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除了宠着,还能怎么着?

两人不欢而散。

尽管穆青澄梦到过宋纾余讲述的年少故事,可是,她坚定自己在清醒的时候,没有这段记忆,而且她的闺名叫做“青儿”,父亲、母亲、穆询,他们都称呼她为“青儿”,从未有人唤过她“阿鸢”。

所以,在证据面前,她无法相信宋纾余的解释。

而宋纾余,虽然通过种种线索,确定了穆青澄是穆严之女,却又拿不出证据,能够证明穆青澄就是年少时的“阿鸢”。

因此,哪怕两人都有心解除误会,且开诚布公的谈过几次,结果都不尽人意。

他们的关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看着穆青澄愤而离开,宋纾余被深深的无力感裹挟,顺着窗前的墙壁,缓缓滑坐在了地上。

屋里的烛火,几乎快要燃尽,火苗映在窗户上,仿佛一只兽,不断地跳跃,却始终跳不出那方寸之地。

宋纾余棱角分明的五官,好似被昏黄的光线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极,一半明,一半暗,整个人充斥着颓废又落寞的气息。

外面有人敲门,“叩叩”的声音响了好几息,宋纾余不理不睬,恍若未闻。

刘妈妈推门进来,先将灯油添满,再从柜子里拎出药箱放在圆桌上,然后走至窗边,弯腰搀扶宋纾余,语气里满是慈爱和心疼,“二公子,您胳膊上的伤,该换药了。”

“不用。”宋纾余情绪低迷,嗓音闷闷的。

刘妈妈迟疑了一瞬,故作为难地说道:“老奴受人之托,不好辜负啊。”

宋纾余扭头看向刘妈妈,眼里浮上惊惶之色,“祖母知道了?”

“放心,老夫人不会知道的。”刘妈妈赶紧安抚道,“是穆姑娘嘱咐的。老奴欠了穆姑娘的人情,怎敢不照办呢?”

宋纾余的担忧,瞬间换成了欣喜,“真的?”

刘妈妈不擅说谎,但她硬着头皮,给了宋纾余肯定的回答:“真的!”

“换药吧。”

宋纾余无须搀扶,自己便痛快的起身,从奄奄一息到精神抖擞,只需三个字:穆姑娘。

刘妈妈欣慰之余,想起方才在院里遇到穆青澄的时候,穆青澄脸上没有来得及掩藏的怨忿,不免忧心忡忡。

换药的时候,刘妈妈有意为宋纾余分忧,言语婉转的提醒道:“二公子,与姑娘相处呢,不好冒失,也不好无礼的,要徐徐图之,以真心换真心。”

宋纾余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刘妈妈,你继续说。”

“呃……”刘妈妈没想到她家的小少爷是个谦虚好学的,她怔了怔,才继续说道:“这男女之间呢,就像风筝的线,不能抓得太紧,也不能捏得太松,紧了容易绷断,松了容易飞走,要掌握一个合适的度。”

宋纾余十分好奇,“刘妈妈,你怎么懂这些?”

刘妈妈笑了笑,“老奴活了几十岁了,见过痴男怨女,也听过兰因絮果,若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而联姻捆绑的夫妻,倒也没必要费这些心思,大不了多纳几房喜欢的妾室。可老奴瞧着,二公子不是个贪图美色,看重子嗣传承的,既对穆姑娘动了心思,那便是真心想与穆姑娘过一辈子的。”

“刘妈妈看人看事,可真是精准啊!”宋纾余钦佩不已,难怪祖母会把刘妈妈拨给他,虽是一介下人,但是眼界、格局,丝毫不比那些世家主母差,甚至活得更加通透。

“缘分这种事情,虽说要看天意,可胜在人为,好好把握,好好经营,才不会落个有缘无分。”

宋纾余的眼眸里重新亮起了光,“听刘妈妈一席话,胜读百十个话本。”

……

庑房。

夏玉睡着了。

原本就是单人床,躺了一个人,便没有太多的空位了,白知知亦不习惯跟陌生人同睡,便坐在桌前,用手肘支着下巴假寐。

穆青澄轻手轻脚的进门,可仍然惊醒了灵敏的白知知。

她打了个哈欠,倒了杯水,递给穆青澄,“穆姐姐,累了吧?”

穆青澄心情不畅,喝水的动作有些粗鲁。

白知知特别擅长察言观色,对穆青澄尤为了解,她当即生怒道:“是不是那个狗官欺负我穆姐姐了?”

“不算欺负。”穆青澄提着一口气,银牙轻咬,“但是,我想抽他几鞭子!”

“……”

白知知不可置信,她懵了一瞬,眼眸里随即蹿起了八卦的火苗,“穆姐姐,你舍得吗?我骂他几句,你都护得紧,现今你居然想揍他?”

穆青澄脸上浮起些许不自然,她抿了抿唇,含糊的回道:“什么舍不舍得的,我随口一说罢了,你甭多想。”

“穆姐姐,你口不对心哦!”白知知极力隐忍着笑意,故作义愤填膺,“倘若狗官真的得罪了穆姐姐,你不方便以下犯上,便让我替你揍他,如何?”

穆青澄想也没多想的阻止道:“知知,不许胡闹!”

“不行!”白知知双拳一攥,拉开了架势,“谁敢欺负穆姐姐,我就跟他拼命!哪怕他是大人,哪怕我被他抓进大牢挨板子,我也要挠烂他的脸,叫他再以色诱人,迷惑我穆姐姐的心!”

穆青澄哭笑不得,经小姑娘这一闹,郁积的坏心情,竟消散了许多,她道:“知知,我跟大人只是拌了几句嘴,又不是有深仇大恨,不至于闹个你死我活啊!还有,什么以色诱人,迷惑我……啧,你说得这叫什么话,不许瞎说!”

白知知神色一松,忽又眯着眼笑,“穆姐姐到底是舍不得嘛!”

穆青澄无言以对。

“嘻嘻,穆姐姐脸红了哎。”白知知半个身子趴在桌上,小脸贴过来,近距离的欣赏穆青澄泛着绯色的脸庞,毫不留情的揶揄道。

穆青澄大囧,“我,我没有,怎么可能?知知你看错了!”

小姑娘眨动着漂亮的眸子,嗓音娇娇软软的哄着她,“对对对,是知知眼神儿不好,看错了。知知伺候穆姐姐洗漱,穆姐姐早点儿休息,明日还要上值呢。”

“好吧,辛苦知知了。”

白知知虽然是大小姐出身,可是照顾穆青澄,是她甘之如饴之事,打水、净脸、净手、洗脚、洗头,一气呵成。

不过,在洗头的过程中,白知知发现穆青澄后脑正中的位置,有一块陈旧的伤疤,她不禁心生疑惑,“穆姐姐,你几时受得伤?怎么伤的?”

穆青澄道:“好像是小时候的事儿。听我爹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脑袋磕在了石头上,所以留下了疤痕。”

“哦。”白知知想了想,道:“这个疤痕祛除不掉吗?不然洗头和梳头的时候,很容易弄破的。”

穆青澄微微一叹:“好似没有什么特效的药膏,不然我爹早给我弄来了。”

“嗯……我有办法了!”白知知脑中灵光一闪,“狗官不是能请得动宫里的金牌太医吗?咱们请狗官搭个线,只要能治,不管花多少银子,我全出了!”

穆青澄无奈,“知知,既有求于人,咱能不能嘴下留情啊?”

“咳咳……”白知知清了清嗓子,“行,咱也不是一根筋的人,就暂时不叫他狗官了,喊一声宋大人吧。”

穆青澄拿小姑娘没办法,除了宠着,还能怎么着?

……

翌日。

天光破晓。

夏玉从沉睡中苏醒。

“穆仵作,我想见见小姐。”

听到夏玉的恳求,穆青澄没有立即作声,她思考了片刻,才回答道:“李云窈已死多日,腐败加剧,且死后胎儿推出,形状十分难看。夏玉,你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