑意不达眼底。

在宗门内,他一直都是沉稳和善的。

后来不需要再蛰伏了,他也总是让人觉得可靠。

可此时的他就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说话的时候哭腔怎么都压制不住。

甚至从他的语气里还听出了几分委屈和小心翼翼,哀求着眼前人。

又害怕从眼前人的口中听到不想要的答案……

林凛站在九星蝎之上,无论祝星哭成了什么样子,无论周边的那些仙门长老们如何议论他,他都是笑意吟吟的。

同样笑意不达眼底,如同这三百年的祝星。

是的,这三百年,祝星一直在用这样的方式祭奠着他的大师兄。

“师弟,你错了。”

祝星脚下一顿,脸上不是愤怒,反而是惶恐。

他感觉后脑都有些发凉,有种大喊一声阻止林凛继续说下去的冲动。

可他努力压制住了。

哪怕他已经在崩溃边缘,也还有一丝理智告诉他现在是在战场上。

“什么?”祝星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林凛看着他的眼睛,那张瞧着没有半点人类情感的脸上挂着毫无感情的笑,即便看到祝星血红的双眼,也仍旧淡漠地勾着唇角:“我是主动入魔的。”

“什么!”祝星瞳孔睁大。

这一刻耳膜嗡鸣,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打得他鼻青脸肿、天旋地转。

林凛却对他这副表情视而不见,诡异的眸子连带着两腮的眼睛一起,将祝星身后的仙门众人扫视了一遍,这才继续道:“当时,是我自愿要入魔的。如今,也是我自愿为魔主效力的。”

“你可能不知道吧,魔主不仅是我的主人,他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若是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林凛。”

他的声音很平淡,里面没有恨意、没有委屈,就是简简单单地阐述着一个事实。

“师伯,师弟,三百年不见,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们。”

“过去的林凛早就死在三百年前了,如今,我们只能是敌人。”

“对了,现在的我不是林凛,我是桑炎的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